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英雄-第1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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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基本将内阁的人选都说了一遍,除了吏部,这是要害部门,开国二十余年来都是杨锐的亲信陈广寿负责,新内阁要任命新吏部部长,怕难以压服。梁思成正想着谁会是吏部部长时,胡适又补充道:“考虑到咏霓从政资政尚浅,副总理肯定是要的,如果任公推辞,那……唐少川(绍仪)先生最为合适,而且他与詹眷城先生一样,是留美幼童,心向共和。”
加上副总理,总理,政府领导班子一共十二人,除了吏部和医部没有明确外,其他全是留学生,并且绝大多是都是留美学生。谢伟思和拉铁摩尔对此深深点头,他们知道的是:这些不是基督教青年会成员,就是兄弟会成员,要不就是与两者交好的学界开明人士。这样的内阁只有一个趋向,那就是亲美疏日。
“那对于日本和东亚同盟将如何处理?”谢伟思问道。“能退出同盟吗?”
“这需要看华盛顿的支持程度。”胡适道,“如果华盛顿能够给国内足够的压力,让稽疑院代表感觉开战必败,他们是会放弃东亚同盟的。新内阁对此也会呼应,比如刚刚通过的削减军费案就是一种呼应。新内阁可以保证:除了之前通过的那两艘战列舰和其他一些舰只外,不会再让一艘军舰下水。”
“包括潜艇?”谢伟思当即追问。和德国联合研发出柴油机远洋潜艇的国家,很让海军忌讳。
“可以包括潜艇。”胡适当即肯定。“新内阁不会再增加任何军费开支。”
“另外,如果可能,华盛顿还需要了解中国军队的相关情况。”听到胡适的保证后,谢伟思终于有了些兴奋,他的心提了起来,打算乘胜追击:“比如军队的实际数量、编制、武器性能等等。只有完全了解中国军队的全面情况,华盛顿才会认为中国是没有威胁的,这点虽然让人难以接受,但却是至关重要的。”
“对此我表示理解,同时我认为为了中美两国的和平,任何代价都是可以接受的。”胡适诚恳道。“如果咏霓不同意的话,我将想办法说服他同意这一点。”
“博士,还有情报局。”拉铁摩尔在一边提醒。“情报局能不能换上新内阁的人?”
“这点……”情报局确实是一枚坚硬的钉子,张实掌管情报工作三十年,根深蒂固,而且这个部门是对外而不是对内的,因此内阁难以找到借口将其调离。“非常非常非常的难。”胡适一连用了三个非常。“情报局不是国安局,即使能换上我们的人,内部我们也无法掌控,这一点我只能说尽量,但不要抱太大希望。”
“如果情报局不是新内阁的人,那上面所说的……”拉铁摩尔看了谢伟思一眼,“根本无法做到。如果有人对外透露了军队、武器诸如此类的信息,一定会被当作间谍逮捕。”
谢伟思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此时也道,“是的,除非透露的消息是经过政府批准的,但我很难相信下面的将军们会把最真实的消息汇报给新内阁。”
“这件事情我们会好好商议、想出解决办法的。”被两人一提醒,胡适才感觉之前确实忽视了情报局,这也应该归罪于这个部门太过低调。“我只是希望知道华盛顿方面是怎么想的,我听说国会里有不少声音是希望战争的。如果新内阁上台,是否能改变这一趋势,重新签订海军裁军条约。”
“当然能够改变。”谢伟思笑道,笑容无比真诚,“华盛顿海军条约就是美国政府提出的,目的是为了限制军备。伦敦不再签订条约,也是因中日不肯解除同盟导致的。如果新内阁能够解散同盟,并让华盛顿得知中国并无敌意,当然可以再次签订海军裁军条约。”
“那我就放心了。”有谢伟思这句话,胡适心中的石头算上落地了。他通过兄弟会的关系、太平洋国际学会的关系虽然都得到过肯定的答案,可他们都不是政府人士。“那么是否能在竞选前,华盛顿方面对外发表一个正式声明,大致的内容是:如果下届政府由国民党组阁执政,华盛顿对和平充满希望,并认为应该重新组织一次海军裁军谈判?”
“我不能保证这一点。”谢伟思的话让胡适顿感失望,“但我可以全力争取。”
“我理解。”胡适也感觉自己是操之过急了,谢伟思仅仅是一个大使馆秘书,他当然无法保证这一点,这个问题只能由罗斯福总统决定。相通了这一点,胡适心当即放宽,又闲聊一会才告辞离去。
“真是可怜的人啊!”胡适和梁思成走后,书房里只剩下拉铁摩尔和谢伟思。想到胡适答应的那些近似战败的条件,谢伟思不由感叹了一句。
“越了解这个民族,你就越会发现,这个国家只有独裁者才能驾驭,可惜的是,华盛顿不知道这一点。”拉铁摩尔来华三十余年,并在中国四处旅行,要比一般在华外侨更了解这个民族,所以才有这样的感概。
谢伟思的感叹是中国不如日本那么有勇气,日本是绝不会有这种投降内阁上台的;拉铁摩尔则认为这个民族从骨子里就是腐朽的,病入膏肓。两人叹完沉默了片刻,拉铁摩尔道:“约翰,华盛顿真的会答应博士的请求?”
“也许会,也许…不会。”谢伟思言语含糊,远离华盛顿的他并不知道国内将采取何种策略,“不过如果同意,我也认为和平的希望很渺茫。知道吗欧文,沪上有些商人已在变卖房产了,虽然不是全部,但英美烟草公司和标准石油公司打算卖掉他们在沪上的一些产业……”
中国施行烟草专卖一段时间后,最终因国产烟叶、烟厂成规模而取消了专卖制度,因此英美烟草公司得以再次进入中国市场,此公司的背景主要是些民主党政客和英国政客;标准石油就更不要说了,它的生意是美利坚驻外使节关注的重点,不管民主党还是共和党,每次竞选洛克菲勒都将拿出大笔政治献金,这两家公司如果转让在华产业,战争确实不可避免了。
“但标准石油在河南和西北还有很多油田。”拉铁摩尔不想看到战争发生,他忽然想起了旅行途中曾碰到的一个美国人,此人就在标准石油工作,于是马上提出反证。“并没有消息说标准石油要卖掉那些油田。”
“战争是毁灭不了油田的,但是大楼可以。”谢伟思了解拉铁摩尔,但现实就是如此。“沪上房价昂贵,一栋精心设计的大楼需要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美元,发生战争的话这些将会化为乌有,保险公司是无法赔付的,卖掉是最正确的选择。”
“如果战争不可避免,那我们现在在干什么?误导中国人吗?”拉铁摩尔扶着自己的单片眼镜,苦笑问道。
“上帝会拯救我们的,只要我们不放弃。”谢伟思想到上一次欧洲战争,仅仅是因为一刺杀案处理不当所以爆发了战争,这真是太让人遗憾。“我们必须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我相信华盛顿和罗斯福先生是不想挑起战争的,他是一个伟大的人。”
“那中国呢?”对罗斯福总统,拉铁摩尔的立场和谢伟思一致,因为他挽救了无数失业工人的生计,但他并不认为国民党新内阁能控制中国政局,他们随时都可能倒阁。
“如果华盛顿能施加有效的影响,新内阁不一定会倒阁,博士正是看到这一点才希望与我们合作一起推进中国的民主进程。”谢伟思道。
“所谓的施加影响是指军事上的威慑吗?”拉铁摩尔问,“这会使新内阁被舆论指责为华盛顿的傀儡代理人。以日本的经验,他们不是下台就是死亡。”
“但中国不是日本!”谢伟思笃定道,“他们将会被人们视为保卫和平的英雄。好了,欧文,我想我应该回去了,我要马上向大使先生汇报这次愉快的会面。”
“记得走后门,小心些。”拉铁摩尔叮嘱着,他希望华盛顿能抓住这次和平机会。
谢伟思点头,他特意给自己披上一个中国式的披风,还打了把伞,虽然外面并没有下雪。他从容离去后,冬天的夜很快就降临了,稀疏的路灯下雪开始密密的下。雪夜里,虎坊桥国民党总部内,翁文灝正避开旁人与胡瑛密谈。
“情况就是如此。”一口气将事情说完的翁文灝有些气喘,他回来的路上思虑满腹,一会认为胡适说的有道理,一会又觉得这实在太过荒谬,简直与投降无益,所以他只能找胡瑛单独谈,而不是找脾气火爆的马寅初或思想保守的刘揆一。
胡瑛听的时候一直没打断,听完也不问这番话的来历。其实不要问,这除了没有割地赔款、几近投降的要求只能是美京传出来的,罗斯福和美国国会的要求基本都在里面了。
“咏霓啊,这太难了,我们的力量并不足够做好这些。”好一会胡瑛才突出这么一句。
“先生,如果能借助美国的压力呢?”翁文灝说的是胡适的思路,也胡适所组织的低调俱乐部的思路。该俱乐部成立于伦敦谈判后,宗旨是保卫和平,并认定民主对于中国来说无法内生、只能嫁接,因此,借用美国压力而在中国推行民主的论调就出现了。
“那还不如直接承认战败,和印度那样任由美国作为。”胡瑛咯了他一下。他觉得翁文灝与胡适那些人走的太近不是好事,虽然民主共和是遁初和国民党的期望,但这种民主共和不是美国统治下的民主共和,而是中国人自己的民主共和。
“先生,”翁文灝有些尴尬,“如果开战,我们真能打赢吗?如果打不赢,那百姓和士兵的血岂不是白流了?而且这仅仅是经济上的让步,并不要割地赔款。”
翁文灝的‘打不赢’之语让胡瑛无可奈何。复兴军是很能打,可二十年过去,这还是那支军队吗?当年湘军很强,可到甲午就不行了;北洋刚练的时候也很强,可二十年不到就被复兴军一扫而光;复兴军又如何?最少他这十多年看到的军队几乎全是破破烂烂的军队,更常听军官们抱怨新兵不如老兵,而美国却是诸强中最强的,打不赢血还真是白流了。
胡瑛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道:“打得赢打不赢应该听徐惺初怎么说,后日上午稽疑院将质询总参,你去听听吧。”
第三十章有办法的
去稽疑院接受质询是所有政府要员深恶痛疾之事,包括总理。毕竟谁也不想有几百个爷爷对自己吹毛求庇、横加指责,且质询很多时候都要见报或者干脆广播、电视直播,此间之狼狈万一被部下或民众看见,以后还怎么打官腔,保持官威官格?然而可惜的是,制度就是制度,质询是立国起就有的东西,政改后稽疑院胆子更大,那时算起,有十九名官员因质疑而丢官,三十七人未接受质询便主动请辞,三人自杀,其中一人未遂。
神武二十六年正月廿四,惊蛰。稽疑院会议大厅外圈的休息室内,总后周思绪上将端着一杯清茶,或自嘲、或无聊的对徐敬熙说着稽疑院那帮老爷们的能耐,他作为总后总长接受的质询可不在少数,相比于徐敬熙这个菜鸟,他还是有不少‘经验’可以传授的。
“有什么好唠叨的,”徐敬熙手上夹着烟,满不在乎,他只问道:“先生是不是回来了?”
“好像是回来了。”周思绪道,“不过先生不来京城,这么多年,他除了这次出访,其他时候都在通化,最多去去新宾。”
新宾也是杨锐的封地,但却被杨锐交给了光绪的兄弟打理。想到杨锐会去新宾,徐敬熙奇怪的问:“先生去新宾干什么?”
“你还不知道啊。先生与光绪的弟弟、在永陵守灵的载沣可是朋友,他不时会去找他下棋喝茶。”周思绪小声道,神色间更有不可外传的意味。
革命领袖居然和鞑子皇弟成了朋友,徐敬熙上将怔了一下,他错愕道:“为…为什么?”
“因为先生说……”周思绪声音更小,“……先生说年纪越大就越佩服满人的治国之道,尤其是慈禧。”敏感的东西说完,周思绪声音又大了一些,道:“京城迁出去的满人大多都务农了,除了那几个留作牌坊的黄带子。先生大概是平时憋闷,只能找死老虎聊天。”
周思绪死老虎的比喻让徐敬熙想笑,但想想满人对眼下的时局来说确实是局外人了。想罢此,他又问道:“先生高瞻远瞩,说动俄国人签订条约,这算是免了我们两线作战之苦,不过我听说稽疑院有人鼓噪不批准此约,你消息素来灵通,对此事知道多少?”
“我哪有什么消息灵通,无非是因为要钱,常去八大胡同和那些老爷们套近乎罢了。”政改后,稽疑院代表大多不靠薪俸过活,有足够的钱去逛窑子。他们常去,国内国外的游说客、投机家便蜂拥而至,八大胡同这几年几乎变成地下稽疑院,各种勾当充斥其中。
“说说吧,知道多少?”徐敬熙明白周思绪的能耐,再问。
“确实有些代表怕此举会被美国人误以为是我们战争准备的一部分。这么多年的宣传下,苏俄在国内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