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魇-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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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无法集中评审。
更重要的是,学生们的热情,绝大多数都留给了才艺竞赛这边。学生们暗地称才艺场是小城各中学的“花魁大赛”。女选手们个个风姿嫣然,明眸善睐,又都正值青春年少,哪个上得台来赢不到一片口哨?哪个摆起来又迷不倒台下少年?难为了评审,评这个好,那边起哄,评那个好,这边起哄。
一时间喝倒彩的,跺脚板的,丢书丢饮料罐的,此起彼伏,眼看,这场才艺比赛就要变成一场闹剧。
就在这时候,琥珀上台了。
鲜红的一袭长裙,艳丽中带着三分舍我其谁的热烈。雪白的两柄羽毛折扇,纯洁中透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远远的将刚才登台的那些嫩绿粉红的女孩全比了下去。
一出场,就赢得所有观众的满堂喝彩。
她手一扬,俏脸在羽扇间忽隐忽现,身一转,鲜红长裙在风中翩然起舞。
众人都看呆了,不曾想一个中学生竟有这样的身段,这样的造诣,倒像是从前世带来的功底,经了千年的排练,专为来迷惑众生的。
正沉醉间,她却又吐出词藻,唱了起来:“双扇绣飞雪,隔雾试探初见。淡抹不深匀,红衣淡淡春。细问何处好,人人道尽一身。今日扰君昏,明日衣化云。”她唱完,手一撸,羽扇忽然散开,洁白的羽毛如雪花般随风飞舞,落满舞台。
众人一时深觉恍惚,似乎见到一名身着描金嫁衣风华绝代的女子,正在飞雪漫天中缓缓飘离人间。
整个表演词藻清丽,乐调婉转,虽然词中意境有些淡淡的、不相称的宿世恩仇感。但无论如何,一个这样的少女,这样的年纪,能赋出这样的新词,舞出这样的韵律,实在太出乎所有评审及观众的意料。
场中静默一阵,忽然掌声雷动。
琥珀微微抿嘴笑,盈盈向台下鞠了一躬,眼睛溜到赛台边的陈默,眼睛也闪亮了。
而陈默,早已被她的一颦一笑弄的心乱如麻。小琥珀,你何时长大了?我竟没有发觉?他不禁心惊。
角落中的韩蓄也久久回不过神来。
“双扇绣飞雪,隔雾试探初见。”这初春的轻云薄雾中,她摇着手中的羽扇,她,是在说他和她吗?
“淡抹不深匀,红衣淡淡春。”当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把红色穿的这么出尘的美丽,如春天,还是如春情?春情是什么,是爱情吗?他脸一红。
“细问何处好,人人道尽一身。”她的好,是要人一生一世去品味的吗?是值得的吗?
“今日扰君昏,明日衣化云。”此时此刻,他可不是已经昏了头吗?怎么会这样细细的欣赏起这爱出风头的女人来了!可是,她的将来,竟会是“衣化云”吗?化成什么样的云,是红的像她的衣呢,还是白的像她手中的扇?
不,她这样的人,即使要化,也不会化成云吧,她会化成雾,薄薄的,粉红色的轻雾,淡淡的包围着每一个人。
她本身,不就像雾吗?轻盈,飘忽,若即若离。
他悚然而惊,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再抬头时,她已经退到幕后去了。他心中有些失落,说不出是为了什么。
那次竞赛,韩蓄,琥珀,陈默凭着三冠军为学校争得了一尊年度奖杯。
从那天比赛完,韩蓄就一直想问问陈默关于琥珀的事,可一直也开不了口,他不知怎样问才好,也不知自己实际上到底想要问些什么。大家严格说来并不认识,她又是他讨厌的人,有什么可问的呢?
但他就是想知道,台上风情万种,招蜂引蝶的琥珀,到底为什么不接受学校那些男生的情信,是嫌他们不够好,还是另外心有所属,
他始终没有问出口,他怕陈默问他:“你想认识琥珀吗?”他将无言以对。
他想认识她?见鬼,这种招蜂引蝶的女孩,他才不要认识。
其实能在球队坚持到今天,全因陈默也在,他恍惚间总觉得在陈默身上可以闻到一股陌生的难述难描的迷离香味。
那是什么味道?是谁的?
放学时,天忽然暗下来,飘下雪花。漫天的白色雪花被笼罩在橘黄色的路灯下,说不出的温馨美丽,韩蓄照例站在走廊尽头目送琥珀离开,琥珀身边,也照例是长身而立的陈默。
学校的人把韩蓄和陈默叫做冷面杀手,说他们两人在篮球场上一样凌厉凶狠,也说他们两人在平时一样阴沉忧郁。
陈默想他们说的没错,他与韩蓄是有相像之处。悲哀的是,韩蓄的忧郁说的出口却换不来答案,他的忧郁说不出口却已知答案。
与韩蓄做了一年半前锋拍档,陈默当然知道韩蓄在想什么,这忧郁英俊的男孩几乎已是全校女生的焦点,可他却视而不见,由始至终深深的不快乐。
刚开始,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同校的女生,并非没有出色的,而他也不像是怕耽误学业的人,因为说实在话,他的学业已经好的不能再好,完全不用他再为此多费心。这也正是一众女生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后来,他明白了,韩蓄和他打球时,一场比赛中最起码要三次提起琥珀。他总是皱着眉问他:“你干嘛那么照顾她?干嘛对那种女孩子那么好?”虽然他提到她时,语气总是这样横,好像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怨似的。可是,据陈默所知,他们两人根本就不认识。
这还不够明白的吗?
这个傻头傻脑的韩蓄始终糊里糊涂的,可他的确算的上是千里挑一的好男孩,跟琥珀也算得上登对。
他们同样漂亮,同样学业出众,同样才艺双修,同样人缘极佳。
陈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始终也提不起勇气为琥珀和韩蓄引见。他不敢承认,他有些害怕韩蓄会将琥珀的眼光从他自己身边吸走。
如果琥珀不再纠缠着他,不是很好吗?
如果琥珀的目光永远留在他一个人身上,那才是一种悲哀吧。
他想,快毕业了,毕了业,考到别的城市,也许对他和琥珀都会好一些。
可一想到要分开,他却又受不了,痛苦也比寂寞快乐。
这些年,有琥珀陪伴的日子,他已经太习惯了,她的跳跃,快乐,美丽,亲近,都是他太过喜欢的特质,生活中没有她,他可还会快乐?
可是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他心里也明白,对他对琥珀都绝没有一丝好处。
特别是经过了上次才艺竞赛,当全体观众亲眼看到琥珀美丽的同时,他也眼睁睁的把她看进了心里。在那一刻,他已无法否认,更无从否认。
这些天,琥珀的影像在他心中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他上课时想她,休息时想她,吃饭时想她,甚至,和她在一起时,他仍旧会控制不住的想她。
怎么是好?
再不逃,只怕连逃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回头看走廊尽头的韩蓄,心想:也许我早该不那么自私,让琥珀与他认识。毕竟,他们才能发展成完美的一对。
琥珀拉他衣袖:“默哥哥,你在看什么?”
他心口有说不出的微痛,摇摇头:“没什么。”
琥珀抬高睫毛看他的眼睛,一片雪花落在她睫毛上,像是小小的羽毛扇。雪天使就是这样吧,陈默想。
陈默吸口气,微笑着同琥珀说:“明天休息,你到我家来玩。”
琥珀心一跳,忙垂下眼帘:“嗯。”
对于陈默,琥珀自有她难解的关怀和依赖,毕竟,这个人,实在不仅是一个表哥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在父母努力吵架闹离婚时,是他一直守在她身边。
在父母上法院打官司,双方将她像一只没有感情的皮球那样踢来踢去的时候,也是他守在她身边。
法院判离那一夜,母亲收拾了东西夺门而出,完全遗忘了她的存在,只有他,伸出小小的怀抱让她躲进去,尽情的哭。
母亲离开的间隙,学校要办联欢会,她要登台,家时早已乱的鸡飞狗跳,父亲根本不关心她。是他帮她买了她生平第一支唇膏,第一条丝质的衬裙,第一朵祝贺用的鲜花。
她知道,那是他打碎攒了一年的小猪扑满给她买的。
那时,她还只知道哭。他却已懂得捧起她的脸,微笑着说:“看,我的小琥珀是最漂亮的。”
从那刻起,她就决定,她要做他最漂亮的最光彩照人的骄傲。
而他呢,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后来母亲来接她,她却再也无法离开他了,没有他小小的却温暖的怀抱,没有他静静的陪伴,她早已不知要如何活下去。
她静静的看着他,任雪花在她睫毛上飞舞,她的目光是那么闪亮,那么温柔。陈默心一跳,连忙躲开,雪花只是落在琥珀的睫毛,却更像落在了他的心里,寒冷,似要将他彻底冻僵。
琥珀没想到陈默家里来了这么多人,有些意外。更意外的是姑妈姑丈都不在,一屋子全是男孩,而她一个也不认识。
她觉的这群人中有一个瘦高的男孩看她的眼神有点熟悉,像是长久以来就跟随在她身边似的,她朝这目光看过去,那男孩子却低头瞪了她一眼。嗨,还是个挺英俊的男孩呢,只是有些蛮横,总不及表哥。
她问那些男孩:“我哥呢?”
男孩们冲她起哄,一起朝里屋喊:“陈默快出来,你的小公主来了!”
怎么,他们也知道她是陈默的小公主吗?是了,陈默对她的好,还有谁不知道呢?琥珀心中正甜甜的,却见陈默走了出来,手中还拖着…拖着一个女孩!
琥珀吃惊的瞪大眼睛,这是什么状况?这女孩是谁?默哥哥怎么会拖着她的手?
她一时忘记说话,只知呆呆的站着。
座中的韩蓄也吓了一跳,天天与陈默打球,竟不知这陌生的女孩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看她淡定自若的样子,是表示一切都已成定局了吗?琥珀知道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琥珀知道了又怎么样,关她什么事,她表哥有好事,她当然应该高兴。只是,这又关自己什么事?
琥珀却已吓呆了,一直站在一边,吭都吭不出来。她真的从未想过,虽然,她也知道自己与陈默的关系是那样复杂,早已注定迟早有现在这一幕上演。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这样难过呢?完全像是祸从天降,完全措手不及。
韩蓄心都揪紧了,她这算什么表情?为什么看起来这样难过?
陈默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这样轻易的打破了脆弱的平衡,既然戏已上演,就只能继续下去,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他后悔吗?
这个平空出现的女孩呢?她在这幕戏中又要担任一个什么角色,能抽的出身,能回得了头吗?
陈默将手中的女孩往前拉一拉,说:“琥珀,我给你介绍,这是唐玲,我女朋友。”
没心没肺的男孩们又在起哄,起哄中唐玲泰然自若、陈默目无表情、琥珀脸色惨白。
只这一个照面,琥珀就败下阵来。
琥珀哆嗦着去拿桌上的水杯,看也不看就往嘴里送,唐玲叫:“小珀别喝!”
琥珀茫然的拿眼去看唐玲,唐玲说:“那是我刚用过的水杯。”
琥珀眼也直了:“你说,这是你的水杯?”
什么时候成了她的?默哥哥、还有默哥哥这里的一切,不都是自己的吗?她从来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在顷刻之间,这一切竟会全变成了别人的!
唐玲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为什么男友的妹妹对她的态度会这样不善:“是…不是我的,是我刚用过了…”
“你刚用过了…哈哈哈”琥珀大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转而面对陈默,嘴唇发青:“默哥哥,这是我的表嫂吗?”
陈默咬牙点头:“琥珀…”
琥珀觉得自己的心一片片的碎开来,再也拢不住。她微笑着问大家:“哗啦啦,哗啦啦,默哥哥,你听到了吗?唐玲姐你听到了吗?你们都听到了吗?”
唐玲更加茫然:“什么哗啦哗啦,没听到啊,是水开了吗?”回头问陈默:“有没有烧水?”
陈默摇头,他当然听到,那心碎的声音,因为他自己的胸膛内也在碎裂,已裂成粉末。在这次见面之前,他已为此刻演练多次,他以为自己已有十足把握控制眼前的一切,他总在想,也许,琥珀和他想的不一样,她还小,她可能什么也不懂。可是,他错,当事情真的发生时,琥珀非但和他想的一样,甚至,她比他想的更深。他突然发觉,自己才没长大,自己什么也处理不了,什么也控制不好!
他看着脸色惨白的琥珀,心知什么都为时已晚,这一刻心里有前所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