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永寂之天风-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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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你手眼通天,是本朝第一大能人,你说了什么都算,为什么现在还偏居一个摄政王啊,干脆直接当皇帝算了。”
他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以后要是有人戳我的脊梁骨,我就说是你怂恿的。你这个百世妖姬的名声可就真坐实了。”
天市长长叹了口气:“你也千万别只顾说笑,陛下他对你,已经颇有微词了。”
他却不以为意:“他那些所谓微词无非跟你撒娇罢了。怎么不见他跟别人说。”
天市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他跟我怎么说的?你听见了?”
“我人虽不常在这里,但心耳神意从来没离开过。”
简简单单一句话,听在天市耳中,却是轰然一声,随即便仿佛一线火种从心底最深处的寒冷中蔓延了上来,渐渐燃烧进了她的四肢百骸,连带两颊双耳也突然变得滚烫起来。
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她,在她耳边轻声问:“你真的在怨恨我吗?”
气息喷在耳边,寒毛一片片地乍立。天市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终于冷笑了一声出来。
“你怨我让你去守灵?”他含着她的耳垂,问的口齿不清。
天市觉得胸口有什么被撞了一下,四下溢了出去,鬓边有些湿意。
他察觉了,替她拂拭面颊,轻轻叹息:“三年,天市,如果三年后你我都还活着,我带你回定陶那山居中去,咱们在山顶一起种菊花,从此不理世事,当一对神仙眷侣如何?”
天市的神思随着他的话飞回了定陶,那片如海菊花,当年初见时,他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利落地剪下菊花。他站在菊花田中冲着她笑,她的长发在风中飞扬,阳光耀着他的眼睛,风掀动她的裙角,还有那似珠玉般飞溅的水,以及殷红若血的茱萸酒。当一切刚开始的时候,每一丝的记忆都充满了花香的味道,阳光还那样慷慨,他们被世界隔绝,彼此甚至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天市知道,即使没有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在那一个瞬间,他们已然相爱。
那一刻,并没有第三个人的影子。
天市突然伤感起来,“不过都是幻像。”她怅然地说。他的心跳鼓荡着敲击她的背,彼此体温侵透衣物相互感染,这样的姿势,太容易沦陷,天市不得不提醒自己。
“答应我!”他却执着起来,孩子气的口吻让她突然有种他的确爱着自己的错觉。
“好,我答应你。”天市像是在哄小孩一样,顺从地允诺。
摄政王益阳却郑而重之:“我的前半生都为了一个女人而活,这件事结束后,我就自由了。天市,那时我就自由了。”
天市不敢回应,努力睁大眼睛看着窗户。窗外月影浮动,云飘然来去,夜色似乎也不再那么黑暗,反倒显出一种神秘的青色来。许多年来头一次,她突然觉得黑夜并不真的那么令人惶恐了。
二十六 宾客盈门
太后并没有葬入先帝的陵寝,却在皇陵的东面三里的地方选了一块地营造了单独的一片陵园。考宫之后,太后便下葬在此处,与先帝遥遥相望,并肩而立,却彼此可望不可即。
天市一直在怀疑,这是摄政王故意安排的。一步之遥,永世相望。
一个人要有多大的怨念,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问到他的时候,摄政王益阳却矢口否认:“我有那么小心眼吗?”
天市不去理他,心中暗自腹诽。上半辈子都为了她,这是他亲口承认的。
守灵的日子,并不如想象中孤苦寂寞,恰恰相反,天市简直有点不胜其扰。
先是太后下葬后的七七四十九天里,所有皇族女眷都需在太后棺椁前守着。伺候这一大群娇生惯养的贵妇们,已经让身为半个主人的天市头大如斗了。好在摄政王拨来不少得力人手,连黄虎都被调过来把总调度。天市要做的,无非是迎来送往,关照好贵妇们的衣食用度。
四十九天过后,贵妇们各自回家,场面上倒是清静了,不过五六个月的样子,出乎意料的事情却接踵而来。
最先是户部尚书萧云攀府中的一位夫人借着拜谒太后陵的名义找上门来,天市不得不打醒精神接待。这位萧夫人看着面生,并不在当初为太后送葬的行列中,谈过几轮之后,萧夫人对着天市抹起了眼泪,天市才突然想起来,这位户部尚书萧云攀不就是之前益阳逼着她看的奏本中,排在首位被青州知府弹劾的那位吗。
原来萧云攀的四子萧雒替父亲回原籍青州祭扫祖坟的路上遇见两个还算投机的同伴,三人结伴同游,来到青州后照例由当地官员陪同祭扫墓地,过后萧雒以地主的身份宴请这两位同伴,言谈间才发现这二人竟是从南越而来的。当时萧雒已知不妥,找了个理由罢了宴席,别过两人从速返京。不料消息到底还是传了出去,不久青州知府芮统上表弹劾指萧雒奉萧云攀之命与南越来的奸细暗中结交,出卖朝廷情报,如今两名奸细已经抓获,供认不讳,人证俱在,萧云攀当立即罢职下狱,由大理寺审断。
这是个不得了的罪名。天市也是第一次听说,脑中一片混乱。
她记得当初摄政王是提过那些奏章中的人物和事件都与纪家相关,这件事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天市相信事涉南越,定然少不了纪家的影子。萧夫人涕泪横流,再三表白自己的夫君和儿子与南越绝无瓜葛,本是年轻人萍水相逢江湖相交的美谈,万万料不到会成了株连九族的重罪。
萧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絮絮地说:“所幸摄政王圣明,并没有凭借一面之词就降罪于萧家,只是拘锁了萧云攀萧雒父子,罚俸三年,家财田产未定罪之前倒是未动。且家眷们仍可以出门走动,奴家这才能来这里见姑娘。”
天市却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一定要见我?”
萧夫人倒是一愣,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匪夷所思:“这天底下若还有能救我家老爷的,非姑娘莫属。”
她脸上有一种奇(…提供下载…)怪的神情,让天市看得十分不爽,是一种隐藏在恳切背后的躲闪,似乎来求她纪天市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为了丈夫儿子,少不得舍出一身剐而来的。
天市不明白了,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能耐替姓萧的爷俩说两句好话就他二人的性命,只说这萧夫人到底是为什么有这个信心只要来找她,就一定能死马当做活马医。
天市问了几句,不得要领,索性单刀直入:“究竟是谁指点萧夫人来的?”
萧夫人一愣,有些为难。天市于是明白,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不过大概嘱咐过萧夫人不让她透露那人的身份。
果然萧夫人十分抱歉地施了一礼:“实在不是奴家对姑娘有所隐瞒,只是答应了那位老先生,不得说出他的身份。”
老先生?!天市几乎立即就猜出了这是谁在捣鬼,反倒沉下性子来,和善地问:“那位老先生又是怎么跟你说的呢?”
萧夫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只是说这事姑娘只要愿意,便一定能帮我家脱难。其余倒是没说什么。”
天市刚有些失望,拿起茶碗喝了口水,谁知萧夫人下面的话却让天市差点把水给喷出来。
萧夫人说:“其实如今谁又不知道,天市姑娘是陛下心中第一惦念的人。只要天市姑娘在陛下耳边吹吹风,陛下出面,摄政王总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吧。”
什么叫第一惦念?什么叫吹风?她纪天市是魏长风的什么人了?有这么大张脸,连朝廷里要员的生杀予夺都能插手?这不是把她往妖媚惑主的不归路上推吗?这个黑锅要是背上了,她纪天市一辈子的清白就毁了。
小皇帝魏长风听了这话从鼻子里重重地嗤了一声出来:“清白?她还有清白吗?”
这句反问传到天市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忙于应付找上门来的第二拨人,长州太守崔云舫的妹子,工部员外郎赵一庭的夫人崔云琅。赵夫人倒不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来找天市救命的,她的事情更麻烦些,而天市对这桩麻烦事儿也不陌生,毫不意外也是摄政王此前让她看的那五十个奏章中的一件。
长州天市并不陌生,当年随着父亲从楚乡到定陶寻找姐姐时便经过过。那里距离定陶不过二十余里远,却和定陶是两派景象。定陶因为有了世代后族纪家,家族兴旺,人丁富庶,连带着整个定陶都比别处富裕不少。久而久之,五乡八里的农人工匠也都奔着此处来找生活,虽是为人奴仆,却也能挣得妻儿老小生活安逸富足,是远近少有的好地方。
长州就不同了。长州地处中原与东夷之间,东夷臣服前两边战事不断,本就已经是民生艰难了,原指望收服东夷后此处百姓能够由此过上安平的日子,纵然不能如同定陶百姓一样富足,至少也图个安居乐业,家宅平安。谁知东夷归顺后,国界卫所前推,常年驻扎在这里的十几万大军转移开拔,原先依靠供应军队为生的百姓骤然失业,整个长州顿时陷入困顿之中。长州太守崔云舫也是个勤政爱民的父母官,不忍见百姓穷困,善心一起,大笔一挥,允许百姓随大军转移到新的驻所,继续供给军队所需。
这一来虽然百姓们感恩戴德,向崔运舫上了青天伞,却也把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那就是长州一带数万亩良田因为人烟稀少逐渐荒芜。
为了解决良田变荒地的问题,户部上本奏请朝廷对青州荒地重新堪舆后,将全国各地豪族迁入,命他们屯垦开荒,填补空缺。这本是好事,摄政王也已经批准了这一计划。天市记得当初在摄政王的书房里,看到过这一个奏章,虽然来龙去脉并不十分确切,但大致对的上号。不想过了半年,事情又自己找上了门。
“重新堪舆开荒,这是好事儿啊,总不能让土地就这么荒着吧。”天市和赵夫人崔云琅并肩攀上高高的白玉石阶,前往供奉着太后牌位的丹景殿拜谒。
本朝皇族殡葬遵循前朝例,皇帝由后妃陪葬,陵园中分上中下院,昭穆为陵,中间筑高台曰丹景殿,供奉陪葬诸贵人的名号,后人亲友可以前来拜谒祭扫。丹景殿高达三百余尺,南面由白玉砌成三千级台阶,直如通天般通往丹景殿。
赵夫人平日里娇生惯养,哪里爬过这么多的台阶,只爬了不到三分之一,便已经气喘如牛,话都说不大上来。见天市仍然气定神闲,还有余暇问出这话来,只得插着腰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姑娘……有……有所不知……若别的地方开荒自然是最好的好事儿,可长州却与定陶相邻。”
只一句,天市便听明白了。
此处才是绝佳谈话的地方,方圆几十里空旷开阔,玉阶通天,左右没有可以隐蔽之处,也就没有了隔墙有耳的担忧。天市问:可是与纪家相关。
赵夫人点了点头,已经说不出话来。天市扶着她向上又走了几级台阶,笑道:“这里可以歇脚,夫人歇歇吧。”
摄政王说过,那五十份奏章都与纪家有关,自然这件事也不例外。天市已经大致明白,这里面的关键便在于与长州近在咫尺的定陶纪家定然对这几万亩荒田垂涎已久,如今户部上表重新堪舆,如果纪家适时插足进来,只怕这万亩良田转眼就姓了纪。
赵夫人缓过气来,说出此行真正的目的:“我兄长是长州的父母官,眼下的局面是他一时疏忽造成的。他愿意以头上的乌纱来担待,可这万亩良田如果真被兼并入了纪家,那他就是国家的罪人了。因此兄长嘱我无论如何想办法见姑娘一面,陈清利害,请姑娘相机处置。”
天市愣了一下,失笑:“跟我说有什么用,这种正经的国家大事,应该在朝堂上向摄政王说明白呀。”
赵夫人苦笑:“姑娘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如今朝堂满是纪家党羽,我兄长不过一个五品知府,并没有直接表奏的权限,所有奏章都会先被几位尚书先查看,哪里到得了摄政王的眼前。”
天市大奇:“跟我说就有用么?”
赵夫人拉住天市的手,无比诚恳:“说句不怕姑娘生气的话,如今天下人,谁不知道摄政王对姑娘是另眼相待。宫里宫外都在传说,摄政王行事乖张古怪,只有姑娘的话他才听得进去。我兄长这也是没办法了,才拜托我无论如何来见姑娘的。”
天市只觉自己的脸轰地一下火烧火燎了起来。
这算什么事儿?这回又换成了摄政王。她纪天市何德何能,一面操纵着小皇帝,一面蛊惑着摄政王,这些人竟然真的相信这种朝堂上的大事儿,轮得到她来干涉吗?
就算摄政王跟自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吧,天市相信他们也还没有毫无顾忌到街知巷闻的地步。那么究竟是谁在散布消息,把一切相关的嫌疑往她身上引?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只怕不等摄政王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