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之夏-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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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各种各样的事情东一件西一件地冒出来,他根本就顾及不过来,也就渐渐把这个疑虑淡忘了。
毫无疑问那场火灾里有一个人死了,而那个人又不是方叔,那他是谁?他为什么会死在方叔的家里?最重要的是,方叔到底知不知道?
脑子一打结,端木瞬又开始胡思乱想。
——费仁总是教育他不要太相信别人,总说不要别人对你有一点点好你就对别人掏心掏肺。汪彤儿说瞬哥哥做人要多留几个心眼才好。汪濯沸也说方叔的话不能全信。
可如果连方叔都不能相信,那他到底应该相信谁?!
端木瞬刚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述完,喝掉最后一口牛奶,居群就回来了——汪濯沸命他带了几个心腹去查方叔的下落,却一无所获。拿了端木瞬手机里的那个电话号码去查,发现是个公用电话,倒是离原本他们约好见面的网吧不远。居群认为那一带可能就是方叔目前藏身的地方,已经派人蹲着了。可是一直蹲到晚上,都没蹲出什么动静。怕是自己失了约,方叔有所察觉,早就逃跑了吧。
好不容易出现的线索再次断了,汪濯沸却没有很沮丧,只是说你没事就好,要找方叔总能找到的,然后又哄他回去睡觉。
直到端木瞬出去,汪濯沸才像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些发虚,站不住的样子,连忙扶着椅子坐下来。
居群从来没见过汪濯沸这个样子,不可思议地看看他。
“没事,”汪濯沸苦笑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摸上脸颊,刚才被端木瞬亲吻过的那一小块地方,还在灼灼地发烫,端木瞬清凉的气息似乎还留在上面,盘桓着不肯离去。
“高局长那边的事情怎么样?”汪濯沸问。
居群看了汪濯沸一会儿,觉得今天的老大很不同,可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像是苏打饼干泡了水,又像是一片针松林突然之间变成了氤氲环绕的湿地,原本坚毅的眼神全都化开了,整个人罩在一种柔和的含情脉脉的气氛里。摸着脸的时候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捉也捉不住。
他是中邪了吗?——居群很纳闷。汪濯沸从来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居群,高局长的事情有什么进展?”
汪濯沸又问了一遍,这才把居群拉回了现实。
他点了一下头,然后答道:“高局长本人还在接受隔离审查,他们没把他妻儿失踪的事情告诉他,所以那边暂时没什么动静。”
“那他老婆儿子的下落呢?”
居群摇了摇头:“没有眉目。我们把能想到的人都查了,励丰的人,昨天都没有异动。这次他们闹得过分,把警方给惹恼了。邱懿南报了市局,从昨天傍晚到现在,全安平的警察都在找高家的母子。再加上我们的人……”
“这样都没找到?”
“没有……”
汪濯沸沉默了一下,突然问:“这次负责向高局长取证的小组里,有没有我们的人?”
居群一愣,一时没明白汪濯沸的用意,只是答道:“没有。”停了停,又说,“能直接跟高局长接触的人里面没有,不过有个负责后勤支援的,是去年新派进去的。”
“让他想办法把高局长妻儿失踪的消息告诉高局长本人。”汪濯沸果断地说。
“为……”居群刚想问,忽然心念电转,一下子明白过来,“你是想试探一下高局长的反应?”
汪濯沸笃定地笑笑:“想抢这两人的人,除了我们和邱懿南他们,剩下的,除了高局长本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人。既然人是从邱懿南手里抢走的,又不是我们做的,那就只有高局长了。”
“所以你让我查励丰的人有没有异动,因为高局长的合伙人很可能是励丰的人,他和高局长合谋,必定要保证高局长妻儿的自由。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保证高局长守口如瓶,保证自己的安全。”
汪濯沸眯眼一笑:“聪明。”随即又说,“还有一件事。”
“什么?”
“重案组那个负责保护高局长妻儿的警察,就是被打晕的那个……”
“蔡鸣彦?”
“嗯,”汪濯沸点点头,“查查他的底。”
“你怀疑他?”居群问。
“有一点。总觉得高家母子掉得太容易,保险起见吧。”
“清楚。”居群点头。
汪濯沸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窗外已经爬升得很高的太阳。这是一个晴朗的初冬正午,没有风,天空高远而明亮。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绝对不会相信就在凌晨时分,这里还下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雪。
那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他记得在英国留学那会儿听来自俄罗斯的同学讲起的一个传说。传说初雪那天在一起的恋人可以白头到老。他本是一个讨厌这种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的人,可是就在雪突然大起来他去拥抱端木瞬的那一刻,他忽然相信了这个传说,并真切地企盼着传说的实现。
端木瞬知道这个传说吗?他还记得这场雪吗?要不要找个机会旁敲侧击地告诉他一下呢?他是会高兴,还是会害羞?——高兴的端木瞬、害羞的端木瞬,他喜欢得呼吸烈烈作痛。
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多事,他们之间是会更加亲密,还是会更加疏远?如果那场雪可以一直延续下去,一直拉长、拉长,拉得足足有三百六十五天那么长。那他们是不是可以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那样,在人潮涌动的街头手牵着手,尽情地拥抱和亲吻呢?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自己的怯弱而拒绝了端木瞬满怀憧憬的告白,那么现在的他们,是不是早就不一样了呢?
可是汪濯沸知道,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他有的只是现在,已经对将来的无限肯定,滚烫的肯定。他那失败了两次的告白,不会再失败第三次。
端木瞬从一个下坠的梦里幡然惊醒,汗水浸透了一大片,棉布睡衣和床单和背上的皮肤浑然一体。飞行的感觉多么好呀,就好像在空中游泳一样,若不是骤然失去了飞的能力,他的梦境和现实就一定不能够质壁分离。
小时候大人总是说,做下坠的梦是因为你在长身体。端木瞬的想象中,是这样的——他正在飞、飞、飞,忽然身体的某个部分,一块细小的骨节、一片指甲、一根头发突然生长了,像个小种子破土时那么舒展一丝一毫,然后他就不飞了。
是哪里在生长呢?
十八岁的年纪生长了几小时的芽叶。在睡眠当中生长,就像在湿棉花里的黄豆芽。一觉醒来,发觉自己是颗饱满愉悦的豆芽。他兴冲冲地把豆芽捧到汪濯沸面前让他看,可是汪濯沸不要看——他认为汪濯沸不要看,然后他的豆芽就在一瞬间枯萎干瘪了。
现在他忽然发现,那颗豆芽其实一直在,被汪濯沸收在最贴身的那个口袋里,小心翼翼地藏着。它有多大了呢?说不定已经有杰克的豌豆那么大了吧。可以顺着它的茎蔓爬到大人的王国吗?
那么多年过去了,端木瞬觉得自己一点进步也没有。就和小时候要面临考试一样,越是有明知道该想的东西却越是不去想,思路转来转去想到的都是一些有的没的。重点在哪里永远找不到,一本课本给画了无数条条杠杠,到最后连字都看不清了,还是找不到最应该记熟的东西。
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今天早上。
二十三岁,他第一次吻人。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偷亲了正在熟睡的汪濯沸。时间的影子被太阳揪扯着拉了一圈,一整天都快过去了,可现在回想起来,心跳还是不能保持原来的速率。
为什么就会那样做呢?他想不通。
如果让汪濯沸知道的话,他会怎么样呢?他不敢去想。
他们之间,这段日子以来,好像已经是很好了。可是最最关键的那一件事却一直都没有道破过。
以前跟汪濯沸赌气那会儿,他还盘算着干脆破罐子破摔讲个清楚。现在回过头来,汪濯沸对他好了,会时不时摸摸他的头拉拉他的手了,他又变得没有勇气去问了。
只是,汪濯沸跟他说话时候的神态,他再了解再清楚不过。那副一本正经的面孔后面藏了多少非凶恶成分——一种自以为的长辈对自以为的小孩的湿湿润润的宠溺味道。
人要知足。端木瞬告诉自己。
想到汪濯沸白天说的那些话,想到那些曾经令他无比确信、如今突然开始必须接受怀疑的人和事,他又开始心绪不宁了。睁着眼睛瞪窗外,窗的外面是一棵壮硕的梧桐树,虽然是冬天早已掉光了树叶,可光线毕竟差了一些,再由窗帘后面映印,显现出张牙舞爪的枝丫。
这样的画面令他有些不安宁——那细微而千差万别的变化是这个房间里最能让他惊心动魄的东西,惊心动魄得他倦于动弹。
还好……还好汪濯沸还在,只有他是千万个人中最值得信赖的一个。只有他,可以让端木瞬无条件地相信,相信他的每一句话,相信他的每一个举动。他甚至比他自己更值得相信——说实话,这个一无是处的自己,还真的没什么可以相信的。
只要是汪濯沸在,他就可以放一百个心,可以像个无忧无虑的婴孩安然入睡。他现在真的要睡了,夜已经很深了。
就在端木瞬即将坠入梦乡的前一刻,突然听到房门发出细微的声响,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突兀而醒目。
端木瞬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从来没有人在半夜里进过他的房间,他心里拿不定主意,于是把脸半藏在被窝里,竖起耳朵细听门外的动静。
只听到轻轻的气流涌动的声音,门被打开了,然后有脚步声,慢慢地走了进来。
“这算什么?”邱懿南把厚厚一叠报告书往桌子上一扔,略显愠怒地看着跟前自己的几个下属。重案组几个探员战成一排,低眉顺目地乖乖挨训。
“让你们二十四小时盯人,你们就盯出个这个结果?做了几天的安平市内游?要不要再给你们安排个导游?”
“可是邱队,”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老成的警员小心翼翼地开口,“励丰在安平势力这么大,他们的人几乎深入到社会的各个角落。我们组里本来人就不多,这几天小蔡在家面壁思过,小冯还躺在医院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就算加上借来的便衣和别组的同事,也顶多二十来个人,根本盯不过来。”
“不是排出名单了吗?”邱懿南皱了皱眉,“星期一开会人员都安排妥当了。我早就说过,这么重要的事,汪濯沸不可能随随便便交给阿猫阿狗去做,至少也要是中层干部以上的人。他这人又不轻易信人,能排得上号的本就不多,怎么就会盯不过来呢?”
另一个年轻警员哭丧着脸说:“邱队,我们就是按照之前开会定出来的名单去跟的,可励丰就好像是集体放假了一样,这几天全没一个做事的。”
邱懿南一呆,继而冷冷一笑,道:“他们全都不做事倒好了,我们整个警队都能轻松些……”
话说到一半,忽然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听了一会儿不吭声。但只见脸色越来越黑,听到最后,只低低说了一句“嗯,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邱队,怎么了?”那位年长警员轻声问道。
邱懿南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说:“没什么,你们继续去盯着吧,我再合计一下下一步应该怎么做。这几天辛苦大家了,这案子破了我请大家安平一日游。”
听到队长这句话,办公室里的气氛总算轻松了一点,众人又各自核对了一下具体行程和监控目标,三三两两地散去。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费仁才手插着口袋晃晃悠悠地从对面辑黑组荡了过来。
邱懿南正瞧着电脑发呆,没注意到他。
费仁伸手敲了敲门框:“邱大侦探,在烦什么呢?”
邱懿南回过神来,有点疲惫地朝他笑笑:“忙吗?”
费仁老大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来,随手把玩着邱懿南桌上的摇头小猴子。
“哪有你忙?”费仁挑了挑小猴子的下巴。
邱懿南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又笑笑,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干什么呢?这么认真。”费仁凑过去看了看,一看之下不禁怪叫,“你不是吧邱队长,上班时间玩连连看?作为一个纳税人,我完全可以投诉你玩忽职守!”
邱懿南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只是道:“这种简单的重复性动作,可以让大脑得到暂时的休息,反而适合一边玩一边思考复杂的问题。”顿了顿,又说,“我脑子有点乱,需要好好想想。”
“想什么?说来听听。”费仁拿了小猴子在手里抛来抛去,“人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俩虽比不上诸葛亮么,可比起臭皮匠来,智商还是高出很多的。”
邱懿南一边继续玩连连看,一边说:“怕就怕我们没顶上诸葛亮,反倒成了司马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