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果实 + need-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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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协伸一抓住葛西想联络家属而拿起电话的手,并小声地说话。
「你好好向他的家人询问「意外」的发生经过,因为事后可能需要报警。」
「报警…为什幺?」
谷协伸一用手心推了额头一下。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一脚将这个脱线男人踹开。
「你也看到他的伤口了吧?被那幺整齐割开的伤口,绝对不会是意外造成的。再加上又没有其它外伤,我怀疑很有可能是由锐利刀器造成的。既然是这样的话,就成了伤害罪吧?可不可以别让我每件事都得向你解释说明?」
责备完葛西后,谷协伸一气得瞪眼跺脚地离开了急救病房。走往手术室途中,每当想起葛西的脸时,就跟着生气起来。原本谷协伸一就不太喜欢内科方面的医师,这样一来更让自己反感。不只过于专注理论,而且还喜欢拖拖拉拉,一遇到紧急情况就笨得不知如何处埋。在那之中,嘴上说着治疗,实际上却不知道在搞什幺飞机的精神科医生,更是让谷协伸一厌恶到极点。
已熄掉大半灯光的昏暗走廊中,自己的脚步声不停响起。谷协伸一将心思都放在对葛西的不满跟接下来的手术上,直到走到手术室门前时,都没发现手术室门口前站了个人。
可能因为灯光太暗而看不太清楚吧,谷协伸一刚开始还以为是睡不着的病患跑出来散步,但在靠近之后,才知道不是。那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垂头丧气地将手帕放在嘴边,软弱无力地靠墙站着。她长得眉清目秀,但首点脱色的浓妆却不堪人目,而让人一眼就知道她从事特种行业的华丽套装,更引起谷协伸一的嫌恶感。跟她擦肩而过时,谷协伸一的背后传来颤抖的声音。
「请问…我儿子铃木佑哉的状况是…」
谷协伸一没回过头,就这样无视于女人的声音而直接走进了手术室。在听到背后的关门声时,谷协伸一稍稍耸了耸肩。本来自己还模糊想象着男孩的母亲是跟儿子很相像的楚楚可怜女性,但在看到跟自己的想象差了十万八千里,身上的衣服还闪闪发光的没水准女人时,谷协伸一的幻想破灭了。
在更衣室换装的同时,谷协伸一脑海中正大致推演着这次手术的过程。不过,细微部分还是得在看到伤口后做些变更。
谷协伸一丝毫没有担心手术失败的不安感。要是铃木佑哉死去的话,问题绝不会在于自己的技术,而是因为受伤的部位太糟糕。不管自己再怎幺尽力,有时候还是会无力回天,更何况该死的人终究会死,任谁也无法改变。因为这就是他的命运。
谷协伸一那不负责任的声音,很快就转变成稍微的后悔,而回到了谷协伸一的胸口。谷协伸一拚命抹去脑海中浮现的温柔男人的身影,并将被血迹弄脏的医生上衣丢入洗衣篮中。
***
手术历经约四个小时才告结束。伤口虽然扩及大肠和动脉深处,所幸主要的内脏部位都没被伤到,而神经也没受到损伤。谷协伸一只将被切断的部位缝合后,就完成了这次手术。
在只剩下让他从麻醉中醒来的手续时,谷协伸一就将剩余的细部处理交给副值班医师,自己先行离开手术室。自动门打开后,谷协伸一一从手术室走出来,就看到葛西往自己这边跑过来。
「佑哉的情形还好吧…」
谷协伸一没有特地为他停下脚步,所以葛西只好紧跟在脚程快的谷协伸一身后。
「他的伤口很深,所以原本满担心的。不过,缝合大肠之后就没事了。」
「这样啊…」
谷协伸一斜着眼睛,可以看到葛西松了一口气并放下心的样子。
「我向病房大楼询问过,他们说个人房里还有一个空床位。手术结束后,就让他住进第一外科的病房。」
「嗯,麻烦你了。」
「现在还在做些善后的手续,大概30分钟后,他从麻醉醒来时,就可以移往病房了。」谷协伸一直接前往手术室的大厅中,并重重坐在沙发上。他顺手拿起一直被放在桌上的香烟。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明明话都已经说完,没想到葛西跟着来到大厅,而且还鞠躬行礼。谷协伸一当作没看见地吐了一口白烟。
「那位病人,看他的长相让人觉他满老实的…」
知道谷协伸一说的是铃木佑哉后,站在对面的葛西便回答通。
「他虽然患百自闭症,但算是很奇特的。从他身上不仅找不到任何反应迟缓的症状,反而智商还出奇地高,所以他现在能在普通高中里上课。」
谷协伸一朦胧回想起男孩的面貌。苍白的皮肤,还有那茫然的眼神,说他是高中生有点太过幼稚,恐怕还是个处男。自己也不太能确定到底男孩的哪个地方,跟自己所知道的那个人很相像…对了,是他给人的感觉吧?
谷协伸一将香烟捻熄的同时,还在自己眼前徘徊的葛西又开始说话了。
「…知道你很累了还这样拜托,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可以请你去跟佑哉的母亲说明一下手术的详细经过和情形吗?」
时钟的指针已指着早上8点,天气还是跟昨天一样不好,从百叶窗看到的天空依旧乌云密怖。
「这个你自己去。就跟她说受伤的部分已经缝合了,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谷协伸一想去冲个澡,顺便换衣服而站起来时,葛西还是不肯放弃。
「比起精神科的医生,我想由外科医生所说的详细说明,会让她比较放心。再加上我对专门的东西不太了解…」
谷协伸一将手指交叉在一起,并高举过头来舒展关节。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三更半夜把我吵起来,本以为有什幺急事,没想到竟然是别科的病患,还要我动手术!你也差不多该让我休息了吧?」
葛西没再进一步拜托谷协伸一说明病情了,大概察觉到谷协伸一语带讽刺地一再强调「别科的病人」吧?在大大打了个哈欠后,谷协伸一离开了大厅。在走到走廊时,谷协伸一看到那位在手术前跟自己说话的女人身影。谷协伸一打算假装没看到,但女人一看到谷协伸一,就慌慌张张跑过来。
「请问…铃木佑哉的手术已经结束了吗?」
「结束了,已经没事。至于详细情形,会有其它医生向妳说明的。」
「啊,真是太谢谢你了!谢谢…」
女人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拋下那彷佛整个人已崩溃般坐下的女人,谷协伸一独自离开。他还活着,所以没有必要说明那幺多吧?早一点洗完澡后,就可以上床睡觉了。这是谷协伸一此刻最想做的事情。
***
早上才入睡的谷协伸一,再次睁开眼时已经过了中午。打开值班室的窗户后,谷协伸一看到乌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见晴空万里。
昨天一整天彷佛早春般寒冷,今天却突然变得暖和起来。从值班室所看到的中庭,布满被雨水打落而散落一地的樱花花瓣,因此整个步道呈现出一片雪白。值班后的隔天不用上班。虽然没必要到病房大楼露脸,不过谷协伸一还是决定看完今天的「成果」后再回去。既然都牺牲了自己贵重的睡眠时间来帮助了,如果不让男孩向自己道谢的话,实在太划不来。
谷协伸一计画去看他一下,而来到了病房大楼。谷协伸一巧妙避开一看见医生,就会将工作推来的护士,并在名单上找寻铃木佑哉的病房。谷协伸一在210号的字段上看到他的名字时,心里吓了一大跳。居然又是那间病房。
在病房大楼中的走廊上走着,谷协伸一感到些许不安而停下脚步。异想天开地想象着铃木佑哉是否也含在那间病房中死去。那种事怎幺可能会发生?自己的手术如此完美,再加上他的状态很稳定,再怎幺想都想不到病情会恶化的原因。
谷协伸一再次重振起自己像是畏缩的双脚,继续往前走着。他想起几个月前在那间病房去世的男人的事…是个小自己7岁,而且很老实的男人。最先盯上的是谷协伸一,将原本为异性恋的对方硬是驯服成自己的情人。那场恋爱彷佛游戏一样,刚开始主动靠近的是谷协伸一,但到了最后反而是男人完全迷恋上谷协伸一。
谷协伸一只要玩腻了,便会毫不犹豫地跟对方分手,那时候却是因为自己的不检点,而先被男人一刀两断。遭到对方拋弃的合协伸一觉得心有不甘,再三跟男人纠缠不清,却被拒绝,不愿再次重修旧好。直到他死去为止,都…
就这样直到最后,他还是不肯说出「我喜欢谷协伸一」之类的话。如果没和他的朋友聊天的话,谷协伸一可能直到最后都无法了解男人的心情。
因癌症而去世的男人,生前最后住的病房正好就是铃木佑哉住进的病房。病房大楼里的住院病人时常进进出出,那间病房后来也有好几位病人住过,但谷协伸一都不曾感觉到今天这种厌恶感。
是因为铃木佑哉跟男人长得很像吗?谷协伸一怀着沉重的心情,敲了敲病房的门,里面传出响应声。谷协伸一打开门后,看到床的四周被浅绿色的布帘包围。
「你现在的感觉还好吧?」
谷协伸一拉开窗帘。原本以为病房里只有男孩,所以发觉有其它人在时,吓了一大跳。坐在折迭椅上的葛西回过头来看着。他一知道是谷协伸一后,马上匆忙站起来。
「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谢谢!」
无视于麻烦的存在,谷协伸一满脸僵硬地朝躺在床上的男孩温柔说着。
「你有没有哪里感到不舒服?」
刚开始还觉得他跟男人有点相像,但在仔细观察后,谷协伸一寸发觉其实两人没什幺相似的地方。
男孩的眼角就像呈现出性格般,稍稍住上吊着,嘴角也不像有着暧昧的神情。不过以15岁来说,他长得实在很幼齿。再加上那像小学生般没有多加修饰的直发,更让人这幺觉得。
男孩的目光没和谷协伸一的交会,也没回答谷协伸一的问题,而一直凝视着站在谷协伸一背后的葛西的胸膛。
「佑哉,这个人就是帮你的肚子动手术的谷协伸一医生喔!他是来看看你的情形有没有比较好。」
葛西简直就像在跟小学生说话般,用缓慢的语气朝男孩说话。那面无表情的单薄眼皮,轻轻眨了两、三下。
「他在问你有没有哪里还感觉痛,你还好吧?」
男孩睁大眼后,一直凝视葛西而用尖锐的声音开始说话。
「刀子往肚子压下去后就好痛。血流出来,头变得好轻。眼前闪烁着金色的光,一闪一闪,真是好漂亮,可是马上就变暗了。等到我再次睁开眼睛就…」 听到男孩的说话方式时,谷协伸一惊讶地瞪大眼睛。那刺耳的尖锐声音,非但没有高低起伏,就连单字的发音都还时常出错,谷协伸一感觉好象是个做失败的机器人在讲话。更让谷协伸一感到不解的是,明明没人问他「受伤的经过」,他却滔滔不绝地讲着。乍看之下,他跟平常人没两样…此时,谷协伸一脑海中掠过「反应迟缓」的字眼。
「佑哉。现在,在这里,能告诉我,你哪里会痛吗?」
葛西打断男话的话,并换了个方式来问。男孩移开原本停在葛西胸前的视线,而一直瞪着天花板。
「时快,时慢。」
谷协伸一完全无法介入精神科医生和男孩的奇怪对话中。葛西张开双手,像是在打节拍慢慢跟少年说着。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时快、时慢」的说法只有我才听得懂。这时候你应该说「有时候很痛,有时候又不太痛」。你的病情是由谷协伸一医生负责,所以要说得让谷协伸一医生明白才行喔!」
只见男孩皱起眉头,嘴巴开始紧紧闭住,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他还用一种很不情愿的眼袖盯着葛西的脸。
「葛西医生和第一外、科的谷协伸一医生,都是同一种类的。说听不懂、太奇怪了。你说讲法很奇、怪,可是真的是快、慢地痛啊!我找不、到更合适形容的话了。」
「佑哉,他不是叫做『第一外科的谷协伸一医生』,你叫他谷协医生就可以了。」两人间的对话终于中断了,谷协伸一趁机又再次向男孩说着。
「你有办法忍受伤口的疼痛吗?」
他应该有听到谷协伸一的声音吧,但男孩似乎无视谷协伸一的存在,连看都不看一眼。
「还有一小时,可以忍耐。」
「咦?」
这又是一次答非所问了,谷协伸一歪头想着他的意思。此时,葛西回过头来对谷协伸一苦笑着。
「他的表情虽然都没变,不过我想他是说这痛楚顶多可以忍耐一个小时吧?如果可以的话,能帮他注射止痛剂吗?」
「啊…好。」
男孩不看谷协伸一,而一直面无表情地用奇怪的方式讲话着。葛西看了谷协伸一,很小声地说「一起…」而手指着门外的方向,似乎是叫谷协伸一跟他一起出去。
「佑哉,我等会再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