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的诅咒-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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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高还需要一点时间。也就在这一点时间里,鬼操船赶了上来,与铁头船齐头并进了。
步半寸让将平桅摆右,是让船头往偏右航行,这样就算鬼操船赶上来也不会相互贴靠在一起。但是紧接着发生的事情让他知道自己错了。
那是艘鬼操船,既然是鬼操的船就不会和人想象中一样。这艘鬼操船不但能快速往前行驶,赶上铁头船,而且在前行的过程中它还在一抖一抖地往右侧平移,不用侧转方向地平移。
步半寸傻眼了,操驾过无数船种的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船。这是用的什么动力在驱动那条船,难道真是鲁家那个年轻门长说的是“鬼”的力量。
两艘船是在往同一个方向并排极速航行,水的排流吸合作用力是会让两艘船往一处靠的。而且鬼操船还在航行中不断平移。在这种情况下,步半寸心里十分很清楚,自己的船无可避免地要被鬼操船贴靠过来。
鲁一弃手上用劲,在船舷上推了一把,让自己爬着的身体站立起来。随之,他聚气凝神,放松身体,让自己进入一个自然的状态,随附着船体的每一个微小的变化。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最近以来,鲁一弃控制自己进入自然状态的能力更强了。
“能不能再加点速,撞右侧那条战船!”鲁一弃只看了周边局势一眼,就大声向步半寸提出这样一个建议,一个听起来像是要自杀的建议。
在步半寸听来,这年轻人的话更像是命令,于是步半寸也发出的指令。他也不清楚自己一个航海的老把式,怎么会很自然地听从这个看来很外行的年轻人的。
“鸥子、鲨口下舱踩翻轮,老叉撑住船头,别让它贴。”
也没看清鸥子和鲨口两个是怎么滑进舱门的,倒是他们到了舱底后一番动作带来的响动让人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好像是在用力地扳动什么机括,让某个大型的部件就位。
轻轻地一震,应该是个挺大的物件入槽了。随着铁头船船底发出的“轰隆隆”的水花声,船速立马提了上来。
鲁一弃往船舷下探头看了一眼,他看到探头船双尾叉的下方外侧多出了两道喷涌的水道,其他却看不清。此时如果他只要继续往船尾走,就可以看见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没有过多的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身边正在发生的事情也不允许他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船速刚刚一快,还没来得及将鬼操船甩开三个凳长(鲁家估量距离的尺度,一凳长大约在两尺五左右。),因速度加快而导致排流吸合力的加大,鬼操船轻巧的船头一下子就往铁头船偏撞过来。
一支钉头带镰钩的长篙重重地撞在鬼操船的船头上,持篙的是老叉。他一双并不粗壮的胳膊有着别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又长又粗的竹篙在他手中撑作了一张巨大的弯弓一般。
竹篙变作了一张弯弓,也就意味着对面的船没有被推开,自己的船也没有被撑开。
老叉的脸刹那间涨得通红通红。这不是因为一招没成功感到羞涩而脸红,而是因为他一下子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气息一时回转不畅把脸都给憋红了。
本来一篙撞出,或者竹篙微微一弯再往外一弹,这样的力道足以让对方船头的偏移打个顿,反力也能让老叉脚下撑住的船身在行进的过程中偏移一点点。然后一切都会在步半寸和老叉两个的配合和算计下一步步进行下去,直到两船彻底拉开距离。
可是一篙之力非但没有预想的效果,两船还在竹篙撞出的瞬间突然再次贴近。出现这种现象最主要的原因是竹篙子刚触到那边的船头,那鬼操船突然大幅度地往这边平移了一下。正是这股力量与老叉之间互相抗衡,把竹篙抵住。而且鬼操船在平移的同时船体还上下一颠,这就让两面抵死的力道改变了方向,把个粗大的竹篙弯做了巨弓模样。
老叉不能松手,他只要稍一松劲,竹篙伸展到一个弹劲最大的弧度,就会将他远远击飞出去。当年在浙江桉目江“漂子帮”(一个专门利用水路漂流运送木材、竹子的民间帮会)中做“头漂引子”(连接成串的漂流筏子,在最前面一个筏子上控制方向、水道,避让漩涡和其他撞击物的人)时,他就见过有人被弯曲的竹篙把内脏弹击得粉碎。现在他只能这样死死撑着,等待船体能缓缓分开,或者有人来帮忙,把篙子慢慢释放。
弯曲了的竹篙开始有点颤动,那是因为老叉的身体微微在颤动,特别是他的双腿,不止是颤抖,连膝盖处都绷不直。是的,他快撑不住了。
鲁一弃快步走到老叉背后,单手推住老叉的背部,双脚一前一后,前面的左脚抵住老叉的脚后跟,给他下盘增加了个支撑点。鲁一弃在洋学堂学过力学方面的知识,他知道人体在没有其他支撑物时,这样前后脚加手的三角形状支撑是最稳固的。
老叉明显地喘了口气,因为有鲁一弃助力,那竹篙弯得更厉害了。这也就使竹篙释放能量的弧度发生了变化。
竹篙的最大弹力是建立弧度与纵向的转换上,这和竹篙弧度上的承力点有关。承力点越多,承受力量越大,但弹性变形却变小,直的竹篙从头到位都是承力点,但这样的话它具备的只有纵向的支撑力而缺少弹力。弯曲后的竹篙承力点会变少,这样弹性变形就会增大,而承受的力却会变得很小,也就是说有足够的弹力,而纵向支撑力却不足。只有在一个最佳弧度范围内,两种力量才会协调作用,释放最大能量。
眼下的情形是竹篙弯曲已经超过了最佳弧度范围,弧线上的承力点已经很少了,竹篙上的力量也就变小了。
“迈一步,折了篙子!”步半寸也许不是非常清楚篙子的受力关系,但是他知道篙子在弯过一定程度后,只需要再加上不大的力就能把篙子折断。这其实是将弧线上的弯曲受力最终集中到一个点上,当这个点承受不住两边加压的力时就会发生折断。
想法是正确的,动作却远不如对面的船迅捷。鬼操船船头微微一跳,竹篙弯曲的弧度变小了,力量变大了。老叉只急促短暂地发出一声“啊!”,便再次咬紧了牙关涨红了脸。也不清楚这声“啊!”是惊吓的反应还是发力的反应。
鲁一弃的脚下滑动起来,他不是个练家子,他的下盘极不稳固。他脚下这一滑,老叉的脚下也开始后滑。
很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后滑让积蓄极大能量的竹篙在缓缓释放也让鬼操船的船头渐渐贴近。
一只枯瘦的手抓住了竹篙,同时一根尖细的盲杖撑在甲板上。瞎子出来,其实他一早就站在了舱门口,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一时上不了手,帮不上忙。此时他听出些端倪,特别是听到鲁一弃被一根什么篙子推抵得撑不住了,于是想都没想,出手帮着一起撑住竹篙。
三个人的力量可以让竹篙始终保持在一个弯曲弧度,却无法阻止鬼操船的贴近。
竹篙再次颤抖起来,却不是因为鲁一弃他们三个支持不住而颤抖。而是由于鬼操船的跳动而抖动起来。
鬼操船有规律的跳动,让弯曲的竹篙变成了一个传送带。一个接一个的力波随着抖动从鬼操船那边向鲁一弃他们三个传来。这样,力波通过竹篙在另一端演变成大力冲击,连续的大力冲击。
抖动才开始,第一个力波刚到,鲁一弃就被震跌出去,幸亏他超常的感觉让他顺势退出三步,卸掉冲劲,在甲板上站稳。
老叉此时的身形已经变成前倾,整个身体几乎是趴伏在竹篙上。紧握住竹篙的双手骨节暴凸、青筋蠕动,虎口处已经出现的一丝血线。他的整个上半部身体目前还能拼全力与竹篙间保持相对稳定,但是他站成捣步的双脚已经开始在光滑的甲板上渐渐往后移动了。
瞎子的脚步倒是没有一丝移动,他移动的是抓住竹篙的手掌,枯瘦的手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变得苍白,竹篙一点点滑过手掌发出“毕剥剥”的响声。撑在身后的盲杖也已经受力弯曲,身体随着竹篙的抖动不住摇晃,脑袋摆甩得就像个拨浪鼓。
“再撑会儿,十抛网(过去渔家有用抛网的长度来表示距离,一抛网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米之间)后碰斗(撞船)!”步半寸其实并不知道撞船后会有什么后果,只是按着鲁一弃的吩咐在做。他知道的是眼下的情况已经很不妙,却又没法过去帮手,要是没人稳住舵把,鬼操船立马就会贴上来,到那时再要想脱身就难了。
鬼操船似乎也意识到铁头船有什么意图,这点只要有脑子的人都应该看出来。在铁头船的引导下,两艘船并驾齐驱地往离得非常近的古战船直冲而去,这不是正常的行船路数,操船的高手这样做,要么是有巧妙的招术对付自己,要么就是要做个同归于尽的局。所以鬼操船的打算是在撞船之前靠上铁头船,控制住铁头船。
鬼操船的甲板上有一股阴风旋起,而在鲁一弃的感觉中那股阴风就更加直观了。感觉告诉他那股风是黑色的,感觉告诉他那风是几个模糊的人形旋转而成,感觉还告诉他,人形虽然是模糊透明的,几张脸却是清楚真切的。
几张脸和北平院中院中见到的鬼脸差不多,只是相比之下这里的脸惨白中还带着青绿,木然中还透着凶狠。
旋风直扑鲁一弃他们三个。也是,只要他们三个被施加一下压力,将篙子这端一松,鬼操船往铁头船上一靠,什么都解决了。到那时,鬼气入心,把心窍迷住,要怎么着就怎么着,你再有翻江倒海的本领也是枉然。当然,不知道鲁一弃会不会有所例外。但就算例外,他又能有何作为?手枪奈何不了鬼,而他又根本不懂驱鬼定魂的什么招法。
“尸气!哦不!鬼气!……”现在这船上能懂点尸鬼之道的只有瞎子了,但是他也就在刚闻着点味儿,吼出几个字儿的当口,被那旋风裹住,再也憋不出半个字。
老叉什么声响都没有发出,只是涨红的脸转瞬间变作发紫、发黑。
旋风没裹到鲁一弃,他刚才被竹篙的抖动力道撞出,离着那两人有着三步的距离。
鲁一弃没有动,他站在原地放松,尽量放松,让自己的身体处于更加自然的不着力状态;他在等待,等待旋风的到来,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如何从容迈入那旋风,更不知道如何破解,他只能等待……
“咋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船舱口传来,与声音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张披头散发的女人脸。
刹那间,那鬼力旋成的旋风猛然一滞,紧接着,旋风变成直风,一声响如同哨声。直直退回到鬼操船上,并且再也不见。
在鲁一弃的感觉中,旋风中的几张脸突然间显得无比惊恐,一团黑气变作一线黑气,射回鬼操船便隐匿起来。并且鬼操船帆上的那张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不见,鼓起的帆页一下变得平服。
“嗨诶!”老叉终于吐出一声发力的喊叫,鬼操船的船头被推开。
“啊!大船!要撞!”舱口的女人没注意到一侧的鬼操船,更不知道发生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事情。她站立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船头的方向,可以看到古战船巍峨高耸的船头像山一样迎面向他们压过来。
第四章踏浪挥霂第三节浪峰行
一力难挺千钧,单舟不赴四海。
蓦然平起千层浪,面未改心也惧。
未待水静胸气宁,月已朗,情也明。
只管提得英雄胆,多难仍我行。
“站稳!转!”步半寸大吼一声。鬼操船的船头被往外一推,他就有种骏马拉断了缰绳的感觉。舵把往左一推,铁头船再度往右一个倾斜,随即就真的像骏马纵出一般。
刚好,古战船如同一只巨大的耕犁,从铁头船和鬼操船中间划浪而过。
刚好,另一艘古战船与这艘战船正进行直线航行和弧线航行的交叉换位,它斜侧着从这艘战船船尾驶出,正好挡住了鬼操船的前行路线。
也刚好,铁头船借助了古战船犁出的波浪,四十五度角极速纵出,绕过了战船上探出的巨大桨叶。像匹脱缰的野马往百变鬼礁的方向冲过去。
鲁一弃先将刚从船舱里出来的若冰花扶稳,让这个被海浪折磨得披头散发的女人在船舱口坐下。然后才跑到步半寸旁边,站在船尾远远地望向那纠绊在一起的三条船。
两艘大船很明显地主动转向避开,给鬼操船让出航道。但是鬼操船却没有继续追赶铁头船,只是缓缓地继续着极速航行结束后的惯性滑行,没有任何的方向和目的。
鬼操船此时不再显得幽幽忽忽,船上也没有了飘忽的鬼脸和人形。陈旧的船体飘在海面上如同水中的一片枯叶,给鲁一弃一种悲伤孤寂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到鬼船上出现了两个人都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灼烈些。
甲板上的两个人,是两个真正的人,只是她们身上的鬼气远比她们拥有的人气要浓重得多。
两个美丽的女子,她们目光却是有着很明确的方向和目的。绿色衣着的恶狠狠地望鲁一弃这边,目光中的寒意让人很清楚她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白色衣着的则背朝着鲁一弃这边,肩背间有些耸动,似乎是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