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剑八-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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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修葛礼貌提醒他,“不过史宾利还活得好好的。”
摩根继续说:“狄宾不知道这一点。他以为史宾利的尸体已经丢到河里去,万无一失……莫区已经将昨夜跳棋旅馆发生的事告诉我了。狄宾并不知道他的阴谋没有得逞。接下来怎么样了?”摩根声音渐渐低沉下来,“现在他有一个共犯可以任他摆布。我可以想像狄宾露出平常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各位应该还记得吧?他弯腰屈背,搓着双手。他回到卧室,小心翼翼卸下所有的伪装。他将头发梳理整齐,脱下奇装异服。他的共犯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狄宾答应会给他一个交代,等他湮灭了衣服和所有证据。最后,狄宾坐在椅子上,面对他的共犯,再度微笑着,“我刚才杀了一个人,”他用正经的语气说,“你不能背叛我,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是帮凶。”
摩根不自觉模仿起狄宾的声音。修葛从未听过狄宾的声音;但他相信唯有狄宾会有这样的声音——冷静、尖刺、严厉、话锋锐利恶毒。这个人仿佛在日暮低垂时分忽然转活过来。一股诡秘和惊悚的气氛让他不禁擦着双手。杜诺范仿佛看到狄宾僵直坐在皮椅上,桌上蜡烛在他面前摇曳,屋外暴风雨正咆哮。他仿佛看到满是皱纹的脸、花白银发、还有那抹蔑视的斜睨……他对面坐着不知名访客……
“你们知道,他第一次见到我们时,是怎么自我介绍的?”摩根激动地说,“你们绝对感受得到,感觉得出他讨厌我们,自以为与众不同,而他脑子里的东西简直无聊透顶。他想开始一个全新的生活,却从来没有习惯过。这就是为什么他常常需要饮酒狂欢的缘故。”
“我不知道他过去的背景是什么。不过我猜凶手可能是他过去得罪的人。我想,当他坐在那里,钜细靡遗对这位共犯解释对方究竟帮了什么忙时,他的积怨如排山倒海而来:然后他慎重指出他的共犯会被抓。所以他不能出卖他,也许狄宾断言他们俩都跟这起命案脱不了干系。这位共犯怎么想得到,原本一场闹剧在狄宾的摆布下竟成了一桩命案。狄宾展示他的枪,随手放桌上。我想他应该说了些话——我不知道他会怎么说,这只是我的猜测——令我们这群友善、无恶意、不会伤人的其中一人觉得自己很蠢。也许是这样,狄宾才会嘻皮笑脸转过他的头。我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是换成我,我会杀了他,不只开一枪。我想我们这群不伤及无辜的其中一人逮到机会站在狄宾后面——抄起桌上的枪,然后——”
“不要!”派翠西亚在黑暗中惊叫,“不要用这种口气!你说得好像你人当时就在现场似的……”
摩根低头。似乎在捕捉妻子的目光,玛德莲娜静静蜷缩在躺椅上。摩根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用就事论事的口吻说:“恐怖事件的下场是什么?老实说,我们这些人该做的就是再来一杯酒。等我去把灯打开,拿一碗冰块,我再来调一种新的酒……”
“你不能这么草率就转移话题。”修葛严厉地说。
“不,不,”对方口气认真,“我并没有打算转移话题。我想,唯一问题在于:我们其中哪一个人被狄宾相中,当他的傀儡?”他的言外之意慢慢嵌入所有人心里。
柏克嘀咕一声,沉思地说:“我确信,你妨碍了公平正义。”
“妨碍?”
柏克喃喃说:“我不想好管闲事,这种事交给警察就行了。应该要颁订一个法律,让人不要没事找事。菲尔博士的看法若是跟你一致,就应该立即揭露真相。年轻小伙子,你认为其中一定有共犯,对吧?那么你认为这名共犯在什么时候到接待所与狄宾碰头的?”
摩根以奇怪的眼光盯着他,“我不知道。狄宾晚餐送到之后的任何时间都有可能。也许在八点半到九点之间。”
“哼,你错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柏克镇定地说,“那段时间,我正在跟他聊天……别用那种眼光看我!”
他将烟斗旋开,朝烟管里吹气:“现在你们会称之为可疑行为,是吧?呸!我只是例行探访,就是这样。”摩根站起来。他说,“啊,圣洁的圣巴特里克!(棒槌学堂注:St。 Patricj,385…461,爱尔兰着名的传道者,死后留下遗着《忏悔录》。)你的行径实在太可疑了……你告诉莫区这件事了吗?”
“没有。为什么我该告诉他?他们不是已经破案了……”
“恕我直言,先生,”修葛说,“你难道没有留下任何足迹吗?”
柏克骂了几句脏话,他说无论他有没有留下任何足迹都不关修葛的事,何况他根本不知道,他的足迹跟命案有何牵连?
“我是指,”修葛坚持说,“你是不是穿了史坦第绪的鞋子去跟他聊天?”
柏克思索着这个问题,他指出他的确借穿了几次鞋子去打电话给合伙人谈公事。摩根忆及他和莫区已经用石膏替脚印铸模;修葛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但是那名男仆,”他继续说,“并没有提到昨晚有其他人来访,我怀疑你是否从阳台的门上去的。”
“我的确是从阳台门上楼,”柏克回应,“我知道,我知道。你们现在恨不得好好拷问我;我嗅得出这种气息。我没什么必要告诉你们这件事,但是我愿意,”他挑衅地伸长了脖子,“我上去是因为我看到他的灯亮着,他一向都待在书房,我为什么不直接从阳台门进去呢?这样方便多了。”
在场者莫不目瞪口呆,鸦雀无声。摩根咳了两声。似乎没有更好的想法。
“我只想尽快推翻你的假设而说出这件事,哼,至于那些钥匙嘛——听好。我昨晚用过晚餐后去见狄宾:大概八点四十五左右,天色才刚暗。我将要给基甸·菲尔另一个价值连城的提示:狄宾准备要离开英国。别问我他要去哪里或为什么。我去见他纯粹是为了谈生意,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我愿意发誓,他那天晚上并没有在等什么人……我走阳台上楼,从门上方的玻璃往屋里看。他穿着外套、衬衫、领带松绑地站在书桌边,翻找抽屉里的东西。我没看见他手里拿了什么。不过,我想那应该是顶假发。”摩根吹了声口哨。
柏克说:“在别人真的遇到这种状况时,拜托你别这样?坦白告诉你,当我今天早上听到狄宾丧命之后,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唉。我敲他的门,狄宾吓了一跳,还用怪异的眼神打量自己,我当时怀疑他是不是又喝酒了。他‘谁啊?’他这种态度像是在期待什么人来到吗?”
“呃……”
“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没错,从口袋里拿出来——走过来,用钥匙开门上的锁。他浑身威士忌的味道。他说,‘我今天晚上不能见你,’我说,‘这件事很重要,我不想让你又喝得不省人事。’我们谈了—会儿,每—分钟过去,他就瞄他的表一眼。他也没有请我坐。最后我说,‘好吧,该死,’就走了……我出去后他把门锁上,钥匙放回口袋里。这就是我知道的部分。钥匙可能还在他口袋里。”
“已经不见了,”摩根说,“莫区搜他的衣服时,把他衣柜里的每一套衣服都搜过了。我怀疑……”
他们一语不发坐了好一阵子。派翠西亚终于提议他们应该回庄园里用餐了。她站起身,手搭在修葛手臂上,他心里如小鹿乱撞。
第十一章 捣蛋鬼与红色笔记本
这晚,庄园里的晚餐不同于往常。他们匆匆赶到家时,已经七点多了,他们获知死者的律师德瑟司·蓝道先生,陪同下午从巴黎搭机赶赴伦敦的贝蒂·狄宾小姐在不久前抵达。
前者与菲尔博士及莫区探长在图书室里私下晤谈。后者身体微恙,待在房间里。派翠西亚不讳言说,她父亲的死搞不好还没有晕机来得让她难受。然而,这种身体欠安的理由,似乎被史坦第绪上校的千金女儿形容得太浪漫。派翠西亚飘进家门,屋内一阵骚动。她如主持名媛众会般慎重,前往陪伴贝蒂·狄宾。派翠西亚欢迎她,似乎也引发一场骚动。餐厅的餐具柜台上只摆些冷的简餐,面色凝重的客人们晃到桌边悄悄啃着三明治。
修葛在此遇见了闻名已久的茉儿·史坦第绪。她昂首阔步下楼向他表示欢迎——她是名体态健美的女子,高跟鞋让她高五尺十寸,浅金色的发上插着许多像是战时勋章的发饰,一张坚毅却亲切的脸。她告诉修葛他会喜欢庄园的。手指比着墙面上的几张肖像,对那些艺术家的名字如数家珍。
她敲敲楼梯间壁宠镜子外围精巧的雕花镶边,“吉朋兹!(棒槌学堂注:Grinling Gibbons,1648…1721,英国雕刻家和版画家,生于荷兰鹿特丹)”
杜诺范马上反应说:“没错!”
她接着开始列举几位曾经莅临这间房子的知名人物:政治家克伦威尔、英格兰法官杰弗里靳以及安妮皇后、克伦威尔,留下了一双靴子,杰弗里斯打破过一块镶板;而安妮皇后似乎在声望最高的时候退位。她慎重为他介绍,淡淡微笑着,就像在想他够不够格继承这份财产;然后,她说她的病人需要照顾,便上楼去了。
他发现庄园是个舒适的地方,够凉爽也够安静,长方形建筑的三边部有很大的房间。内部相当现代化。墙边托架和高挑屋顶都有电气化的照明设备,唯一一样仿古古董位于主大厅的石板地。白色砂岩建的大壁炉和红漆墙上挂满镶金边非家族人士的肖像。大厅后面有间正式的餐厅,凸窗前栽植大型冬青属植物;柏克此时正坐在窗边饮啤酒,面无表情地信步晃到西翼,修葛发现一间由前人布置奢华舒适但品味欠佳的会客室。整墙威尼斯风光,画中每个人部以下自然的角度斜倚在狭长的平底小船上;镶金叶边的镜子:摆满瓷器饰品的橱柜;水晶玻璃的烛台。穿过长廊隐约可以听见图书室门后的低语。此处似乎即将要成为法庭。他四下浏览之际,门开了,出现一名男管家,他瞥见长方形房问里雪茄烟雾弥漫,菲尔博士在桌上写笔记。
会客室的窗户开向石板阳台,暮色里烟头的火光若隐若现。修葛走到室外。阳台下方是在昏暗天色申辨识不出色彩的斜坡花园;西翼建筑窗内有几盏灯亮起。莫利·史坦第绪斜靠在石砌栏杆上凝望窗外。他听到脚步声,立即回头。
“是谁?喔,嗨!”他说,回复原来的姿势。
修葛点燃烟说:“后来发生什么事了?你妹妹带我到摩根家去。他们是不是发现——”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莫利说,“我觉得他们在隐瞒什么事。但我看下出有什么事。我母亲说我应该去探视贝蒂……你知道,就是狄宾小姐;她已经到了。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把所有的佣人都召集到图书室里。天晓得他们在做什么。”他扔掉烟蒂,耸着肩,满怀心事靠在栏杆上,“又是一个美丽的夜晚,”他天外飞来一句,“命案发生的那晚,你在哪里?”
“我?”
“他们要讯问我们所有的人——这是例行公事。从仆役开始似乎比较妥当。我们在哪里?入夜以后上哪儿去?我们还不都安安稳稳睡在自己床上。我但愿自己能解释得清楚那些该死的鞋印。”
“你查过了吗?”
“我问过肯尼斯,我之前告诉你们的那个仆人。他一无所知。他记得好像前一阵子把它放在储藏室去了。任何人都可能拿走。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现在它们不见了……老天!”
修葛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西翼建筑有盏灯亮了。
“我正在纳闷,”莫利说,厚实的手猛搓胡髭,“这时候谁在橡树室?”
“橡树室?”
“我们的捣蛋鬼住在那里。”莫利严肃地对他说。犹豫半晌,他朝着那盏灯说,“难道是我想太多了?还是,你认为我们该不该上去一探究竟?”
他们彼此对望。修葛感觉得出对方的紧张,莫利冷竣的外表下似乎藏枚炸弹。修葛点头。他们马上就离开阳台。
他们上楼时,莫利开口说话:“看到那家伙了吗?”他问,指着楼梯间一张肖像画。画中—个满脸横肉的人,身穿绸缎外套,头顶假发,肥胖的手呈一种不确定的姿势,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