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魅天下-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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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弟不敢居功,一切都是为了王兄与天凤。”靖王爷微微低头,就算感情再好,萧青言可也不敢在当今圣上面前太过放肆。
“那陌尘到底是何方神圣?”一直困扰皇上心头的疑问终于问了出来。萧青言心里却微微一惊,暗想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马脚,寻思了一遍之后才谨慎开口:“是臣弟找到的避世的道士,因跟臣弟谈得来,所以拜在臣弟门下做了谋士。”
但皇上只是见陌尘身手不凡,有些好奇才随口问问。对自己胞弟的说法全无疑虑。偷偷抹了把汗的萧青言在保证一定帮王兄办妥重托后,退出了皇宫。
“想另外置办嫁妆?”陌尘躺在靖王府西苑的中央那颗粗壮的石榴树上,徐徐熏风戏弄着薄蓝衣袖,覆盖鳞片的粗长的蛇尾盘绕在枝桠见,本该夏季开花的石榴树上红花朵朵,馨香流溢。
萧青言看的是脑门冒冷汗,连忙左右环顾,想喊又不敢太大声,一向沉稳俊逸的王爷满脸焦急:“要是被人看见还了得!太不小心了!还有,你在树上干嘛?”不会是想自己逮鸟加餐吧?
“晒晒太阳不长虫。”
“不管怎样,把那尾巴收起来!”
隐藏在枝叶花香间的陌尘翻了个白眼,心想就你这招妖洞还怕被“人”看见?连你在内能算是人的两只手都能数过来。但为了安抚自己的衣食父母,他还是收回了蛇尾。一双修长的腿翘在枝叶间。
“那就送石榴吧。”他随手摘下一朵火红的石榴花,轻嗅片刻便扔给萧青言。后者伸手接住飘悠悠的花朵,落入掌心的瞬间竟然变作一只石榴。他一惊,石榴自动咧开,饱满的红石榴子在阳光照耀下如同颗颗玛瑙。
“陌尘!”萧青言微怒:“这种东西怎么能当陪嫁?!”
“怎么不可以?初春的石榴难道不稀奇?”一道白光闪过,伴随着几片殷红花瓣,陌尘悠然落地。
“确实稀奇,可是堂堂天凤也不能只送俩石榴吧?贻笑大方。”
“那就送绿石榴。”陌尘悠悠然地从萧青言面前走过,顺手捏走几颗石榴子扔进嘴里。萧青言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要怎么跟一只妖精解释人情世故?他怏怏地捏起一颗石榴放进嘴里,却咔吧一声咬到沙砾。再低头一看,手里的哪里有石榴的影子,干脆是快裂开的石头。
“陌尘!”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阵笑声。
自从那次异宝斋讨论之后第二天,陌尘带着小妖跟小九住进了靖王府。住所就安置在西苑的群芳园里。若是个戏子青楼女什么的也就没人议论了,这种事看多了。可偏偏是多了个古董铺子老板,谁也想不透靖王爷是什么意思。
“再过几日北燕太子他们就要启程,事情紧急。”萧青言跟进了屋里。刚推开门扉,迎面飘来一只绿色石榴。靖王爷神色不动,自从跟陌尘待久了,这样飘忽的场景已经不为所动了。拳头大的绿石榴落在萧青言掌中。
他的眉心一跳,想起来个传说,望向陌尘道出疑虑:“这难道是齐家绿石榴?”
一眨眼就站在花梨木桌案上的陌尘点点头。萧青言不禁仔细打量绿石榴。有些粗糙坚硬的外表是整块绿松石打造的,布满沧桑印痕。雕刻极为惟妙惟肖,若不是握在手中的触感有异,这无疑就是一只尚未成熟的绿石榴。
齐家绿榴是传说中的珍宝,虽然流传了刚刚百年,但因为从未有人亲眼见过所以它也被归纳到虚无中。
萧青言抚摸着石榴,对陌尘他十分信任,既然他说是齐家绿榴那肯定错不了。至于如何得来,面对一只妖精,萧青言可不想问这样愚蠢的问题。只是这样的分量……
“绿榴虽然难得,但舒渡太子也是皇族贵胄,这样的珍宝古玩应该见多了吧?”
“它是最合适的。”
“或者在准备些别的?”
“王爷你不信我?”
“当然相信!只是……”
“你帮我邀请太子出来,我亲自将礼物送上。”
“……你在干嘛?”点头同意的萧青言这才发现陌尘站在桌案上似乎往多宝格顶上摸索着什么。
很快他就知晓答案,看外表像是包裹烤鸡的油纸包被摸了出来。只是打开里面却不见酥香可口的鸡肉,反而有张白纸黑字的纸条。
纸条上歪歪扭扭涂抹着几行字:陌尘哥哥,我跟小九决定若是你不肯将拖欠的上好青梅酒交出来,我跟小九就暂时代替陌尘哥哥享用喽~。纸条最后还有一行规整有力度的小楷:公子,我是被迫的,小九。
“我绝对不会不会将青梅酒交出去!”食物被偷吃的陌尘双眼冒绿光,咬住纸条,浑身散布着阴沉沉的煞气。
萧青言吐口气,真不知道让陌尘住进来是福是祸。
尤金街使者行辕。
舒渡太子站在窗前凝视着石榴树如翡翠般的枝叶在微风中颤抖,杏花花瓣徐徐飘落。仆役打扫庭院的细微声响在暖阳中弥漫,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渐渐化作儿时暂居的小小院落。
“父王,父王,你看。”年幼的身影在散落着阳光斑驳的树荫下跑跳,拾起小小花瓣,举过头顶,在灿烂的阳光中旋转。随后一双大手将这小小身躯抱起来,视野一下从花瓣上落到了中年男人的脸上。
男人慈爱地笑笑,变戏法般掏出一只石榴,鲜红的石榴子在孩子亮晶晶的眼瞳里闪耀。
这一幕永远定格在舒渡的记忆深处。因为这样温馨的相处短暂的好像一阵微风,酸甜的石榴子还未吃完,父王就已经转脸冷若冰霜,决然离去。从此他的记忆里只有母亲郁郁寡欢的面容,以及在奢华的深宫里渐渐枯萎的身影。宫人们的流言蜚语他自是听见不少,就算不想深究也会慢慢看不清真假而迷茫。
他的母亲双手沾满鲜血,临终前却念念不忘已经下落不明的鲜花酒杯,难道真的是因为铸造它的那个人……他的身上真的留着王家血脉吗?
“……殿下,殿下。”
门外传来侍从的呼唤,舒渡回神,离开了格子窗:“什么事?”
“靖王爷求见。”
“请。”
侍从退下,片刻领着萧青言进来后。舒渡太子已经调整好神情,微笑着请萧青言坐下,侍从上前奉茶,然后在太子示意下恭敬地退出房间。
“不知王爷前来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太子轻轻转着茶盖,无论如何,和亲都是势在必得。连年征战已经使得北燕负荷不起。
萧青言放下茶盏,笑笑:“本王前来只是私下想宴请殿下,毕竟殿下远道从北燕而来,不好好欣赏下天凤且不是一桩憾事?”
舒渡太子低头一笑,心里紧绷的弦松下来,面上却不显分毫,热情而不失礼仪:“既然王爷有心,那就烦劳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使者行辕。萧青言已经备好马车,舒渡暂居他国也不好过多要求,何况他相信天凤也不想生灵涂炭。只带了名贴身侍从便上了车。一路上,萧青言侃侃而谈,三言两语便将民俗风情展现眼前,而舒渡太子恭谦却不卑微,偶然插言都是妙语连珠。
就这样宾主尽欢地慢慢行驶到天凤南面的落雪湖,湖畔的赏花亭已经布置好酒菜,几名婢女清扫着石凳地面,见马车驶来,纷纷停下手中活计,低头敛手退下。唯有一丰神俊朗,潇洒不羁地翠衣男子翘着腿坐在石亭栏杆上饮酒。
“是你!你……”刚刚下车将目光投向赏花亭的舒渡便忍不住喊出声来。那坐在栏杆上的正是那日宴会上神秘莫测的翠衣人。更是道破了他寻找鲜花酒杯的种种秘密,如何叫他不难以自制?
第六章 笙歌凝恨
陌尘跳下栏杆,冲着舒渡跟萧青言微微躬身算是行礼。
萧青言微微捏了把汗,他是知道陌尘身份,也就不拿人间规矩衡量规范。但舒渡太子不知道。没想到,这位远在北燕的皇子竟然没计较陌尘的失礼。
“你到底是谁?”
“哦,他是本王谋士,陌尘。”担心陌尘蛇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萧青言先一步回答。说着请舒渡入座。
“陌尘?”舒渡重复着,上下打量这翠衣年轻人。后者宛然一笑,加了一块鸭肉要递给舒渡:“尝尝看,天凤特产酱鸭块。”
“不,吾……”太子刚想说这种酱料食物很容易弄脏仪容,就见陌尘点点头,一脸了然:“嗯嗯,你不喜(炫书…提供下载)欢吃对吧?那我不勉强。”伸过来的银箸立刻打道回府,放进自己的食碟里。
萧青言一手捂脸,对于陌尘的种种他已经无语凝噎。
好在舒渡太子生于北燕,风俗豪爽义气,连带着王族对等级制度也不是很森严。觥筹交错间,亭外丝竹之声飘来,湖面碧波荡漾,绿柳拂堤,鲜花朵朵,倒也赏心悦目。
交谈间,舒渡提到了那日宴会上的种种奇异,对陌尘他充满好奇和隐藏起来的戒备。蛇妖自是一目了然,在他眼里,在座的两人加起来还没他一半年龄,和孩童无异。他拍着舒渡的肩膀,拉过酒壶将他面前的玉杯斟满。
“来来来,先喝酒再说话,多喝点别客气,王爷付钱。”
萧青言已经练就的不动如山,桌子底下却是飞来一脚,狠狠踢在陌尘小腿上。后者哦呀一叫,吓了北燕太子一跳。
“怎么?”
“没事,有老鼠,有老鼠……”紧接着又拉着太子一通推杯换盏,舒渡就是想问问这青天白日哪来的不怕人的耗子也来不及,边疆人擅饮酒,不过陌尘拿在手里的酒壶却是醉仙遗落不周山的宝贝,与神共饮醉千秋。虽然年代久远酒力减弱,但凡人过不了三杯就是扔花楼里都没力气站起来。舒渡太子硬是喝下三杯没出溜,面红耳赤,双眼含水,一回头瞪着陌尘拍桌子:“大胆!说,你凭何知道本太子秘事?!可是叔父派来的细作?!说!”
靖王爷见舒渡明显有点晕头,连忙叫人端来醒酒茶。几名如花似玉的婢女哄着太子,舒渡却大手一挥,踉跄地站直身子一把揪住陌尘领口。
“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就可以为所欲为,本太子才不怕!就是再战本太子也定能横扫千军!”
此话一出,萧青言立刻挥退所有服侍的仆役婢女,并且叫来自己心腹。跟着王爷的都是聪明人,几句吩咐便知道如何行事。将一干人等遣散,方圆百里连只过路家雀都得绕十三里路。
萧青言清楚,舒渡太子是醉话,但不怕说得人有心,就怕听的人有意。他向陌尘使眼色,后者却一脸纯真良善地关心王爷是不是眼睛有毛病,说话间又给舒渡斟满一杯酒。
太子的酒杯不是那么好抢的,尤其是已经喝醉的太子,舒渡摇晃着酒杯竟然搂着萧青言的肩要高歌一曲,北燕人生性豪爽,萧青言却是不习惯,又不好使劲推脱,只能半扶着舒渡,跟着哼唱了两声。
“不够响亮!王爷你看不起我,看不起北燕?!”
这罪名可大可小,偏偏陌尘一旁还跟风起哄,好不容易安抚住了。陌尘那厮又叫嚷着添酒添酒,就在萧青言快要掀桌降妖除魔的时候,舒渡太子突然将话题转到了鲜花酒杯上。
“那是母后的心魔,我原本以为一定能帮她达成遗憾……”他手拎酒杯,手背抵住额头,几缕发丝滑落,将充满愧疚与懊恼的褐色双眸半遮半掩。旁观的陌尘不动声色地看着,一扬手,小妖从亭外的花丛中姗姗而来,手里托着一荷叶盘,盛放着几份精致糕点。
“殿下,你认识她吗?”陌尘直视舒渡。后者抬头茫然地望着小妖,那张娇俏的面容衬着墨发白裙有种朦胧的熟悉感。舒渡很想看清楚,但无论他如何睁大眼睛,小妖全身都笼罩着若有若无的烟雾,镜花水月,美好而仓皇。
“不认识。”舒渡终于摇了摇头。萧青言知晓小妖的身份,抬眼望去,只见娇美的她一反常态,不言不语神色淡漠,荷叶盘也不放下,只是托着站在一旁。
亢奋状态渐渐退却,舒渡有些恍惚,看着陌尘的笑容在自己眼前微微摇晃。时而胀大时而瑟缩,连带着周遭环境都如水般流淌,他勉力支撑着扶手不让自己晕眩,琼楼玉宇,荒漠残阳,连番在眼前变幻消失再重现。期间舒渡之听见陌尘微凉的声线缓缓传来:“人都是无情无义的,倒是那些塑造出来的物件总被赋予太多情感,岁月流逝,最后都成唯一见证。你不认识她,她却认识你,甚至我也曾经见过你。”
“你?你是谁?”舒渡越来越茫然,搜寻记忆里所有角落,若说对小妖总有中朦胧的熟悉感。那对陌尘却是半点印象全无。
天凤王爷的谋士,北燕太子怎么可能认识?
但舒渡的笑意还没扩散开来,周遭已经变作自己儿时熟悉的场景。那凝聚着自己跟养父母的小小院落,在那棵郁郁葱葱的石榴树下,难得来一次的父王正抱着自己。舒渡仍然歪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