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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何日彩云归-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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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徐忆兰也在发愁。她看到丈夫塌陷下去的面颊,那张没有血色的嘴唇,以及有气无力的话语。她知道近三年来,丈夫征战不断,本来就已虚弱的身体又受到创伤,如果伤口愈合不上怎么办?她想起医生的一再叮嘱:要给他补充营养,他流血过多。日本人把粮食卡得很紧,更没地方去弄营养品,怎么办呢?!
  她想到了农村,想到农村也许会比城市活络些,她想到了奶妈,想去求助她。
  徐忆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婆婆。可是,文秀淑却拿不定主意了。如果说,为了儿子的身体得以康复,那么,应该去找章奶妈,请她想想办法。可现如今,兵荒马乱的,日本人查得又紧,独自让忆兰冒这风险,她实在放心不下,路上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呐!不能让忆兰去,她太年轻,容易惹出事来,还是自己跑一趟吧。
  “忆兰,你在家好好照顾正卿,我这个老婆子不惹人眼,还是我走一趟吧。”
  听婆婆这么一说,忆兰同样不放心:“这怎么行呢,你的身体还没好呢,走这么远的路,万一晕倒在路上怎么办?”她觉得自己是晚辈,怎么能让长辈冒风险呢!她坚持要自己去,并找出种种理由,说自己年轻身体好,要想不惹坏人注意,可以把自己弄丑一点嘛,并说自己从小在工厂做过,见过世面,又说奶妈疼她爱她,一定会全力帮她想办法的。
  总之,徐忆兰坚持自己去。
  文秀淑被说服了,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多年来,章奶妈只要进城,总会到罗家来看看。而徐忆兰呢,总共才去过章奶妈家两次,一次走的水路,是她准备结婚时和罗正卿一起去请奶妈夫妇来苏州参加他们婚礼的。另一次,就是逃难中无意撞去的。她对水路还有印象。这一次她打算搭人家的一条船走。船是找好了,只不过人家不能带她走全程,剩下七八里路需要她自己步行。徐忆兰自然很高兴,剩下的这一点点路,对于她来说算得了什么呢,很快就能走到的。
  这次出门不像往常,她担心自己年轻貌美,容易招惹是非。所以,她刻意把自己妆扮的丑些、脏些、老些。
  她上身穿了件婆婆的那件阴丹士林蓝布棉袄,下身穿了条婆婆的灰布夹裤,头上包了条蓝布头帕,又故意用锅底灰均匀地抹在脸上,两只清秀的眼睛无法掩盖,只好常常耷拉下眼皮。
  一路上,她心里总是想着鸡和大米。能弄到一只鸡给丈夫炖汤吃该有多好!
  船家告诉她,如果碰到鬼子上船检查,叫她不要慌张,冒充船家守寡的闺女就行。
  那天,天气格外的阴霾,忆兰心头也有一层抹不掉的忧伤。
  船在河道上行走了将近三个小时,一路上,没碰到什么麻烦。大约距离奶妈家还有七八里路的地方,出现了个河岔,船家要继续向前赶路,忆兰只好在此下船,独自向东行走。
  广袤的原野一片清冷萧条,满目疮痍的景象比比皆是。徐忆兰匆匆地赶路,盼着早些看见奶妈的村庄,盼着早点看到奶妈的那幢房子。
  她果然见到了奶妈家的屋脊,而且越来越近。她兴奋地把垂落在额上的一绺头发往上抿了抿,无意间瞥见手指上的一抹黑色,她想起了脸上的锅灰,不由地觉出好笑。
  她蹲在一条小河旁,双手捧起河水,清洗脸上的灰垢。觉得已经洗净,摘下头上的布帕,擦拭脸上的水珠。
  她站了起来,刚一转身,发现面前出现一个男人,是个形容猥琐的男人。顿时,她的心为之一震。她掉个脸,不去理会对方,想夺路走开。
  但是,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无法摆脱眼前这个男人。她愤怒了,瞪视着对方:“你想做什么?!”
  只见那人目光中满是贪婪的淫秽。“花姑娘地。。。。。。美丽地。。。。。。”那人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挑逗忆兰。原来碰到了日本人。忆兰心里是又气又恨。她双目圆睁,满心的愤怒和藐视都从眸子里喷射出来:“滚开。。。。。。畜生!”她从不会骂人,这一次是例外。
  见那人嬉皮笑脸地盯住她,忆兰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日本人,拔腿就跑。可是没容她跑出两步,就被追上来的日本人拦腰抱住。忆兰用尽全身的力量拼命挣扎,但是无法挣脱:“救命啊----救命----”嘶历的呼救声回响在空中。
  由于过于气愤,她感到热血在爆涨,她拼命地喊叫,拼命地掰那畜生的胳膊,她想去咬他,想抓他,无奈身体被人从后面抱住,有力而施展不开。那畜生紧紧地抱着抱住忆兰的后腰,连拖带拉地,想把忆兰拖到小树林里。
  “救命啊----救命啊----”嘶历的叫喊在空中回响,震撼着空气,震撼着树上的枝叶,但是周围仍然没有一个人。
  忆兰终于被拖进树林,被摔倒在地,被那畜生扑压在身下。她的双手被按住,两条腿被强行劈开。那张可憎的脸在忆兰脸上蹭着拱着,忆兰拼命挣扎着,喊叫着,左右摆动着头颅,躲避着那张臭烘烘,酸叽叽令人作呕的嘴巴。
  当那畜生腾出一只手撕扯忆兰裤裆的一刹那,忆兰的一只手挣脱出来,够向那张秽恶的脸,指甲掐进了那畜生的肉里。
  随着一声嚎叫,那畜生捂住了脸。忆兰趁势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准备逃跑,可是,她又被重新掀翻在地。那畜生恼羞成怒,挥拳往忆兰头上猛砸。忆兰咬紧牙关,忍住疼痛与之搏斗,终因身力不支,动作慢慢失去力量。她的脖子被卡住了,她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她的脑子嗡嗡直响,眼前变得模糊一片,她感到整个身体向下坠落,仿佛落入万丈深渊。。。。。。
  忆兰的耳畔隐隐约约地传来焦灼的呼唤声,那声音渐渐地清晰起来,听上去好熟悉。她感到天上在下雨,热乎乎的很温暖。啊!那声音好亲切呀!是谁呢?
  她的脑子渐渐有了思维,她在记忆中搜索,她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可是眼皮又涩又沉,她试了几次未能如愿。
  “忆兰!忆兰!你醒醒。。。。。。”
  啊!是奶妈!忆兰终于听出来了。为什么会是奶妈呢?她想象不出,为什么奶妈的声音会出现?
  “忆兰!忆兰!你醒醒呀!”
  她感到奶妈在摇她的身体。她觉得胸中憋闷的难受,像有样硬硬的东西重重地压在胸口,使他透不过气来。
  终于,那件东西慢慢地消失,她长长地喘过气来。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脑子清醒了许多。她终于睁开了眼睛,视线里模模糊糊出现了奶妈的脸庞。
  “奶妈!”她嚅动着嘴唇,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
  “喔,忆兰,你醒过来了,总算醒过来啦。”奶妈泪流满面地抚着忆兰的脸。
  倏地,她从奶妈怀里挣脱出来,惊慌失措地喊着:“。。。。。。那畜生。。。。。。那畜生。。。。。。”她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她又一次被恐惧所包围。
  “不要紧了,一切都过去了。”奶妈安慰着她。
  忆兰警惕地向四周张望,猛然间,她发现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她感到一阵恶心。同时,感觉到自己一腔的委屈在胸中膨胀,鼻子一酸,伏在奶妈身上嘤嘤地哭了。
  哭着,哭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向那死尸望去,目光触及到了一滩血和一把锄头。
  她明白了一切。
  她觉出事态的严重性,感觉到四面八方埋伏着危险。应该赶快把死尸处理掉。这时她冷静了下来,厌恶地瞥了眼躺倒在地的尸体,然后对奶妈说:“快点把他埋掉。”
  “喔。。。。。。喔。。。。。。”经忆兰提醒,奶妈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直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亲手杀了个人。她感到了恐惧,喃喃说道:“我怎么把他打死了呢?”随后,她又发着狠说:“这东西该死!我要晚来一步,你就要死在他的手里了!”
  想想那畜生的可恶,忆兰对面前的死人有的只是痛恨。只是感到恶心,感到晦气。
  忆兰从地上爬起来,抬起那把锄头,选了个地方准备掘地。
  奶妈拦住了她:“快到中午了,下田种地的人快回来了,人多眼杂,掘地来不及了。”奶妈向四周张望,她的目光在不远处的一块再杂草丛生的地方停留:“喏,那边有口枯井,快把他扔进去。”
  刚才,奶妈正在自家的菜园子里劳作。她听到了一个女子急促的呼救声,循声望去,远远地看到一个男人抱住一个女人往小树林里拖,她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什么。
  她被眼前所发生的事所震惊。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在作恶!一种正义感驱使奶妈不能不去干涉,不能不去解救被坏人欺凌的弱女子。
  她扛着锄头向这里奔来。她看到了搏斗场面。她在心里佩服眼前这个不甘凌侮的女子,憎恨那个人面兽心的傢伙。
  当她看到那男人后裤兜里隐若现露出一支手枪时,她的心“咯噔”一下。当她看清被那畜生压在身下的女子竟然是忆兰时,她大吃一惊!看到忆兰处在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就在那双罪恶的手,死死卡住忆兰的脖子,欲置她于死地时,奶妈被激怒了,她高高地举起锄头,狠狠地砸在那畜生的后背上。
  母女俩壮起胆子把尸体拖到枯井旁,抬起来扔了下去。她们又赶紧往井里填了些石块和泥土。
  当她们把一切都收拾停当时,忆兰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疼痛。奶妈则像发疟疾似的冷一阵热一阵地哆嗦。
  母女俩相互搀扶着逃离了那块是非之地。
  整整一天,不见妻子露面,罗正卿犯了疑,倒底有什么事,一走就是一天?平常她不是这样的,到哪儿去她都会跟家里打招呼的,今天是为什么?
  见母亲为他端来刚煎好的中药汤,他忍不住又问:“忆兰倒底去了哪里?”
  “快了,快回来了。”文秀淑所问非所答。自从忆兰一清早出去后,她心里一直不踏实。刚才回答儿子的问话,实则在敷衍,敷衍儿子也在敷衍自己。
  “妈,你对我说实话,她倒底有什么事情?倒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要瞒着我呢?”罗正卿显得焦躁与不悦。
  本来瞒着儿子是怕他着急担心。想不到忆兰迟迟不归,反而让儿子更为焦急,这是文秀淑预料之外的。见儿子唬着脸生气的样子,文秀淑不敢再瞒下去:“你不要急嘛。”
  “怎么能不急呢?既然没有着急的事,为什么你们俩都要瞒着我?忆兰早晨跟我说,出去一会儿。你又说,马上她就回来。喏,现在都四点多钟了!”
  “其实,不是想瞒你什么,只是怕你耽心。”
  “说来说去还是瞒着我呀!”罗正卿提高了音量。他感到伤口疼痛,马上闭上嘴,眉头却紧紧地皱起。
  “她到乡下奶妈家去了,”文秀淑又自言自语,“按说也该回来了。”
  “到奶妈家去做什么?”罗正卿觉得家里并不清闲,按理说,忆兰不会放下他不管而去串门,再一想觉得,兴许奶妈家有事,需要她去帮忙。想到这儿,倒也觉得踏实一些了,他问道:“奶妈家里有什么事?”
  “奶妈家里没啥事,”文秀淑眼圈有些发红:“她是为了你呀!想去乡下弄点东西回来给你补养。”
  听母亲道出了真情,罗正卿又是感动,又是生气:“一个女人家,跑这么远的地方去做什么?!”
  “她看你身体亏得太多,家里拿不出什么来给你补养。。。。。。”文秀淑没敢把家里缺粮的事说出来。
  “能有饭吃已经蛮好了,还要弄什么补养品!”他不敢大口地喘气,而是缓缓地缓缓地呼吸了几口空气,觉得有了点底气,又说,“要知道,外面多么不太平,随时随地都潜伏着危险,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枪战。。。。。。”罗正卿不再往下说,他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差不多快回来了,再耐心等等吧。”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文秀淑自己也没底,可是不这么说又能说什么呢?作为一个长辈,一个做娘的,她知道肩上的责任重大,她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呐!
  天快擦黑的时候,后窗根上响起了铃声。
  “回来了,回来了。”文秀淑很是激动,她一溜小跑地来到自家后门,隔着门缝问:“谁呀?”
  “是我。”
  门里的人是一阵欣喜,门外的人,心里则有一种热乎乎,麻辣辣的感觉。
  门打开了,徐忆兰一只手挽着只竹篮,迈进门来。
  待她一进来,文秀淑马上把门合上。
  “妈,外面还有东西呢。”她弯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门的一侧。
  文秀淑重新把门打开,走了出去。忆兰跟在婆母身后也出了门,她很吃力地拎起一袋米放进门内。然后快速返身出来看着。码头上放着好几捆的柴禾和稻草说:“是阿叔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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