清末英雄-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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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自勋喃喃的念道:“有限革命,深度改革,”忽然他问道:“那就是说未必排满了?”
杨锐知道自己的主张难以被满是仇恨民族仇恨的人所接受,那天和章太炎的辩论也是在这里出了问道,是以这几天一直在考虑是否要在纲领里赞同全面排满,可是相当一旦全面排满,那么最终是消灭了满清中国将一片混乱,同时打下的地盘自己未必占的牢,占不牢那就没办法做到深度改革,复兴就无从谈起,所以还是决定革命必须是有限度的,排满不是目的,占领根据地才是真的,真的要以排满为目的那么改革无从谈起。
见虞自勋问就说道:“我问你,为什么要排满,所谓总而言之是两条,一是满清是异族,入关之后多有杀戮,是以我们当报仇雪恨,二是满清昏庸,不下台中国无法治疗,是以要全面排满。”这话虞自勋深为赞同,见他点头,杨锐接着说道:“前者如果是私仇那么必当报复,可是放到治国的层面上那就不是这样了,杀满对治国有利,那就杀,一个不留,可要是不杀对治国有利或者是利大于弊,那就不杀,一个也不动。如果一个治国者还是以私仇为治国的动机,那这国我看是治不好了。
至于第二点,满清的昏庸是人所共知的,我们提出革命就是排满,但是我们不能为了排满而排满,为革命而革命,排满只是革命的一个内容,革命的目的是为了改革,而改革的结果就是复兴,我们不能只见树木不见树林,改革是主,排满是次,至于革命的程度有多大有多深,那要根据实际而定。现在革命党为了鼓动革命,宣扬民族主义,只把排满当作最终目的,认为只要推翻了满清那么中国就会富强,我们和他们的不同之处在于,其一,革命只是工作的开始,而不是结束;其二,排满只是革命的一个内容,而不是革命的最终目的。”
很明显,这段话要比以前说的好多了,虞自勋听后只是思考,没有反驳。杨锐不说话要让他好好的想明白。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又问:“那何为改革,改革什么,如何改革?”
杨锐笑了,心有成竹的道:“改革就是温和的、长时间的易经洗髓,革命只是换了衣服,比如从明朝换成清朝,只是换了个皇帝而已,总体上看都没有变,还是家天下那一套,而改革就是从骨子里,脊髓里动手,把人从外到里的换一遍。至于我们要改革什么,这就多了,社会要改革,体制要改革,思想要改革,文化要改革,方方面面都要改,林林总总太多要改的东西了。
这改革要比革命难百倍,首先,你要改筋骨但是不能伤了筋骨,改思想但不能完全抛弃思想,这就要技巧,同时改革会得罪很多人,你改官制你就要把官员得罪光了,改税制就要把乡绅得罪光了,改个科举那么就把读书人得罪光了。这么艰难、这么多人反对的改革就一定要有一个强权的政府支持着,古时的商鞅、王安石没有皇帝的鼎力支持那是没办法改革的,维新变法也正是没有一个实权的皇帝做后盾才到今天这个地步。如何改革,就是建立一个强权政府然后一条一条的改,最先改的是教育和吏治,教育是保证有新的人才进来,而好的吏治是保证下的命令不走样,满清的腐败还是在吏治上,吏治不清,改革难成。”
杨锐此时开始变成一个党棍侃侃而谈,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虞自勋这样的白纸很快就被他画满了记号,越想越觉得杨锐的话有很正确,平心而论,这种后世来的,结合了历史教训的东西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当然如果没有赤色党的教育,杨锐也不可能说的这么顺畅,以致他在一百多年前的时空里心中不由的暗暗感谢国家感谢党。
见虞自勋接受了先进理念之后,杨锐就开始和他一起想剩下的未做完的细枝末叶的时期了,比如徽章、旗帜、接头暗语、入会考察过程、宣誓词等等等等。两人一直说到晚上,直到汪允宗通知去赴宴才戛然而止。
当天的晚宴是林长民几个作陪,言谈间就多聊了些闲话,汪允宗素来和杨锐关系良好,加上上次的“雷锋行为”,更是好感倍增,见留学生关注朱老爷之际,找到空子也帮杨锐张目了,他说道:“诸君,竟成乃我学社之西学先生,与枚叔兄并称东西大师,其游历欧美十数年,对西学尤精,沪上商务印书馆已出其著者多部,日本大书社金港堂也买其版本以为日本大学之教科书,并邀请竟成到日本大学讲学,竟成因为在学社教学是以婉言谢绝。”
此话一出,包括朱老爷在内的众人皆惊,杨锐则是脸皮厚厚微笑了事。须知这年头都是把日本的书往中国搬的,从来没有听说过中国有书往日本出的,是以非常吃惊。林长民叹道:“杨锐先生如此年轻,可谓真人不可貌相。”复站起深深一揖,并说道:“杨先生有礼了。”杨锐赶忙站起回礼,双方谈话渐多。问及杨锐是林西安康人,说道:“留学生里头好像也有林西安康人,似乎谢晓石就是。”
杨锐想不到在这日本还能遇见同乡,大感意外。要知道就是在后世安康也是一个内陆城市,不常常见于报端,而且经济较为贫困,教育落后留学者就更加少了,而现在清末新政初期,留学生本不多,在这本不多的留学生里还有连后世都稀少的留学生,还真是少见。林长民见杨锐颇为叹,于是说道:“先生周游欧美多年,怕是少会乡梓,少闻乡音,明日我让他来先生住处请教可好。”
杨锐见他一片好意,又感觉这两世相隔还能在东京遇见同乡实在是缘分,也就点头同意,并讲自己的地址告诉林长民。当晚聚餐结束,众人就一一回了住处。晚上继续和虞自勋补充复兴会的细节之外,还聊起留日学生的情况。
第五十六章青年会
留日学生是在光绪二十四年前后才有的,前期都是官费为主,在朝廷宣布新政建新学之后才有了自费生,人数也多了起来,学生主要来自江苏、浙江、湖北、湖南、广东等地,各地都有学生同乡会,甚至还办有一些报刊,比如江苏、浙江等,这些报刊都是讲救国的,但是从来不说排满言论。学生本有一个团体叫做励志会,其宗旨是“联络感情、策励志节,对国家别无政见”,中法战争之后,又有广东籍学生惧怕朝廷割让广东给法国,是以发起广东独立协会,主张广东脱离清廷,宣告独立。再后来就是去年由章太炎、秦力山、马君武等发起“中夏亡国二百四十二年纪念会”,打算在明崇祯皇帝忌日祭奠,此举影响极大,但是被清廷联合日本制止了。此事之后,励志会分为两派,倡言革命者组建了青年会,与其他诸人分道扬镳了。
杨锐听的很仔细,看来东京这边革命形势也不好吗,报纸都不敢说排满还革什么命啊,又追问这青年会具体情况,虞自勋道:“这青年会具体情况没有打听到啊,我是假装要留学,就到使馆去询问,找了个熟知内情的管事的,说是想来留学,但是又担心这边有革命党,怕被其裹挟革命,所以来打听留学生之详情。那管事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对青年会还是知其名,不知其实啊。还有件大事就是在今年元旦之际,不顾有清廷贝子和驻日公使等在场,有学生马君武、刘成禺等当众发布排满言论,后被清廷开革。”
杨锐闻言还很是吃惊,这就相当于在政府新年团拜会上当着领导的面打耳光啊,但是这两人还是年少冲动,并且对革命认识不足,是以不想联络。当下还是以青年会为主要工作对象。说道:“明日我的老乡要来,我私下打听打听,看他会不会说什么。”
翌日上午,就有一学生求见,杨锐忙起身吩咐相请,自己也到门口相迎,来者是一个日本学生服打扮的学生,带着一顶学生帽,脸上稚气未脱甚是年轻,见礼之后,杨锐用家乡话:“实在是有缘,能在东京碰到老乡。”
谢晓石却很是惊异,因为这和他的家乡话不同,腔调大异,两人细究之下发现原来两地一个在林西南面,一个在林西北面,清末的安康应该是省城这边的建昌、安义等地,而杨锐所言的安康在清末应该是南安府所辖,真是个大误会,间隔百年地名殊异。虽然如此,但是两人还是详谈甚欢,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省的,这林西在宋朝的时候是人才辈出的,到了这清朝就很式微了,现在留学生里林西甚少,预计后面的民国名人也少,这谢晓石家境还是不错的,父辈也是开明,其来东京就是准备学习法律的,说到东京,杨锐就问道:“现在据说留学生中排满思想严重,元旦还有先生在新年会上倡言排满,是否真有其事?”
谢晓石说道:“是有此事,去年章太炎先生、孙汶先生提起要祭祀前明皇帝崇祯,最后被清廷联合日方一起阻扰,此事未成,所以大家都有怨气。是以在第二年元旦时,马君武、刘成禺两君在大会上发言排满,不过最后两人都被革除留学资格了。”
杨锐很惊讶这祭祀大会还有孙忠山的痕迹,就是不知道这青年会是否也和他有关系,如果有那自己的谋划还是算了,孙忠山人称孙大炮,忽悠学生起来一定是得心应手,如果学生们先接受了他的美国式的共和革命思想,自己再去做说集权那就很难成功了。见他言语神色间对马君武和刘成禺两人颇为同情,就进一步问道:“留日已有一年,你认为这朝廷还能救中国吗?”
谢晓石闻言呆住,半响不语,杨锐就只好自问自答了,决然的说道:“在我看来,这朝廷是救不了中国了。为什么,因为它不光是异族,而且还很是昏庸,现在说是推行新政也是为形势所逼,是为了在庚子之后起复民心的,可是这都已经太晚了。”
谢晓石压下心绪,问道:“那先生认为何以救中国?”
杨锐断然答道:“要救中国唯有革命,不革命救不了中国,可是光革命也救不了中国,必须先革命,再改革才能救中国。”
改革这一词虽然在古代早已有之,但是大流行是在后世,在清末只有变法和改良之说,谢晓石反复默念这改革这一词,品其深意。杨锐后悔没有请教章太炎这改革之词的出处,只好默认不语。良久之后才道:“此次来东京,是听闻留学生已经成立青年会,就是想和会中诸位的革命志士认识,互相交流革命之真意。另外将在这里办一份报纸,也要请学生中文笔佳者为编辑,晓石如有同学,请代为引见,相谈如果合适那么就将聘用。”
谢晓石见杨锐提到青年会,还是很吃惊的,他本人就是这会的人,而且该会成立才半年有余,人数也少只有二三十人,不知道怎么传到沪上那边去了,当下没有表态。见谢晓石有点心不在焉,杨锐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这一步了,至于后面怎么样那要看青年会的判断了。只好端茶送客。
送走谢晓石之后,杨锐就不知道接下来干什么了,明天才是临时大会,后天是正式大会。这报馆之事虞自勋在张罗着,学生里面的事情只能等不能急,甚至有可能这次都不会有什么回音。其他的嘛好像没什么要做的。忽然想到了康梁、孙忠山都在日本,是否要去见见,康有为和孙忠山就算了,梁启超还是可以见见的,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那个教历史的老头说过,整个清末只有梁启超是与时俱进的,再者他的《少年中国说》可是编在后世的课本里,此人是传统出身,国学深厚,正好问道。等虞自勋回来问及梁启超的情况,虞自勋说道:“这次你可见不着了,此人现在不在日本,听闻其在年后就去了美国。”就这么巧,杨锐只好长叹一声,只有留待后来了。
翌日,留学生学生军的诸干事齐集留学生会馆,召开临时大会。会上学生众多,开幕词之后,主持人邀请杨锐上台介绍沪上义勇军情况,这活本来是汪允宗的,现在他把事情推给杨锐,介绍之时见大家热情似火,也不好说义勇军没有意思之类的废话,通报完情况就下台了。学生们商议各事,提议派人往中国面见北洋大臣袁世凯,要求参战,如果袁世凯不许就往北京运动政府,未几就选出两个代表,一位是钮永建、另外一位是汤槱,见到诸人天真的样子,杨锐仿佛见到他们被满清屠杀,实在是忍不住了,对主持会议的汤槱说道:“我有话想对学生们说,不知可否?”
也许是汪允宗昨天晚上的那番话起了作用,今天大家对杨锐都是很恭敬,见其有话要说,也就同意。杨锐站在台前,看着下面的几十个年轻的面容说道:“诸君此番作为,不愧是天之骄子,国之希望,是以我才要说些话提醒诸君。听闻在前几日,有日本警察至,要诸君解散军队,可曾想过,这和日本的对外策略不符,这里面必有蹊跷。”前几日虞自勋已经说了这事情,杨锐想来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