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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69光明王-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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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你是一个推进主义者?”

  “不,”萨姆否认道,“只不过是提出问题的人。我对个中缘由有些好奇,如此而已。”

  “那好,我来告诉你原因吧。”梵天道,“原因就是他们还没有准备好。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这样做——是的,这是可以做到的。但那时我们没有在意。后来,等到问题出现时,我们之间又产生了分歧,于是许多时间白白流逝了。现在,他们没有准备好,而且几个世纪之内情况都不会改变。如果在这种时候传授给他们先进的技术,战争将不可避免,这会摧毁他们刚刚起步的文明。他们已经取得了很大成就,像自己的远祖一样,开创了一个文明。然而,他们仍然是孩童,和所有的孩童一样,他们会胡乱摆弄我们的礼物,最后伤到自己。他们确实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那早已消亡的第一具身体,和第二、第三、以及之后的许多具身体所生的孩子——所以我们必须尽到父母应尽的责任。现在这个星球上首次出现了一个稳定的社会,我们不能允许有人将他们推进到一个会毁掉这个社会的工业革命中去。要履行我们作为父母的职责,最好的方法就是像现在这样,通过神庙来指引他们。男、女神灵的原型本就是父母的形象,那么。由我们来扮演这些角色,彻底地行使这些职责,难道有什么虚假和不公正之处吗?”

  “可你们为什么要摧毁他们刚刚起步的技术呢?据我所知,印刷术曾三次被重新发明出来,每一次都被镇压了。”

  “同样的原因——他们还没有准备好。再说那并非真正的发明,而是记忆。那种技术本来就存在于传说中,有人按照传说把它复制了出来。一种东西的出现必须源自文化中已有的因素,而不能像魔术师帽子里的兔子一样从古代拉出来。”

  “你们似乎制定了一条非常微妙的界线,梵天,让人捉摸不透。这么说来,你们的任务就是在世界来回巡视,摧毁任何进步的迹象?”

  “这不是真的。”梵天道,“你似乎认为我们巴不得永远肩负这样的重担,认为我们强化了神的地位,还想维持一个黑暗的时代,好永远保住自己这令人厌烦的位置!?”

  “对了,”萨姆说,“蹲在这座神庙前的投币式祈祷机,那玩意儿的技术含量颇高,按当地的技术水平,简直相当于飞车。你们怎么不担心它泄露技术机密?”

  “那不是一回事。”梵天道,“它是神灵威力的象征,所有人都对它心怀敬意。因为宗教的缘故,无人会对它产生疑问。这跟把火药带给他们完全不同。”

  “如果某个无神论者劫走其中一个,然后把它给弄开呢?如果此人正好是托马斯·爱迪生之流,那时该怎么办?”

  “那上面装着带机关的号码锁。除了祭司外,任何人都会让机器爆炸,二者将一同消失。”

  “还有蒸馏器,我注意到尽管你们设法压制,却没有成功。于是你们就随意定下一个酒税,让人付钱给神庙。”

  “人类总是试图在酒精中寻求解脱。”梵天道,“近来,酒精已经出现在某些地方的宗教仪式中了,以减少人们的罪恶感。的确,最初我们试图压制它,但很快就发现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用税钱换来了神灵对酗酒的祝福。减轻了罪恶感、缓解了宿醉的不适、无需再承担酗酒带来的心理压力——你知道,酗酒这种事儿,确实跟心理有很大关系。再说税率也不怎么高。”

  “不过,有趣的是,很多人似乎还是更喜欢不受宗教约束的喝法。”

  “你来祈祷,却一个劲儿地冷嘲热讽,你在做的就是这种事,对吗,萨姆?我是在回答你的问题,而不是同你讨论天界的政策。关于我的提议,你拿定主意了吗?”

  “是的,马德莱娜。”萨姆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生气的时候是多么可爱呢?”

  梵天从宝座上一跃而起:“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他尖叫道。

  “我并不真的确定,”萨姆说,“直到现在。

  刚才只是猜测,我还记得你言谈举止中的一些小习惯。这么说来,你终于实现了自己一辈子最大的野心,嗯?我敢打赌,现在你甚至拥有一个后宫。感觉如何,女士?生来是个姑娘,现在却成了货真价实的男子汉?我敢说,无论哪个同性恋知道了这事都会妒忌的。祝贺你。”

  梵天挺直身体,对萨姆怒目而视。他身后的宝座化为一堆熊熊大火——只有七弦琴的声音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举起手中的权杖。

  “准备接受梵天的诅咒吧……”他开始说道。

  “为什么?”萨姆问,“就因为我猜到了你的秘密?如果我成为神,猜没猜到又有什么区别?其他神祗肯定也知道这件事。那么,是因为我为此故意惹怒你吗?但我惟有如此才能套出真相。而且,我本以为用这种方式展现我的才智会让你更看重我呢。倘若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

  “我诅咒你,并非因为你猜中了我的秘密——甚至也不是因为你所采用的方式——而是因为你在嘲笑我。”

  “嘲笑你?”萨姆道,“我不明白。我并不想无礼。我们的关系过去一直很好。只要稍稍回想一下,你就会记起来,这都是真的。为什么我现在要嘲笑你,从而危及自己的处境呢?”

  “因为你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哦,不,尊敬的大人。我只是跟你开开玩笑而已,任何两个男人谈到这类事时都是这样。倘若让你产生了误会,我很抱歉。我敢打赌你有个让我妒忌的后宫,而我肯定会试着在某天夜里偷偷溜进去,如此而已。如果你要因为感到惊讶而诅咒我,那就来吧。”他吸了一口烟,在烟圈里咧嘴一笑。

  终于,梵天轻声笑了:“我的脾气太急躁了些,这倒是真的。”他解释说,“恐怕对过去也过于敏感。你说得没错,我常和其他人开这样的玩笑。我原谅你。我收回刚才开始的诅咒。

  “这么说,你决定接受我的提议了?”他最后问。

  “是的。”萨姆道。

  “很好。我一直对你有一种兄弟之情。去把我的祭司找来,我会给他些指示,让他打理你更换身体的事宜。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当然,梵天大人。”萨姆一边点头,一边晃晃烟斗。接着,他推开那排架子,到外头的大厅去找刚才的祭司。各种念头在他脑中闪过,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将它们宣之于口。

  这一天,王子的随从们有的走亲访友,有的在城中打探消息、收集流言蜚语。入夜,王子召集了一次会议,从他们口中得知,摩诃砂全城只有十个业报大师,都住在东南方一片高地上的宫殿中。申请更换身体的人必须去神庙的诊所,或者叫读心室,而业报大师也会在约定的时间前往。在他们宫殿的庭院中有一座巨大的黑色建筑,那就是业报大厅,读心完毕后,人们紧接着就要前往那里,将自己传送到新的身体内。趁天色尚能视物,史芮克和另外两个谋士赶去绘制宫殿的防御图。王子的两位侍臣,则被派去邀请依拉贝克的国王前来参加晚宴与狂欢。这位国王是王子的一位远邻,曾与王子发生过三次血腥的边境冲突,偶尔两人也会一道狩猎老虎。国王同业报大师们约好了时间更换身体,于是带着几个亲戚来到摩诃砂。还有一人被派去铁匠街,告诉工匠们要在第二天天亮前把王子的订货翻一倍。为了确保对方合作,他带去了额外的酬劳。

  晚些时候,依拉贝克之王抵达哈卡拿旅舍。同行的是国王的六个亲戚,这六人都属于吠舍种姓,却像刹帝利一般携带着武器。不过,他们发现旅舍是个平和的地方,其他客人和来访者都没有佩戴武器,于是他们把刀剑放在一旁,到桌首挨着王子坐下来。

  国王身材高大,只是背驼得厉害。他一身栗色的袍子,黑色的头巾低低地垂下,几乎搭在两条毛虫似的乳白色眉毛上。他长着乱糟糟的花白胡子,每逢开怀大笑便露出一口深色的牙齿,仿佛参差不齐的断树桩;两只充血的眼球总像是要冲破包围,跳出眼眶,他的下眼睑努力抵挡这番攻势,被折磨得又痛又累,红红地凸了出来。国王喉咙里卡着痰,拍桌大笑,反复叫嚷着:“大象现在太贵啦,而且在泥巴里一点他妈的用处都没有!”——一共六次。这些话是讨论的一部分,讨论内容则是一年中最有利于作战的季节。他们一致认定,干统治者这一行的,只有新手才会蠢到在雨季侮辱邻国的大使,挑起战争。这样的人从此就会被冠以“嫩王”

  的称号。

  夜渐渐深了,王子的医师暂时告退,去监督甜品的准备情况。他在端给国王的糕点里加进了麻药。甜品过后,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国王越来越想阖上双眼,头垂到胸前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他一边打着鼾,一边喃喃地赞着“宴会不错”,最后,终于在嘟囔“大象他妈的一点用处也没有……”时睡死过去,谁也无法叫醒他。他的亲属并不觉得有必要护送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因为医师往他们的酒里放了点水合氯醛①,他们自己也正趴在地板上呼呼大睡呢。王子的首席侍从让哈卡拿为六人安排好房间,国王则被抬进悉达多的套间。医师很快帮他松开衣服,并开始用一种轻柔而深具说服力的声音对他讲话:“明天下午,”他说,“你就是悉达多王子,这些都是你的侍从,他们会护送你到业报大厅。梵天曾许诺你不需要先接受审判,就能得到一具新的身体。你要去占据那具身体。在整个传输过程中,你一直都是悉达多,过后,你要同侍从一起回到这里,接受我的检查。听明白了吗?”

  【① 一种医用镇定剂和催眠荆。】

  “是的。”国王低声道。

  “重复一遍我的指令。”

  “明天下午,”国王喃喃道,“我就是悉达多王子,我会带着这些侍从……”

  清晨绽放天光,到它照耀大地之时,一切都已安排停当。王子的一半手下出了城,朝北方前进。

  等摩诃砂消失在视线之外后,他们转向东南方,穿行在小山之中,途中只停下来一次,穿上战甲。

  “再见了,好哈卡拿。”王子剩下的侍从正打点行装,跨上战马,“我会一如既往地对所有遇到的人赞美你的旅舍。这次来访结束得如此仓促,实在令人遗憾。然而,我一从业报大厅出来,就得立即赶回去,扑灭几个省里出现的反叛。你很清楚,一旦统治者转过身去,这种事情立刻层出不穷。所以,尽管我很希望能在你的屋顶下多待上一个星期,但恐怕这个乐趣不得不留待下次了。如果有人来打探我的消息,告诉他们到哈地斯去找我。”

  “哈地斯吗,大人?”

  “那是我的王国里最南边的省份,气候异常炎热。记住我的原话,特别是如果将来梵天的祭司想要知道我的去向,就把这些话告诉他们。”

  “我会的,大人。”

  “还有,好好照顾那个叫得勒的男孩。下次再来时我希望还能听到他的演奏。”

  哈卡拿深深地鞠了一躬,照例准备开始演讲。

  王子抓住这个机会把最后一袋钱币抛给了他,再一次称赞了尤拉斯的葡萄酒,随后飞身上马,大声对侍从下达命令——如此一来,就把店主人的话全都堵在了口里。

  一行人骑出大门,离开旅舍。只有医师和三个战士留了下来,这些人由于水土不服,身体受了些影响,因此必须多搅扰哈卡拿一天,然后再出发追赶大部队。

  他们从偏僻的小巷穿城而过,一会儿工夫就来到了通往业报大师宫殿的主路。王子的三四十人早已埋伏在路旁的树林里,王子一面前进,一面与他们交换着暗号。

  走了一半路程,远远地只见七个人策马迎面而来,王子猜出这是自己的六个骑兵和国王。等对方进入声音可及的距离之内时,他们也拍马向前,与来人会合。

  “你们是谁?”骑在白马上的人身材高大,目光锐利,“你们是谁,竟敢挡住缚魔者悉达多王子的去路?”

  王子打量着对方——发达的肌肉、晒得黝黑的皮肤、二十多岁、猎鹰一般的容貌、剽悍的体格——他突然感到自己的怀疑毫无根据,他的疑心和猜忌使他背叛了自己。白马上的人身体柔韧。看来梵天信守诺言,给他准备了一具相当不错的强健身躯。然而,这具躯壳现在却属于老国王了。

  “悉达多殿下,”骑在依拉贝克国王身旁的一个侍从开口道,“他们似乎很公道。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悉达多!”国王怒吼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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