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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鬼差-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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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的距离,进退得益。
  几个月前,我曾很想问他,若他清楚警示环的存在,他是否还能狠心逼我?
  现在想想,这问题问得可笑?
  人心终究变幻难测,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即便他这一刻是心疼的,但五年后呢?五年后的苏毓会不会早已是另一个高院使?又或为人夫,育其子?
  阎王席德和我赌的,不止单单是个调职地点,还是苏毓八面玲珑的人心。
  ××××
  调职前的一天,是苏毓轮休的日子。
  一大早,他便被一声不吭的我拉出门,“今日不是去义诊吗?”他以为我要陪他去义诊,却发现我把他拉出了城门。
  我摆摆手,将一根手指竖在他唇前,示意他别再多问。
  路途很长,山路相当不好走,道上的人烟又稀少,我们走得并不快。他想起什么,嘴角愉快地扬起,“你记得刚从清河县逃出来的那天晚上,也曾这样赶过夜路。”
  “你拉着我在几个山头中绕着,明明迷了路,还嘴硬,可怜我那时年纪小,只能任你折腾。”他避过山路上的碎石。
  “也正因如此,追兵几次与我们失之交臂,往往他们以为我们在往前赶,不知不觉中,我们又绕回了一个县城。”
  他顿了一顿,“刚来京师时,我曾打听过当年要抓我的谷王的下落。”
  我知道那谷王朱橞的下场,他妄图勾引蜀王朱椿结盟造反,被朱棣察觉,后遭群臣弹劾,遂于永乐15年。至于废为庶人之后的事,我不再清楚,反正林城在枉死城候着他,恐怕他死后也要为生前恶行付出代价。
  我拉苏毓去的,是京师外最远的一座月老庙。
  由于它的偏僻,香火并不鼎盛,也因为它的遥远、路途艰辛,往返要费上六个时辰,才被传为最为灵验,可能是所谓的心诚则灵。
  我当然不相信求姻缘之说,只是希望在离开之前能就和苏毓两个人,做些寻常情侣会做的事情,也是唯一一次的约会。
  月老庙果然有些破败,只能算得上个小小的庙堂,蜘蛛网凝结,积灰甚厚,我找了些枯树枝,绑成简单的扫把,略为打扫一番。
  苏毓见我诚心,也觉得挺有意思,便一块忙乎起来,不过他对于整洁的要求远比我高,扫把扫不清,他索性从外袍角上撕下布料,浸润后角角落落地擦抹干净。
  整整忙乎了一个时辰,这小小的月老庙才勉强能够入眼。
  “你是来求姻缘的?”看我双手合十,跪在神像前,他笑着打趣我。
  我只诚心诚意喃喃,“月下老人,我不是信女,生平大庙小庙都过门不入,今日我打扫了这庙堂,愿这小功劳你能挂在心上。”
  苏毓敛起笑容,坐在一旁仔细听着,他有好几个月没听到我出声了。
  “九年前有个男孩,他的身世很凄惨,庶出不受疼爱,没多大就被赶出家门,娘亲妹妹在漂泊中先后离开,领养他的江湖郎中,也因他而死。”
  “但他很坚强,在夹缝中求生存,他心肠并不坏,的确救了很多人。”我叹出一口气,“我想对他说,从明日开始的五年,我不能呆在他身边了。”手腕上警示环依旧白色。
  原来临时抱佛脚这招真的有效。
  “五年后的明日,我会在凤阳城中的那个小隔间里等他,倘若……缘分未尽的话。”
  月下老人,愿五年后我和苏毓能找到一致的步调或是新的开始。
  苏毓沉默了很久,直至太阳西落,他才声音低哑地说道,“你定要回来,我会等你,五年……十年……我都会等你的。”
  ××××
  调职之日到了。
  我已经没有了五年前的慌乱,反而是小倩,还在犹豫,到底是去清朝,还是去二十四世纪。
  “原本明朝到清末之间是五百年的空档,莫名其妙从中间撕扯出个口子,还是康熙盛世,我好想去看看。”小倩看着公告栏,“但二十四世纪也是新开出来的时空,唉……看着介绍,似乎也不错。”
  我见她还要研究一会,便不理会她。
  周围的鬼官人来人往,都忍不住回头看我。我没比他们多几个鼻孔,几双眼睛,唯一不同的就是,我手上的警示环。
  这代表了逾越身份,超越职责范围,罔顾地府法则的责罚。
  “七七,我先去填了,我还是去二十四世纪好了。”小倩怕二十四世纪报名的人太多,决定先下手为强。
  “我和你一块去。”我跟上她去拿申请表。
  “你也要去二十四世纪?”
  我笑她,“放心,我不是跟你抢,我想去康熙年间。”随手变出一只笔,我填上与苏毓的空间相同的空间号,但时间是两百多年后。
  “七七……你不填明朝了吗?不是那赌约还有机会吗?”小倩担忧地看向我。
  我摇头,“六年前,我曾要求苏毓义诊,他答应了;三年前,我让他不要媚惑其他女子,他也答应了;但我不会再要求他第三次,”
  我耸耸肩,故作轻松,“让苏毓自由发展五年吧,我也该期待一下,他是否能活得更精彩。”即便五年后他是站在权力的顶峰,也是他真心想要的。
  对不起,苏毓,不是赌约,而是我自己选择了离开。

  苏毓外传

  苏毓遇到聂七七时,才十岁。
  他对她出现的方式印象很模糊,估计应是一如既往地如神仙般凭空出现,引起骚动,转瞬平息。她毕竟不是神仙,她没有救到他妹妹,尽管如此,他在伤痛中也能隐约察觉到跪在他们面前的她的悲哀。
  他直觉,她的心很软。
  ××××
  在清河县多次遇到聂七七,对苏毓来说是个有趣的经历,他随丁师傅四处看诊,而她居然在每位死者的亲友人群中都有出现。
  苏毓开始没注意到她,但在一群哭号中唯一一个没发声的,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她和他只说几句话,他就想起她不就是那个法力很低,救不了人的妖怪?
  他觉得聂七七有些神秘,他不清楚她是不是活人,他甚至看不清她的脸,记不住她的名字。
  ××××
  聂七七逐渐夜夜出现在苏毓的床旁,当然,如果那木板能算上是床的话。
  开头半年苏毓觉得她真是古怪,又不出声,又不睡觉。他不喜欢别人发觉他的用功,他喜欢私塾老师夸赞他是天才。而聂七七老是看着他默默温习功课,让他很是别扭。即便这样,他仍不想开口赶她。
  他发现,那蜷缩在一角的寂寞身影,让他开不了口。
  ××××
  十三岁的那个夜晚是个噩梦。
  被聂七七拉着往城外逃的苏毓,身上还溅着血迹,有一滴溅在脖子上,他觉得那血很是烫人。他无数次面对尸体,娘亲的、妹妹的、病人的、还有很多乞丐的,但这次丁师傅是为他而死的。他很愤怒,却无从发泄,如果面前站着那个达官贵人,而他又有一把刀,他不怀疑会捅进对方身躯。
  这个想法,他没有告诉善良的聂七七,怕吓到她。
  ××××
  操控生老病死,被十四岁的苏毓记在了心上。
  当他由上至下俯视着,被救活的阿毛时,他觉得,自己与聂七七更近了一步。
  他没告诉过七七,当他发现她能随意获取任何知识时,居然在她面前,头回感觉到了卑微。是的,卑微。原来,这世上的确是有人无所不能的,有人不用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刻苦的钻研就能随时获取知识。
  知识,在那种年代,从来是属于富人的,穷人注定抱着无知愚昧仰人鼻息。
  ××××
  十七岁永远是个尴尬的年纪,十七岁的苏毓,第一次在床榻上画了地图。
  事后,苏毓用他天才级的脑袋,理性的分析,怎么都没想通,明明就是个平板身材,他到底在渴望什么?
  他自然也听同药房的药童们围在一起,讨论着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但他从来都没在这方面多花心思联想。他见过两类女子,一种急欲嫁出,且未读过四书五经,说出的话皆粗俗浅薄;一种是读过四书五经,却恪守礼教,绑着小脚的大家闺秀。
  聂七七是特别的,她知晓事理,她有学识,她甚至略知经商之道,她看似老实巴交,其实爱自己偷偷取乐,她的活泼要很细心才能看出,显得异常可爱。
  她是苏毓一个人的,旁人注意不到她,抢不走她,这样的归属感,让他充满男性的骄傲。
  他要留住七七。
  ××××
  苏毓爱把玩聂七七冰冷的手,曾有古人形容女子冰肌玉骨,她全身上下才是名副其实。在炎炎夏日,他动起了有关那身冰肌玉骨的主意。
  苏毓心里对自己的美貌是清楚的,他虽着意收敛,仍在有意无意间凭此达到目的。而七七同天下女子一般,爱看貌美之人。就在她某夜看愣之即,苏毓将她拖入怀中,便怎么都不肯放手了。
  一整夜过去,聂七七在床榻上僵硬不动,苏毓嘴角含笑入睡,清凉无比。
  ××××
  自从离开凤阳,聂七七和苏毓便不如往日亲昵,总有一层膜隔在他们之间。寻常时候感觉不到,当他们想向对方伸出手时,却总是先碰到了膜。
  朝堂上的名利斗争,苏毓并不摆在心上,他秉持“人之初,性本恶。”从不随便相信人,或是感情用事。他永远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看得真切清晰,一目了然。他看不懂的,只有聂七七;他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对待的,也只有聂七七。
  每次怀抱着她,脸颊相贴时,迟钝的她总会无意间挣脱,又或被其他事打断。
  苏毓很想直接说,但又觉得有些臊,他看不清七七,事实上他磨蹭着她的脸颊,是想蹭过去……亲她的唇……
  再深沉,再有心机,在感情面前,苏毓也不过是初识情窦的二十岁男孩。
  ××××
  当苏毓知道聂七七能通晓未来时,他震惊了很久。若非真是神仙,有人间的生死簿在手?抑或是其他缘故?他想问她,她却越发不言不语,没有语言的交流,陪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苏毓心里有些堵,有些急,他想将话题绕在那上,她却并未理会。
  那牢狱之灾,成了一个契机。当苏毓坐在草席上,看着七七在面前踱步时,他甚至觉得积压了一个月的心事,都放下了。他喜欢看七七担心他,为他急,那只说明,她心里还有他。
  对于皇位继承的具体细节,苏毓确实想弄清究理,但七七明确的答案还是吓到了他,在那一刻,他想说些什么,却被敲门的狱卒打断了。
  ××××
  那一天的义诊没有成行,苏毓却终身难忘。
  聂七七一早便带他往城外走,路途很长,他几次想逗她说话,她却没有应声。他算算,七七已经有五个月零八天没出声了。他今天有预感七七会说话的,因而他心情很好,即便打扫庙堂,也是尽心尽力的。
  跪在月老面前的七七终究开口了……
  苏毓呆坐至太阳西斜,肚中的饥饿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神仙不会永远在人间,他无论有再大的成就,也不过是凡人肉身,聂七七不会感到饿,不会变老,而他却注定被留在原地生老病死。
  五年……五年后,她真的会回来吗?
  苏毓想起了他们的初相识,于是他对她说,“你定要回来,我会等你,五年……十年……我都会等你的。”
  从相识之初,他就知道,聂七七的心是很软的。
  那晚,苏毓并没有连夜回城。
  聂七七走后,他在月老庙跪了一整夜,但到底想求些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菜鸟阿八

  刚进入清朝时,我总觉得这里的天空没有明朝蔚蓝,晚上的星星也不是很多,但待得几天,就知道不过是心理作用,再怎么污染,也没有二十世纪的污染那么严重。
  我甚少和其他鬼差交流,这次倒不是我内向自闭,是因为手上的警示环。
  地府鬼官之间的相处向来坦率至极,喜欢便是喜欢,不喜好便不聚在一处,没有什么利益权势的冲突,倒也简单得很。唯有对于破坏戒律一事尤其忌讳,而我就是个贴了标签的“捣乱分子”。
  生平没做过突出人物,自然不会如小蒋那么大摇大摆,毫无顾忌。他戴警示环的日子,据说已占他在地府岁月的一半,因而鬼官们多已习惯,并不怎么因此避开他。
  我也是在一次大规模的“文字狱斩首会”中,才发现自己被孤立了。鬼差们互相打着招呼,有些在其他年代是旧交,有些则是第一次见面,唯独我这边倒是冷清的很。
  于是我独自坐在云来酒楼,叫了一桌好酒美菜,整整吃了一天。
  “那么好吃吗?”一个女声从背后传来。
  我回头之际,她就已经绕到我面前坐下,目光直视我双眸,应是个女鬼差。
  “我曾听洛阳城中的百姓夸赞过这家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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