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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大宫女-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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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输了。
    入冬季节,紫皇城的上空总是轻笼起浓浓的薄雾,吹不散,化不开,就像一个人的眉弯,深锁着怎么抹也抹不走的惆怅和寂寥。
    柔止并不知道两个男人为她唇枪舌战的事情。
    这天,不管有没有人在身后监视跟踪,她又去了趟曾经住过的掖庭永巷。
    狭窄的永巷,日影斜斜地映在苍苍斑驳红墙,一条长长的青石道路依旧走不到尽头,就像自己怎么追也追不到的生活一样。后宫,它是个繁花盛开的大花园,无数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在这里开花,无数个聪慧可人的女子在这里结果,然而,又根据物竞天择的淘汰法则,还有些开不了花、也结不了果的女子便只能成为辗转成泥,自生自灭。所以,掖庭还有个好处,那就是它会无私地收纳后宫开败了一些残花枯叶,比如眼前这座失修的宫室——
    “喂!臭丫头,看什么看!先帝爷宠我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儿呢!”
    一把破菱镜从残旧的木窗飞了出来,柔止惊得赶紧一闪,又睁大瞳孔,侧身望去。
    “唉哟皇上,您别生气了,来呀,来摸摸我,摸摸我这里,瞧瞧是不是又丰满了许多?”这是另外一个老宫妃的声音,从木窗的缝隙看去,她正慢慢扯开自己身上的亵衣,露出一对干瘪松垂的乳0房,拉着方才那名宫妃的手,任其摸去。
    “呕……”
    看到这一幕的柔止胃里翻涌,双手捂着胸口,几乎差点没呕起来,她正要离开,忽然,又一阵梦呓般疯笑声吃吃地传了过来:“皇上,皇上在哪儿呀皇上?哈哈,皇上,你在哪儿呀?”
    柔止大吃一惊,这声音如此耳熟,不就是,不就是……
    她猛地回头望去,这时,一道大风将残破的木窗彻底吹开了,睁眼望去,只见昏暗的角落里,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脸狰狞恐怖露了出来。不,那应该不能称之为人脸了,因为那张脸恐怖得已经没有一块像样的皮肤,或者应该确切说,那人脸的主人,已经不能称她为一个完整的人了……
    柔止猛地转过身,逃跑似地狂奔在冷风里,这一路上,她没有一丝复仇的快感,没有一丝爽快的情绪,冷汗淋漓中,她的眼前时交时错地闪过无数张画面——万贵妃,曾经的风光霁月:自己,现在的华盖照顶……万贵妃,曾经的先皇宠妃,自己,现在的…最后这些画面一卷一卷连接起来,组合在一块竟然就是:现在的万贵妃,或许就是将来的自己?!
    “果儿。”
    气踹吁吁的奔跑之中,刚跑上养心门的一个汉白玉台阶,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即将她笼罩住。柔止心中一悸,惊慌地抬起头,却是一双凝练了万种情结的黑眸正将她紧紧锁住。她一惊,赶紧挣脱退后两步:“民女见过皇上。”
    刘子毓手滞在半空中,半晌,方垂了下来,牵唇问道:“果儿,在跑什么呢?”
    柔止弯下身,只是怔怔望着对方的那双手想着心事。刘子毓不知她在想些什么,走近两步将她扶了起来,为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好声好气地问:“你刚才去了掖庭?为什么要到那里去?嗯?”
    柔止脸微微一仰,因为他太高,又有阳光透过廊角射过去,她只能半眯起眼注视眼前的这张面孔:“我,我只是,只是……”
    “我”了半天没说出什么,只是看着对方出起神来:这张脸,分明就是一张纯真无害的面孔,为什么他就是不能放开自己?他以那样的方式救了她,虽然不欣赏,但她仍旧十分感激,可是,感激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难道就只能以身相许吗?再说了,现在的她,想要的平静生活不但被终止,还被传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而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为什么他非要将她推上风口浪尖?非要让她成为众女之敌?
    她抬起清灵的眼眸,就那样看着他呆呆地出着神,以至不知自己的双肩何时被对方握住,有风吹来,几根发丝从她的鬓边飞扬开来,恰好掠过刘子毓的唇角,皇帝的心一痒,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一笑,俯下头又要吻向她的唇。

☆、第72章 爱恨

他的脸越压越近,眼看温热的唇就要压上她的唇,柔止这才恍然一惊,赶紧头一侧,指着右边的方向笑道:“呀,皇上,你看那是什么雀儿,怪漂亮的。”说完,立刻像一条乖滑的鱼从他怀里游出老远,在廊檐下的一个鸟笼下盈然站定,扬起脸,装出一副逗弄鸟儿的样子。
    刘子毓怔在那儿,半晌,才有些尴尬地直起身,理了理腰间的丝绦,笑着负手走了过去:“这是白芙蓉,南洋上贡的一种金丝雀鸟儿。”见她目露好奇,他抬手将那鸟笼从月洞窗门取下来,递向她道:“很好玩的,告诉你说,这只雀儿不仅会唱歌,还会表演很多杂技呢。”
    “它还会表演杂技?真的?”柔止提着笼子左看看,右看看,这下,她的脸上真的流露出一丝兴趣了。
    “不信?那你瞧着。”像是为了能博她一笑,他遂转过身招了招手,命一小内监取来一碟瓜子松仁儿,并一个小小的戏台。柔止好奇睁大眼,缓缓在廊檐下坐了,不一会儿,果见那白芙蓉一啄完他手中的食物,便扑棱棱飞出敞开的鸟笼,在内侍手中的戏台上舞动表演起来,又是衔着面具扮鬼脸儿,又是用鸟嘴打开抽屉取东西,上蹿下跳,模样滑稽极了。
    “好玩么?朕当真没骗你吧?”正看得聚集会神,刘子毓笑着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渣子,提起袍角挨着她缓缓坐了下来。柔止微微转过脸,正要嗯声说“是”,忽然,右手一紧,却不知何时被对方握起。她抬头一怔,正要挣脱,却听一道温柔低缓的声音如月下的胡琴在耳边轻轻响起:“果儿,你知道么,其实六岁之前,我也是一直住在掖庭的。”
    柔止整个人一滞,好久,才双目愕然地看着他:“您、您不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吗?为什么、为什么会住在那个地方?”
    “呵,金尊玉贵的皇子?”他松开了她,有些失笑地站起身来,眼眸悠悠望向别处:“果儿,坦白地说,六岁之前,我还不是什么皇子,而是一个在别人看不见的犄角旮旯呆着藏着、我父皇根本就不知道有我存在的野孩子。”
    “……”
    柔止惊住了,虽说她的宫女生涯说短不短,但是像这样的宫闱隐事,她以前还真没留心去打听过。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该怎么宽慰他幼失怙恃的悲凉,遂垂了垂睫毛,也轻轻站了起来,微笑着说:“陛下,民女虽然乃一介粗鄙女流,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有一句话却还是知道的,这一生都快活安逸的人不过寻常庸福之辈,万种艰辛才能出伟人呐。”
    “是吗?”他转过身来,扬了扬眉。
    “是的,好事多磨,陛下,不管您的过去遭遇了什么,经历了何种艰辛与挫折,民女始终相信,只要您能以仁德为本,日后定能为天下世人真心所瞻仰,为万民所拥戴。”
    “……仁德为本?世人所瞻仰?”
    刘子毓细细琢磨着这话中的意思,忽然,他笑了,走近两步,一把捉住柔止纤瘦的双肩,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果儿,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世人怎么想,万民怎么看,朕一点都不在乎!一点都不!”他目光激动,点漆的瞳仁折射出黑曜石的光,燃起簇簇的火苗,似要将对方烧化一样,柔止的肩膀被他捉得有些痛,她垂下眼帘极力避开他的视线,良久,才声音干干地说:“…陛下,您这又是何苦呢?”
    “果儿。”他低低叫了一声,情不自禁展开双臂将她箍在怀里,箍得之紧,似要将她揉进五脏六腑,然后,梦呓般在她耳边温柔低喃:“你去了掖庭,朕知道你怕那个地方,事实上,朕也很怕那个地方。就是因为太怕了,所以当十年前那个小山坡上,有两只恶犬向我冲过来的时候,那个奋不顾身挡在我面前的女孩儿才让我铭记了一辈子。果儿,那个时候虽然我还小,可是当我背着受伤的你走回家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如果以后长大了,我也能这样背着你多好,果儿…”他微微松开了她,右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柔和得像雪山上回暖的春阳:“你说,朕是不是好蠢,之前你明明就在我的身边,我却还在疑惑,为什么这个姑娘看着这么眼熟,为什么越看,就越像上一辈子已经遇见过无数次似的?果儿,你知道么?那次在桃花渡找到你的时候,你当时中了箭躺在雨里的那个样子,几乎没要了我的……”
    他深吸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顷刻间,目光一凛,刚还温情的瞳仁瞬间闪过一丝暴虐的阴狠:“所以,那天在西山的时候,朕就在心里赌咒发誓,要是你真的出一点点意外,朕定会拉着全世界的人为你殉葬!!”
    柔止震颤了!她自认自己是个什么都看得透扯的人,然而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表白,这样的一双眼睛,动容之余,却有一种几欲让她窒息的压力和战栗之感纷纷乱乱飞扑而来。她呆了半晌,过了好一会儿,才吸了吸发酸的鼻子,两只眼睛直呆呆地望着戏台上还在表演的雀鸟儿,指着它喃喃地说:“陛下您看,这金丝雀在笼子里关久了,现在就是将它放了出来,它都已经忘了飞了。”
    刘子毓顺着她呆滞的目光看去,一笑:“是啊,连鸟儿都通事理,只要有人好好养着它,给它好吃好喝的供着,日子这么一舒坦了呢,自然就不会再眷恋外面的天空,更不会去愚蠢地遭受外面的风风雨雨了。”
    “是吗?可民女不这么认为。”柔止摇了摇头,唇角泛着一丝苦笑:“陛下,您知道吗?其实以前的民女也像那只雀儿一样,在皇宫生活久了,自以为头上的天空就只有笼子那么大,所以,从来没有想过除了呆在笼子之外,民女的人生还能有其他选择的。”
    刘子毓轻眯起眼,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柔止恍恍惚惚地一笑,又继续说:“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终是错了。因为有人告诉民女,他说,其实笼子之外还有天空,只要有勇气冲破牢笼,民女就可以飞得更高,看得更远,而民女的世界和人生也会发生新的变化……”说到这里,她转过身,双眸真诚地望着他:“陛下,民女能求您一件事么?”
    “怎么?这只鸟儿在风里雨里吃了那么多苦头,如今都还死性不改,还惦记着外面所谓的天空呢?嗯?”
    他勾唇笑着,但脸上阴测测的笑意却诡异冷峻得令人背皮发麻。柔止心中微微有些发抖,但还是鼓起勇气微笑着说:“陛下,民女这次并非是要请求出宫,民女想说的是,其实自回宫以来民女就一直在琢磨着,民女从小一个人长大,连个亲兄弟亲哥哥都没……啊!”
    还未说完,人已经臂弯吃痛被他用力一拖,推到了身后的木墙上。刘子毓左手撑着墙面,右手掰起她的下巴,眼睛笑恻恻的,语气带着恶意的温柔在她耳边轻轻诱哄:“来,果儿,好你好地告诉朕,你从小一个人长大,没有兄弟姊妹,想求朕什么呢?嗯?”
    ‘轰’地一下,柔止头皮发麻地极点,她不敢看眼前这张诡异邪笑的俊脸,只是深吸了口气,背靠在墙上,双肩不住抖,不住地抖:她还能再说下去吗?还敢再继续说吗?也不知是恨自己的软弱无能,还是觉得他实在是蛮横不同商量,忽然双腿没来由一软,蹲下身,头埋在双膝抽噎起来。
    “…你还敢哭?!”
    太可恨了!居然在他面前做这般可怜委屈之态,刹那间,刘子毓胸口炸裂,额上青筋跳动不已,他扭曲着脸,一把将她提了起来,逼近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薛柔止,你别欺人太甚!朕今天就把话说开了,朕对你的耐心就耗到这儿为止,你接受朕也好,不接受朕也罢,这辈子除了呆在朕的笼子里,哪里都飞—不—出—去!”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不顾宫人们头来的诧异眼光,一脚踢开挡在他面前的小戏台,怒气冲冲地往抱厦的厢间方向迈去。
    他是真的失控了!今早明瑟的耀武扬威,眼前女人的大胆挑衅,底线一次一次被触犯,天威一次一次被践踏,现在,他终于被逼得将积怨已久的怒气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如此爱这个女人,几乎爱到用整个生命交换都在所不惜,然而,得到的回报又是什么?!
    抱厦四处微风轻漾,藤萝异香,四下虽然静悄悄的,但偌大的宫室,五步一对宫女,十步一对内监,当着这么多双的眼睛,柔止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天呐,还有比这更觉丢脸的事情吗?本来名声就已经够臭了,现在还……一时间,也忘记了抱她的人可是个皇帝,忘了以他的身份对她做什么事情都名正言顺,她就那么像疯子似地手脚并用不停的挣扎着,抓着扑着,不到一会儿,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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