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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发条橙-第5章

小说: 发条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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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丁姆对着醉鬼的脏嘴打了几拳之后,他不唱了,大喊:〃接着打,干掉我,你这杂种窝囊废,反正我不想活了,这样的臭世界没意思。〃我让丁姆停一下,因为听听这种老朽物谈人生,谈世界,会吊起我的兴趣。我说:〃哦,臭在哪里呀?〃
    他嚷道:〃臭就臭在世界上允许以小整老,就像你们这样,没大没小,无法无天。〃
    他大声疾呼,挥舞手臂,遣词造句十分了得;只是肚子里冒出来卟咯卟咯的怪声,就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旋转,或者像某个鲁莽的家伙发出声音想要打断他,所以这老头不断用拳头加以威胁,喝道:〃如今不是老人的世界啦,也就意味着我一点也不害怕你了。
    老兄,因为我己醉得你打我都不觉得疼,你杀我都乐于死。〃我们大笑,狞笑而不说话。
    他就说:〃如今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呢?人类登月,人绕着地球转,就像飞蛾绕着灯火打转,再也不去关心地球上的法律秩序。恶事干脆做绝吧,你们这些肮脏窝囊的流氓。〃
    随后他给我们一些唇乐〃卟卟卟什〃,就像我们对待条子那样,接着他又唱开了:亲爱亲爱的国土啊,曾为汝玩命奠定汝和平胜利于是我们痛快地揍他,满脸堆笑;他还是继续唱,接着我们绊倒他,他沉甸甸地倒下,噗噗地呕出一桶啤酒。那样子真恶心,我们改用靴子伺候;一人一脚,接下去老头儿脏嘴里吐出的就不是歌曲或啤酒了,而是鲜血。我们随即开路了。
    在市政发电厂附近,我们碰到了比利仔和五个哥们,弟兄们哪,这年头,拉帮结伙大多为四五个人;就像汽车帮,四个人坐汽车刚好舒服,六个是帮派的上限。有时帮派间可以纠集起来,组成小部队,打夜间群架,但一般最好是像这样的小股人马出动。比利仔是个令人作呕的东西,他有着似胖似肿的笑脸,始终散发着反复煎炸的底油那种哈喇味道,哪怕他穿着最好的布拉提,比如今天的穿着那样,他们也同时看到了我们,接着是一阵非常安静的相互打量。这次是真格的,这次是正规的;有刀子,有链子,有剃刀,不仅仅是拳头加靴子。比利仔一伙停下了现有的活计,也就是正准备对截住在那儿的一个泪汪汪的小姑娘动武,她才十岁不到,大声尖叫着,但布拉提还没撕脱,比利仔和他老二雷欧各抓住她的一只手。他们可能正在完成行动前的脏话部分,然后再搞点儿超级暴力。看到我们走近,他们放掉了呜呜哭泣的小妞,反正她所在的地方这种小妞多的是,她提起细挑白腿在黑夜里闪动,边跑边〃噢噢噢〃地叫。我咧嘴笑着,很够哥们:〃嗬,这不是中毒的又臭又胖的比利淫荡山羊比利仔吗。你好,你这瓶臭炸土豆底油,把卵袋送过来吃一脚吧,如果你有卵袋的话,你这太监胚子。〃随后我们就动起手来了。
    我已经说过,我们是四比六,但可怜的丁姆尽管人笨一些,在疯狂恶战中足以一个顶仨。他腰间藏着亮晃晃一长条链子,绕了两圈,一解开就可舞动起来,煞是好看。彼得和乔治的刀子也很锋利。而我呢,有一把上好的旧式直柄剃刀,挥动起来闪闪发亮,颇有艺术美感。我们两伙人在黑夜里狠斗,已经住人的月宫刚刚升起,星光划破黑暗,就像急于参战的刀子那样闪亮闪亮。我用剃刀正好划破了比利仔手下人布拉提的前摆,非常非常干净利落,丝毫没有碰到肉。这个家伙打着打着骤然发现自己就像豆荚一样曝开了,肚皮赤露,可怜的卵袋也给人看到了,也就方寸大乱,边招手边尖叫,防守显然疏漏起来。丁姆趁机挥着链子呼啸蛇行,一下子就击中他眼睛。比利仔的这个哥们摇摇摆摆地跑开了,嚎叫得死去活来。我们干得不错,不久就把比利仔的老二踩在脚下,他被丁姆的链子打瞎了眼睛,就像野兽一样乱爬乱叫,让一只漂亮的靴子踏着格利佛,他出局出局出局了。
    我们四人中,丁姆跟往常一样,面目搞得最狼狈,你看他脸上鲜血横流,布拉提脏兮兮的一团糟,而其他人仍然镇定自若,未伤皮毛。现在我要直取臭比利仔的胖头,我举着直柄剃刀舞来舞去,活像剃头匠登上了劈波斩浪的船头,想要在不于不净的油脸上砍几刀漂亮的。对方也拿着刀子,是一把长柄弹簧折刀,但动作未免太慢太笨拙了,在格斗中无法真正伤人。弟兄们哪,足踏圆舞曲左二三,右二三破左脸,割右脸,每一刀都令我陶醉惬意,结果造成两道血流同时挂下来,在冬夜星光映照下,油腻腻的胖羊鼻子的两边各一道。鲜血就像红帘子般淌下来,但看起来比利仔丝毫不察觉,他就像肮脏的胖胖熊继续跌来撞去,挣扎着拿刀子捅向我。
    这时我们听到警车声,知道条子到了,手枪上膛,从车窗口指出来。无疑是那个哭泣的小妞报的警,报警箱就在发电厂后面,不远的,〃很快搞定你的,没问题,〃我喊道,〃臭比利下作羊,我会漂漂亮亮地把你的卵袋割下来。〃他们朝北向河边逃去了,慢腾腾喘着粗气,只留下老二雷欧躺在地上喘气,我们也就向相反方向跑去,下一个拐弯处有一条小巷,黑糊糊空无一人,两头都通的,我们在里面歇脚,呼吸从快到慢,最后变得正常。两边是公寓楼,令人仿佛身处两座高不可攀的大山之麓,公寓的窗户中都可以看到蓝光跳动。这就是电视啦,今晚有所谓的全球转播,世界上所有的人,主要是中产阶级的中年人吧,打开电视都能看到同一个节目。有某个傻乎乎的著名喜剧大演员或黑人歌手出场,都是通过外太空的转播卫星反射回来的。我们喘着气等候,只听得警车向东开,我们便知道没事了。可怜的丁姆不时抬头看星星,看月宫,嘴已张开,就像从没看到过这些的小孩子,他问道:〃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在这种东西上会发生什么事呢?〃
    我猛地推推他说:〃呵,你这个笨杂种,别想那种东西了。很可能像这里一样有生命,有人挨刀子,有人捅刀子,趁现在夜色还早,我们上路吧,弟兄们哪。〃其他人哈哈一笑置之,但可怜的丁姆一本正经地看看我,接着又抬头看星星,看月宫。我们向小巷那头走下去,全球转播在两边放着蓝光。现在就缺一辆汽车,所以出小巷后我们往左拐,一看到那古代诗人的铜像就知道,是到了普里斯特利①广场,诗人的上唇像类人猿,耷拉的老嘴里含着烟斗。我们朝北来到了肮脏的旧电影场,因为很少有人光顾,外墙正在剥落倾颓,只有我和小兄弟们倒常去,仅仅为了叫喊一阵,挖砖刨墙,要不就是在黑暗中与小妞来点抽送抽送的勾当。电影场正面有扔烂泥巴造成的斑斑点点,从上面的海报上,可以看到常见的牛仔狂欢场面,大使长们站在美国马棺一边,向地狱战斗队派出的盗马贼开枪,这种土玩意儿是当初由国家电影公司推出的,电影场旁边停放的汽车没什么高档的,大多数是破烂老爷车,但有一辆八成新的杜兰哥九五型,我看可以行驶,乔治的钥匙圈上别有所谓的万能钥匙,我们很快上了车,丁姆和彼得坐后座,学大老爷们的样子猛抽致癌品。我点火发动,马达很动听地轰鸣着,一种温暖震动的好感觉立马贯穿肺腑。接着我踩下油门,很舒服地倒车,周围没有人看到我们把汽车开走。
    ①作家名。
    我们在人们称为偏僻的地段盘桓周旋,吓唬穿过马路的老人和妇女,或者扭来扭去,追赶猫啊狗啊,然后我们往西边钊车,路上车辆不多,我踩足油门,简直把车底板都踩破了,杜兰哥九五型就像吃面条一样吞噬着马路,很快看到了冬日的一片树林,黑糊糊的;弟兄们哪,那可是乡下的黑暗哟。有一次,我压到一个大家伙,车头灯光中只见一张嗥嗥叫的满口牙齿的大嘴,它尖叫着嘎咂一声扑倒,后座上的丁姆〃哈哈哈〃大笑,差一点笑掉大牙。接着,我们看到一个小青年带着小妞,在树下面办那档子男女之事,就停下来为他们喝彩,然后半心半意地推搡了他俩几下,把他们打哭后,我们继续上路了。下面去寻求的是老套套,做不速之客。那个实在够刺激的,简直可向超级暴力者提供充实的笑料和大打出手的机会。
    我们终于来到一个村落,村外有一个独门独户的小屋,还有一小块花园。其时,月宫已经高高升起,我驾车慢慢减速,刹车后,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这个小屋。另外三个人发狂似的咯咯笑个不停,但见大门上写着的大字是〃家〃,一个傻乎乎的名字。我下了汽车,命令手下人不许笑,严肃点,我打开小小的大门,走向前门。我文质彬彬地敲门,没人来,又敲了一下,就听见有人来了,接着是拉门闩,门打开了约摸一寸,可以看到这一个眼睛在观察我,门上有链条拉着。〃哎,是谁呀?〃是小妞的声音,听音色是年轻姑娘,我就用绅士的措辞,以非常优雅的口吻说:〃对不起,夫人,很抱歉打搅您,我朋友和我是出来散步的。不曾想朋友突然间发病,很麻烦,他在外边路上,人事不省,呻吟不止,请问,您能否发发慈悲,让我借个电话叫救护车?〃
    〃我们没装电话,〃这小妞说。〃对不起,没有电话,到别处去打吧。〃我听到小屋里面传来〃啪嗒啪嗒啪嗒啪嗒〃的声音,有人在打字呢,这时打字停止了,这人的声音喊:〃什么事,亲爱的?〃
    〃唉,〃我说,〃您能否发发慈悲,请他喝杯水呢?您看,好像是昏厥呢。想必是头晕病发作了。〃
    小妞犹豫了一下说:〃等等。〃接着她走开了,三个手下都已悄悄下车,偷偷摸近小屋,且已经戴上了面具。此刻,我也戴上了面具,以后的事就易如反掌了。我伸手脱开了锁链条。由于我用绅士的措辞软化了小妞的警惕性,她没有照常规把门关死。我们可是夜闯民宅的陌生人哪。我们四个一哄而入;丁姆照例装疯卖傻,跳上蹦下,高唱淫辞滥调。我要说明,这小屋里边可是挺优雅的房间呢。众人大笑着进入了点灯的房间,只见小妞退缩着,这个年轻漂亮的小妞拥有一双真正的乳峰,旁边的人是她的男人,也比较年轻,戴着角质边眼镜。桌上有一架打字机,各种文件随处散布,但有一小沓纸头,想必是他刚刚打好的,所以这里又来了个聪明模样的读书人,很像若干小时前唬弄过的那个,不过,此人是作者。不是读者。只听他说:〃这是干啥?你们是什么人?怎敢不经许可就闯进我家呢?〃他的声音一直在颤抖,手也是,我说道:〃别害怕。若是心中恐惧,兄弟呀,请速速加以排遣吧。〃
    乔治和彼得去找厨房了,丁姆站在我身边侍命,嘴巴张得大大的。
    〃这是干啥的呢?〃我从桌上拿起那沓打字纸,戴角质边眼镜的战战兢兢他说:〃这正是我要知道的,这是干啥?你们要什么呢?立刻滚出去,免得我撵你们走。〃
    戴雪莱面具的傻丁姆听罢哈哈大笑,就像野兽的吼叫。
    〃是书啊?〃我说道。〃你正在写的是书啊?〃我把嗓音弄得很沙哑。〃我对会写书的人始终十二万分地钦佩。〃我看了看顶上的一页,上面有书名《发条橙》,然后说:〃这书名颇为傻冒。谁听说过上了发条的甜橙?〃接着我以牧师布道式高亢的嗓音朗读了片断:〃硬是强迫生机勃勃、善于分泌甜味的人类,挤出最后一轮的橙汁,供给留着胡子的上帝嘴唇,哎哟,生搬硬套只适于机械装置的定律和条件,对此我要口诛笔伐〃丁姆听着又发出了唇乐,我也忍不住笑了。于是我撕破纸头,把碎片播撒在地板上。戴眼镜的作家非常恼火,他紧咬牙关向我冲过来,露出黄板牙,把利爪般的指甲戳过来。这就是丁姆的行动信号,他狞笑着呃呃啊啊地直扑这家伙颤抖的嘴巴;啪啪,先是左拳,再是右拳,是我们亲爱的老哥们红色是桶装红葡萄酒,随要随放,处处质地相同,就像同一个大公司出产的流了出来,玷污了干净的地毯,染红了我仍在拼命撕开的书本的碎片,撕啊撕,整个过程中,那小妞他忠诚的爱妻,都呆若木鸡地站在壁炉边上,此刻她发出一丝丝尖叫,像是合着丁姆的老拳所发出的节奏。这时,乔治和彼得从厨房出来了,他们同时在大声咀嚼,尽管还戴着面具,戴面具吃东西是没问题的。乔治一手抓着一只冷腿,一手拿着半条面包,上面涂着大块黄油;彼得手拿口吐白沫的啤酒瓶,还有满满一把葡萄干蛋糕。他们喊着嗬嗬嗬,看丁姆跳来舞去,揍那个作家;作家开始大声疾呼,好像毕生的心血都被毁掉了,张开血盆大口号陶着乙但回答他的是满嘴食物的嗬嗬嗬…可以看见他们吃着的碎块。我不喜欢那样,觉得口水横流脏兮兮的,就训斥道:〃把东西吐掉。谁批准你们这样做?快抓住这家伙,让他看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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