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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三体ii-黑暗森林 作者:刘慈欣-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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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通常见的那类,谈不上多么投入和铭心刻骨,但他们认为对方适合自己,在一
  起轻松愉快,尽管两人对婚姻都有一种恐惧感,但也都觉得负责的做法是尝试一
  下。
  在白蓉的要求下,罗辑看过了她的所有作品。虽谈不上是一种享受,但也不
  像他瞄过几眼的其他此类小说那么折磨人。白蓉的文笔很好,清丽之中还有一种
  她这样的女作者所没有的简洁和成熟。但那些小说的内容与这文笔不相称,读着
  它们。罗辑仿佛看见一堆草丛中的露珠,它们单纯透明,只有通过反射和折射周
  围的五光十色才显出自己的个性,它们在草叶上滚来滚去,在相遇的拥抱中融合,
  在失意的坠落中分离。太阳一升高,就在短时间内全部消失。每看完白蓉的一本
  书,除了对她那优美的文笔的印象外,罗辑只剩下一个问题:这些每天二十四小
  时恋爱的人靠什么生活?
  “你真相信现实中有你写的这种爱情?”有一天罗辑问。
  “有的。”
  “是你见过还是自己遇到过?”
  白蓉接着罗辑的脖子,对着他的耳根很神秘地说:“反正有的,我告诉你吧,
  有的!”
  有时,罗辑对自蓉正在写的小说提出意见,甚至亲自帮她修改。
  “你好像比我更有文学才华,你帮我改的不是情节,是人物,改人物是最难
  的,你的每一次修改对那些形象都是点睛之笔。你创造文学形象的能力是一流
  的。”
  “开什么玩笑,我是学天文出身的。”
  “王小波是学数学的。”
  在去年白蓉的生日,她向罗辑要求一个生日礼物。
  “你能为我写一本小说吗?”
  “一本?”
  “嗯。。。不少于五万字吧。”
  “以你为主人公吗?”
  “不,我看过一个很有意思的画展,都是男画家的作品,画的是他们想象中
  最美的女人。你这篇小说的主人公就是休心目中最美的女孩儿,你要完全离开现
  实去创造这样一个天使。唯一的依据是你对女性最完美的梦想。”
  直到现在,罗辑也不知道白蓉这要求到底是什么用意。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
  道。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的表情好像有些狡猾,又有些犹豫。
  于是,罗辑开始构思这个人物。他首先想象她的容貌。然后为她设计衣着,
  接着设想她所处的环境和她周围的人。最后把她放到这个环境中,让她活动和说
  话。让她生活。很快,这事变得索然无味了,他向白蓉述说了自己遇到的困境。
  “她好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每个动作和每一句话都来自于我的设想,缺少一
  种生命感。”
  白蓉说:“你的方法不对,你是在作文,不是在创造文学形象。要知道,一
  个文学人物十分钟的行为,可能是她十年的经历的反映。你不要局限于小说的情
  节,要去想象她的整个生命,而真正写成文字的只是冰山的一角。”
  于是罗辑照白蓉说的做了,完全抛开自己要写的内容,去想象她的整个人生,
  想象她人生中的每一个细节。他想象她在妈妈的怀中吃奶,小嘴使劲吮着,发出
  满意的晤晤声;想象雨中漫步的她突然收起了伞,享受着和雨丝接触的感觉;想
  象她追一个在地上滚的红色气球,仅追了一步就摔倒了,看着远去的气球哇哇大
  哭。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刚才迈出的是人生的第一步;想象她上小学的第一天,孤
  独地坐在陌生教室的第三排,从门口和窗子都看不到爸爸妈妈了,就在她要哭出
  来时,发现邻桌是幼儿同的同学,高兴地叫起来;想象大学的第一个夜晚,她躺
  在宿舍的上铺,看着路灯投在天花板上的树影。。。罗辑想象出她爱吃的每一样东
  西,想象她的衣橱中每一件衣服的颜色和样式,想象她手机上的小饰物,想象她
  看的书她的MP4 中的音乐她上的网站她喜欢的电影,但从未想象过她用什么化
  妆品,她不需要化妆品。。。罗辑像一个时间之上的创造者,同时在她生命中的不同
  时空编织着她的人生。他渐渐对这种创造产生了兴趣,乐此不疲。
  一天在图书馆,罗辑想象她站在远处的一排书架前看书,他为她选了他最喜
  欢的那一身衣服,只是为了使她的娇小身材在自己的印象中更清晰一些。突然,
  她从书上抬起头来,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冲他笑了一下。
  罗辑很奇怪,我没让她笑啊?可那笑容已经留在记忆中,像冰上的水渍,永
  远擦不掉了。
  真正的转机发生在第二天夜里。这天晚上风雪交加,气温骤降,在温暖的宿
  舍里,罗辑听着外面狂风怒号,盖住了城市中的其他声音,打在玻璃上的雪花像
  沙粒般啪啪作响,向外看一眼也只见一片雪尘。这时,城市似乎已经不存在了,
  这幢教工宿舍楼似乎是孤立在无际的雪原上。罗辑躺回床上,进入梦乡前突然有
  了一个想法:这鬼天气,她要是在外面走路该多冷啊。他接着安慰自己:没关系。
  你不让她在外面她就不在外面了。但这次他的想象失败了,她仍在外面的风雪中
  行走着,像一株随时都会被寒风吹走的小草,她穿着那件白色的大衣,围着那条
  红色的围巾,飞扬的雪尘中也只能隐约看到红围巾,像在风雪中挣扎的小火苗。
  罗辑再也不可能人睡了,他起身坐在床上,后来又披衣坐到沙发上,本来想
  抽烟的,但想起她讨厌烟味,就冲了一杯咖啡慢慢地喝着。他必须等她,外面的
  寒夜和风雩揪着他的心,他第一次如此心疼一个人,如此想念一个人。
  就在他的思念像火一样燃烧起来时,她轻轻地来了,娇小的身躯裹着一层外
  面的寒气,清凉中却有股春天的气息;她刘海上的雪花很快融成晶莹的水珠。她
  解开红围巾,把双手放在嘴边呵着。他握住她纤细的双手,温暖着这冰凉的柔软,
  她激动地看着他,说出了他本想问候她的话:
  “你还好吗?”
  他只是笨拙地点点头,帮她脱下了大衣。“快来暖和暖和吧。”他扶着她柔软
  的双肩,把她领到壁炉前。
  “真暖和,真好。。。”她坐在壁炉前的毯子上,看着火光幸福地笑着。
  妈的,我这是怎么了?罗辑站在空荡荡的宿舍中央对自己说。其实随便写出
  五万字,用高档铜板纸打印出来,PS 一个极其华丽的封面和扉页,用专用装订
  机装钉好。再拿到商场礼品部包装一下,生日那天送给白蓉不就完了吗?何至于
  陷得这么深?这时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双眼湿润了。紧接着,他又有了另一个
  惊奇:壁炉?我他妈的哪儿来的壁炉?我怎么会想到壁炉?但他很快明白了,他
  想要的不是壁炉,而是壁炉的火光,那种火光中的女性是最美的。他回忆了一下
  刚才壁炉前火光中的她。。。
  啊不!别再去想她了,这会是一场灾难!睡吧!
  出乎罗辑的预料,这一夜他并没有梦到她,他睡得很好,感觉单人床是一条
  漂浮在玫瑰色海洋上的小船。第二天清晨醒来时,他有一种获得新生的感觉,觉
  得自己像一根尘封多年的蜡烛,昨夜被那团风雪中的小火苗点燃了。他兴奋地走
  在通向教学楼的路上,雪后的天空灰蒙蒙的,但他觉得这比万里晴空更晴朗;路
  旁的两排白杨没有挂上一点儿雪,光秃秃地直指寒天,但在他的感觉中,它们比
  春天时更有生机。
  罗辑走上讲台,正像他所希望的那样,她又出现了,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
  排,那一片空座位中只有她一个人,与前面的其他学生拉开了很远的距离。她那
  件洁白的大衣和红色的围巾放在旁边的座位上,只穿着一件米黄色的高领毛衣,
  她没有像其他学生那样低头翻课本,而是再次对他露出那雪后朝阳般的微笑。
  罗辑紧张起来,心跳加速,不得不从教室的侧门出去,站在阳台上的冷空气
  中镇静了一下,只有两次博士论文答辩时他出现过这种状态。接下来罗辑在讲课
  中尽情地表现着自己,旁征博引,激扬文字,竞使得课堂上出现了少有的掌声。
  她没有跟着鼓掌,只是微笑着对他颔首。
  下课后,他和她并肩走在那条没有林荫的林荫道上,他能听到她蓝色的靴子
  踩在雪上的吱吱声。两排冬天的白杨静静地倾听着他们心巾的交谈。
  “你讲得真好,可是我听不太懂。”
  “你不是这个专业的吧?”
  “嗯,不是。”
  “你常这样去听别的专业课吗?”
  “只是最近几天,常随意走进一间讲课的阶梯教室去坐一会儿。我刚毕业。
  就要离开这儿了,突然觉得这儿真好,我挺怕去外面的
  以后的三四天里,罗辑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和她在一起。在旁人看来,他独
  处的时间多了。喜欢一个人散步,这对于白蓉也很好解释:他在构思给她的生日
  礼物,而他也确实没有骗她。
  新年之夜,罗辑买了一瓶以前自己从来不喝的红葡萄酒,回到宿舍后,他关
  上电灯,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点上蜡烛,当三支蜡烛都亮起时,她无声地和他坐在
  一起。
  “呀,你看——”她指着葡萄酒瓶,像孩子般高兴起来。
  “怎么?”
  “你到这边看嘛,蜡烛从对面照过来,这酒真好看。”
  浸透了烛光的葡萄酒,确实呈现出一种只属于梦境的晶莹的深红。
  “像死去的太阳。”罗辑说。
  “不要这样想啊,”她又露出那种让罗辑心动的真挚,“我觉得它像。。。晚霞的
  眼睛。”
  “你怎么不说是朝霞的眼睛?”
  “我更喜欢晚霞。”
  “为什么?”
  “晚霞消失后可以看星星,朝霞消失后,就只剩下。。。”
  “只剩下光天化日下的现实了。”
  “是,是啊。”
  他们谈了很多,什么都谈,在最琐碎的话题上他们都有共同语言,直到罗辑
  把那一瓶“晚霞的眼睛”都喝进肚子为止。
  罗辑晕乎平地躺在床上,看着茶几上即将燃尽的蜡烛,烛光中的她已经消失
  了。但罗辑并不担心,只要他愿意,她随时都会出现。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罗辑知道这是现实中的敲门声,与她无关,就没有理会。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白蓉。她打开了电灯,像打开了灰色的现实。看了看燃着
  蜡烛的茶几,然后在罗辑的床头坐下,轻轻叹息了一声说:“还好。”
  “好什么?”罗辑用手挡着刺目的电灯光。
  “你还没有投入到为她也准备一只酒杯的程度。”
  罗辑捂着眼睛没有说话,白蓉拿开了他的手,注视着他问:
  “她活了,是吗?”
  罗辑点点头,翻身坐了起来:“蓉,我以前总是以为,小说中的人物是受作
  者控制的,作者让她是什么样儿她就是什么样儿,作者让地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就像上帝对我们一样。”
  “错了!”白蓉也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着。“现在你知道错了,这就是
  一个普通写手和一个文学家的区别。文学形象的塑造过程有一个最高状态,在那
  种状态下,小说中的人物在文学家的思想中拥有了生命,文学家无法控制这些人
  物,甚至无法预测他们下一步的行为,只是好奇地跟着他们,像偷窥狂一般观察
  他们生活中最细微的部分,记录下来,就成为了经典。”
  “原来文学创作是一件变态的事儿。”
  “至少从莎士比亚到巴尔扎克到托尔斯泰都是这样,他们创造的那些经典形
  象都是这么着从他们思想的子宫中生出来的。但现在的这些文学人已经失去了这
  种创造力,他们思想中所产生的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残片和怪胎,其短暂的生命
  表现为无理性的晦涩的痉挛,他们把这些碎片扫起来装到袋子里,贴上后现代啦
  解构主义啦象征主义啦非理性啦这类标签卖出去。”
  “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成了经典的文学家?”
  “那倒不是,你的思想只孕育了一个形象,而且是最容易的一个;而那些经
  典文学家,他们在思想中能催生成百上千个这样的形象,形成一幅时代的画卷,
  这可是超人才能做到的事。不过你能做到这点也不容易,我本来以为你做不到
  的。”
  “你做到过吗?”
  “也是只有一次。”白蓉简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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