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之夏-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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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只是……”居群接着说,“你的那条狗……”
端木瞬这才想起棒冰来:“对!我的狗!我的狗怎么样?”
居群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它不认识我们,死活不肯走,还咬人了。”
“咬谁?”
“咬我。”
端木瞬低头看到居群的左手手背上有一排齿印,不大,却似乎很深。
“你……你打过针没?”他着急地问。
“没。”
端木瞬又跳脚:“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被狗咬了都不去打针,你嫌自己命长是不是?”
居群又看了他一眼:“汪先生交待的事要先完成。况且……你养的狗,应该不会有病。”
端木瞬团团转:“它整天吃垃圾,谁知道会不会有别的什么病,快别说了,走,跟我去医院。”说着就拉着居群往外走。
居群任由他拉着,抬头看见他的后脑勺,平静无澜的眼里徒然起了一丝涟漪。
“对了,端木。”他说道。
“什么?”端木瞬头也不回。
“你不问那狗后来怎么样了吗?”
端木瞬一惊,猛地停了脚步。他忽然想起,居群不像汪濯沸,他不是个喜欢小动物的人,而且他从小混迹在最低级的流氓堆中长大,信奉的是那些原始而粗暴的“以牙还牙”、“有仇必报”的人生准则。
端木瞬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你……你把棒冰怎么样了?”他有些害怕。
“埋箱子里了。”居群面瘫状回答。
“什么?!”端木瞬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见着拳头就要挥上来。
“喂了小半颗安眠药。”居群及时补充了一句。
端木瞬的拳头定格在半空,愣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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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盘问了整整一个下午,汪濯沸终于和成利从警局走出来。
重案组组长甘棠从二楼办公室目送着他们离开,回头小声吩咐:“小赵,你和小蔡去盯着汪濯沸,二十四小时监控,他去过哪里,做过什么,见过什么人,随时向我报告。”
身后两个年轻刑警得令后迅速离开。
甘棠继续瞧着汪濯沸,他多年刑侦生涯培养出的嗅觉告诉他——那个人和这件案子有关。
周晓天的案子有些离奇。早上第一个到公司的前台小姐钱倩倩是拿了钥匙开门的。公司的钥匙只有周晓天和钱倩倩有,连汪濯沸也没来得及拿到。周晓天的钥匙在他自己的西裤口袋里。而钱倩倩前一天晚上,一整晚都和男友在一起,不论是动机还是作案时间,都排不上她。
谷新在七楼,警方接到报案赶到的时候,所有的窗户都是密闭的。
也就是说,当时的案发现场,是一个密室状态。
凶手是如何离开?周晓天为什么会大半夜一个人跑到公司来?这些都是谜题。而周晓天是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遭枪击的,尸体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如果是陌生人半夜突然闯进自己的办公室,受害人一定会有所警觉,如果对方举枪,他一定会试图逃跑。由此可见,凶手和死者是认识的,甚至是熟人,熟到他们会相约深更半夜在公司见面,而死者对凶手没有任何防范。
此外,关于凶器,已经可以确定是1911式点45口径勃郎宁手枪,大口径,杀伤力极大,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美军的标准配备。而且根据弹纹,这把不是国内流传甚广的国产仿制货,应该是通过非法渠道从美国运来的,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这种老式手枪诞生了近一个世纪,有着太悠久的历史,三十多年前在美国随处可见,很难排查。
而汪家,最早就是做军火起家的。
汪濯沸的背景,警方自然知道。励丰是老字号,几乎可以说是黑社会的龙头老大。据说早年还给解放军提供过物资援助——这种事情,如今自然没有人再敢提及。
至于励丰如今还做不做老本行,这个就很难讲了,毕竟找不到切实的证据。辑黑组的人倒也不急,净是抓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额外围赌博啊、夜总会斗殴什么的芝麻绿豆的小事,甘棠都觉得给警队丢脸。可他又不能说什么,辑黑组那个年轻的组长,说是什么本市警队招的第一批本科毕业的“高学历型人才”,这几年凭着这些功绩扶摇直上。短短两年时间,就跟在第一线奋斗了近十年的甘棠平起平坐了。他总觉得有些不太服气。
汪家的那些事,如今只能是处在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都不会去点穿的暧昧状态。这点让甘棠尤其郁闷。何况这几年,汪濯沸的确是在本市做了了很多贡献,一些大型的建设项目都是励丰投资赞助的。听说市政府方面早就对这位年轻的企业家青睐有假,甚至有意接见他。而汪濯沸已经退休在瑞士疗养的父亲很快就要加入政协……这些,都让警方很难鼓起勇气怠慢。再加上他身边有一个在法律界赫赫有名的大律师成利,这天盘问的时候提出的尖锐问题,都让成利不动声色地化开了去,很难问到一些实质性的内容。
甘棠觉得头很大,同时又有些跃跃欲试的劲头——很久没有遇到这么难对付的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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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濯沸站在警局门口的人行道上,抬起头,看到夕阳的余晖落在对面的高楼上,通过玻璃窗折射出的光芒已经不太刺眼,反倒荡漾着水一样的、明亮的色彩。
温暖的橙黄色,恍若夏日的阳光,令他想起了端木瞬。
汪濯沸朝着夕阳的反光神色温柔地笑开,这边,成利已经为他打开了车门。
“汪先生,去哪儿?”成利问道。
“回家。”汪濯沸不假思索地说。
“今天家里多一个人吃饭……”他望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街景,眼里是盛不住的柔情。
第九章·狗的墓志铭
端木瞬盘腿坐在地板上,打量着身处的熟悉的房间,眼神有些迷离。
离家四年,房间里的陈设分毫没有改变过,一切保持着他离开那天的样子——夸张的几何图形顶灯是三姐四姐这对双胞胎挑的,黑白相间的床单被套是二姐买的,窗帘是温暖的橙色,是大姐为他选的。屋子正中间依旧摆放着那架硕大的三角钢琴,小时候妈妈经常抱着他坐在前面,手把手地教他弹。钢琴上摆满了相片,从小到大,有和爸爸妈妈的,有和几个姐姐的,有和菜馒头的,还有和汪濯沸的。如果不是端木瞬记性不够好,他甚至可以发觉,这些照片的摆放顺序和位置,都没有过丝毫的移动。
端木瞬看到这间盛载了自己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屋子,依旧是那幅打扫得纤尘不染、仿佛时刻被小心翼翼守护着的样子,鼻子就有些发酸了。
回想自己在外面租的那套小屋——桌上厚厚的灰尘、墙角的蛛网、屋顶的水渍什么的已经是小意思了,地板上,袜子鞋子扔得到处都是;被子从来都不叠,乱糟糟的和衣服混在一起;每次打开衣橱的门,就会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滚落出来;下水道经常因为他把剩饭剩菜倒进去而堵住,时而咕噜噜往外翻着奇怪的泡泡;洗手间终年有一股奇怪的霉变气味从不知名的角落散发出来……
相比之下,自己家里的这间房间,干净温暖得简直就像童话里描绘的天堂。
他一走进来就知道,妈妈每天都在打扫这间屋子。
他能想象妈妈娇小纤瘦的身影在每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拉开橙色的窗帘,让金色的阳光洒满整间屋子。有时候她会坐到钢琴前,指尖抚过每一张相片,眼里是充满爱怜的神采。然后拨打一个永远都是直接转入语音信箱的电话,日复一日,永不厌倦。
想着想着他就有点想哭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懊悔慢慢席卷过来,随后以一种气吞山河的姿态,瞬间吞没了他。他突然觉得,和妈妈的爱比起来,自己对汪濯沸的那种感情简直就像幼儿园里的家家酒,幼稚单薄得可笑。他当年怎么就会因为那种幼稚、单薄、可笑的东西,放弃了一直最深爱自己的妈妈呢?
还差一点就要哭出来了,端木瞬使劲揉了揉鼻子,从地板上爬起来,坐到钢琴前,打开琴盖,按下了几个音符。
清澈,纯净,音准得没有丝毫偏差。端木瞬惊了一下,这么多年没人碰过这架琴了,居然一直有人在保养。
“弹一个吧,”汪濯沸靠在门边,含笑看着他,“你以前最喜欢弹的,萧邦的即兴幻想。”
端木瞬抬头看了他一眼,合上琴盖:“谱子不记得了。”说着起身去整理衣柜。
对于端木瞬拒绝自己的每一个要求,汪濯沸在这几年里也早就习惯了。小时候明明就是很听自己话,特别温顺乖巧的一个孩子,那一年开始突然就变得爱闹别扭。
汪濯沸知道,恶因是自己种下的,如今这苦果也只能自己来尝。
那个时候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他压抑着内心的冲动,选择了一个在他看来最妥善、最婉转的方式,既不拒绝,也不接受。他想等端木瞬长大一些,成熟一些,真正了解“喜欢”,以及喜欢一个同性是怎样一回事的时候,再来谈论这件事。
可是汪濯沸忘了,端木瞬是那样单纯直率的一个人,他从来就不会去琢磨别人话语里隐藏的含义,也不会去解读别人神色间透露的讯息。他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同样,听到别人说三,他永远不会去想那会不会是四五六七八……
那个时候只顾着自己惊愕的汪濯沸,忘记了端木瞬的简单和直接,他忘记了去考虑,端木瞬既然选择了开口,那这份感情必定不是隐藏了一天两天。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十八岁的端木瞬,比自己勇敢得多。
也正是如此,他现在才会这么讨厌自己吧。
汪濯沸站在门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看到端木瞬劈里啪啦地把姐姐们整理了一个下午的衣柜又弄得乱七八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端木瞬从小在自理能力方面就有些弱,基本属于走路撞树、做饭炸锅的类型,更别提自己洗衣服、整理房间了。这几年他一个人能在外面毫发无伤地活下来,基本也算一个奇迹。
端木瞬有点赌气似的把衣服一件件扔出来重新叠,可是叠来叠去不是叠得奇形怪状就是干脆揉成了一团。他能感到汪濯沸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背上,火辣辣的好像针刺一般,他觉得很不舒服,感觉自己就要被烧穿了。
终于,端木瞬忍无可忍地转身,刚想开口骂人,就听到汪濯沸说:
“小瞬,要不要去看看菜馒头和米迦勒?”
端木瞬拿着袜子正打算扔过去的手定在半空,怔了一下,然后说:
“好。”
汪家别墅的后院,有个小小的山坡,坡顶种着一棵硕大无比的橡树,巨大的伞状的树冠几乎覆盖了整座坡顶。树下有两座小小的坟墓,并排靠在一起。
端木瞬蹲在坟头小小的木牌前,看到上面写的字:
“米迦勒,1994。12-2007。8。”
然后是一行小字:
“上帝把翅膀还给了它。”
端木瞬回头望着汪濯沸:“这话是彤儿写的吧?”
汪濯沸点点头:“彤儿没赶得及回来,只在电话里跟它说了最后一句话。米迦勒听到彤儿的声音就去了,然后彤儿说,把这句话刻在它的墓碑上。”
端木瞬的神情有些悲伤,转头去看另一座坟:
“菜馒头,1995。2-2009。1。”
他看到最后那个2009年1月的数字就忍不住了,强忍了一个晚上的眼泪终于悄无声息地砸了下来。
汪濯沸看见端木瞬的泪水,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看过端木瞬哭。哪怕是小时候闯了祸被端木叔叔打,或者是暑假里站队、顶着烈日跑好几公里,再累再苦再委屈他都不会哭。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他和人打架受了伤,不敢让家里人知道,汪濯沸就偷偷带着他去找当时还在念医大的费红,没有打麻药的情况下,腿上和胳臂上总共缝了二十多针,他咬着牙,愣是没掉过一滴眼泪。
此刻,当汪濯沸看到清冷月光下,端木瞬蹲在菜馒头的墓碑前哭得那么伤心的时候,他心里那道情感的堤坝,就决堤了。
他走过去,单膝跪在地上,轻轻把端木瞬揽到自己怀里。端木瞬没有反抗,只是把脸埋在他的肩头接着哭,很快弄湿了他的衬衫。
“它们去的时候没有什么痛苦,”汪濯沸轻轻拍着端木瞬的背,柔声劝慰着,“十四岁,也算寿终正寝了。”
端木瞬不说话,靠在他肩上一个劲地抽泣。
汪濯沸接着说:“你看,还有那么多人记挂着它们。像是你啦,我啦,彤儿,还有若鸿婉龙她们,她们有空都会来这里看它们,陪它们说话。所以,它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