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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失控 作者:张震-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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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工整整,很像是一个女孩的闺房。最后他又来到卫生间,收起了剃须刀和他晾在杆上的裤衩。这时他发现了牙缸里的漏洞,那里只应该有一个牙刷,他赶紧把其中的一个收走。
  赵铎并不总抽烟,但他还是把窗户打开,放了又放,然后又到处喷了点白小溪喜欢的那种便宜的香水。他估计,要是那个男人的定力不强,闻到这股香水味儿没准就晕了。
  好了,一切都就绪了。
  赵铎开始躲在门后,警觉地倾听外面的动静。只等从楼梯拐弯传来了咳嗽声,他就迅速地蹿到床边,按下摄像机的按钮,跑到里屋藏起来。
  但是,欧森娜的情况可不乐观。
  在谈话进行到一个小时的时候,白小溪几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你不得不承认周雨楼是个很有魅力的人。而且早在很久之前,女孩对他的好感就已经偷偷产生。如果没有赵铎的计划,那无疑,今晚将是白小溪最为心动的一次邂逅。所以,在欧森娜温软柔和的氛围中,白小溪和周雨楼的相处不能自拔地纯粹起来。开始,她还总是记起赵铎的提醒,要试探他,引诱他,光盘,十万块……但很快,那些预谋全都被开心的交谈所湮没。以至于当周雨楼喝下第三瓶啤酒的时候,白小溪竟然说,周老师,少喝点吧,明天头会疼的。直到说完这句话,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荒谬!天哪,全错了,剧本里没这句台词,应该表达正好相反的意思才对。
  周雨楼也同样愉快。女孩的活泼赶走了他最初的尴尬,让他越来越放松。他还顺便回忆起了他的大学时代。那样的谈话让他真正轻松起来,把一切现实拦在门外。
  他们是在欧森娜待两个小时之后离开的。其实那时谈兴正浓,但周雨楼看了看表说,太晚了,小溪,你明天还要上课,以后再找时间聊吧。白小溪说,那您该不会因为知道了我是您的学生,以后就不理我了吧。周雨楼笑了笑,“那可不好说。”
  没用白小溪要求,周雨楼就很自然地打了辆车送她回家。
  从车轮开始转动的一刹那,白小溪的心就大乱起来。一股股力量在她脑海中此消彼长——周雨楼的真诚、赵铎的期待、女孩的情愫、高利贷的压力、理智的劝告、十万块的诱惑……她真的没了主意。后来,直到周雨楼连说了两声“小溪,你到了”,她才反应过来,看见出租车已经停在了赵铎家小区的跟前。
  她假装整理着衣服,磨蹭着开车门。这时她听见周雨楼问她:“你住几楼啊,一个人敢上去吗?要不要送你?”
  她的心狂跳不已!她不知道是否周雨楼真的送她上了楼那个计划就能成功,但她知道的是,如果拒绝就一定前功尽弃。别管那么多了……在一瞬间,所有力量在白小溪脑子里轰然炸开。她强迫自己狠下心来!当她的双腿已经迈下车的时候,她转身对周雨楼说:“不用了,周老师,我自己能行。”
  白小溪关上车门,和周雨楼互道告别。出租车向黑夜驶去。白小溪又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才迈着沉重的脚步上楼。

  第四章


  赵铎其实还是很想保住他们那辆小车的,但是无奈,他从白小溪的态度中看不到丝毫可争取的希望。白小溪看来是不打算再继续他们的“事业”了,至少暂时不打算,不管对她的老师还是对任何人。这一方面是出于白小溪所说的“矮胖阴影”,同时还有一个很现实的原因——校庆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白小溪必须和她的同学们全力投入到排练之中。更何况,她还是那个节目里最重要的一个角色。
  艾丝美拉达!
  美丽是白小溪获得这个角色的第一个原因。在大家眼中,有着天使般容颜的吉卜赛女郎除了白小溪之外绝无二选。同时,白小溪的唱功和表演也让大家认可。老实说,白小溪算是个用功的学生,虽然一直以来和赵铎在背地里勾当不断,但涉及正经事时她向来一丝不苟。于是,她得到了那个令人激动的角色。也正是因为这出《钟楼怪人》,两周之后的那天下午,白小溪和周雨楼见面了。
  牵线人是孙主任。
  孙主任是表演系的领导。在检查了两次排练之后,他总觉得演员们不够放松,表演上紧巴巴的。除了对人物的理解不到位之外,孙主任认为最重要的原因是心理不过关,在《钟楼怪人》的盛名之下,大家无法进入纯粹的表演状态。于是孙主任决定请周雨楼来给大家作一次辅导。在孙主任心中,周雨楼是解决这类问题的毫无疑问的专家,这从他的弟子薛戈每次在台上收放自如的表演中就可见一斑。而且孙主任也早就拜读过周雨楼的那本大作——《在歌唱中解放天性》,正是他把那本书引进了表演系,作为学生们的辅助教材。书中解决的,就是现在这个问题。
  那天下午,周雨楼吻了白小溪。
  事后回忆起那个吻的时候,周雨楼不能确定当时吻的到底是白小溪,还是艾丝美拉达,或者是海柔。他当时被白小溪的歌声震撼了,完全熔化于女孩如火的热情,不能自拔地投入到忘我的空间。当他的嘴唇碰到白小溪时,白小溪的舌头在一瞬间缱绻而至,让他丝毫都没有醒来的机会。
  离还款期限还剩三天的时候,赵铎收到了高利贷的警告。
  那天赵铎从家出来,刚打开车门,身后有个人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比他还高的男人。赵铎问,干吗呀?男人倒挺客气,“没什么事,我们老板让我来提醒您一下,到您还钱还有三天。一共五万七,到时候您别忘了,省得大家做不成朋友,还难堪。”赵铎当即表示极大不屑,“多大点儿事啊?回去告诉你们老板,三天之后,五万七,我准时送过去,一分都不少,这是我赵铎做人的信誉,用不着你们提醒!”
  男人说:“好,添麻烦了,等着您。”
  赵铎当然敢信誓旦旦地保证,因为经过几个星期的不懈努力,他终于给夏利车找了个理想的买主。还是穷朋友给介绍的。那人前几天刚看了车,非常满意,定好了,三万块。就像白小溪说的,一分都别少!现在赵铎正是要去拿两万五的定金,收了定金,把车给人家,再办了过户手续,剩下的五千块也会很快入账。
  事情的变化实在出人意料。
  车停在买主家楼下之后,赵铎的朋友进去找人出来。等着的时候,赵铎口渴,在路边的小店买水喝。店主把一瓶可乐和找回来的零钱递给赵铎时,他当即冲一张五元票咧开了嘴。那张钱太破了,薄薄的泛着毛茬,图案模糊不清,像一片用过的手纸一样。赵铎用两个指尖夹着五块,告诉店主,这个肯定花不出去,换一张。店主不干,又不是假币,干吗给你换啊。赵铎说你这比假币也真不了多少,赶紧换!钢镚儿也行,要不我不买了。店主磨蹭着去找钱,嘴里嘟嘟囔囔地对赵铎放射不满。赵铎两眼一瞪,高声说,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这句话刚喊出来,仿佛伴奏一般……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声震撼的和弦!
  其实不是和弦,是马达声。
  赵铎探身去看。
  天哪!他的眼珠子冒了出来!可乐摔得粉碎!他看见,自己那辆亲爱的夏利车正一路号叫着狂奔而去!
  “操你妈的!敢偷我的车!你他妈给我站住……”
  赵铎像安了火药一样蹿出小店!
  “回来……”他绝命地呐喊!!
  晚了,车已经拐弯,不见了踪影……转瞬之间一切就都结束了,就像闪电那么突然,像个屁那么快,像梦那么不真实。小路上安静如常,只有一团尚未散去的黄烟追忆着刚刚过去的变故……后来,朋友领着买主兴致勃勃地出来的时候,赵铎的哭状就像一个还没满月的婴儿。
  高利贷到期之后的第三天。傍晚,白小溪回赵铎那拿换洗的衣服。刚一进门,就看见了躺着的赵铎。不是躺在床上,是地下。赵铎抱着脑袋,满手满脸都是血,蜷着身子痛苦地呻吟。看见白小溪进来,赵铎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多亏现在来,你要是早进来几分钟,也得这下场。”
  预期中的噩梦果然降临了。高利贷的打手找上门来,结结实实地把赵铎打了一顿。
  白小溪赶紧把赵铎送到了医院。其实伤势并不如看到的那么严重,大部分血都是鼻子出的,脑袋上起了个大包,胳膊上豁了个口子。那帮家伙很会打人,绝不打死你,也不一次性造成严重的伤害,但是场面上看起来绝对要血风肉雨,有足够的威慑力。那是个深刻的警告——要是再不如数还钱的话,下回流血的可就不光是这些地方了!
  那句话一出口,白小溪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那真是一句让人感动的话,当时医生正在给赵铎包扎胳膊,赵铎转过头,小声对白小溪说:“小溪,过一会儿,你回去把你要用的东西都拿走,最近这些天就别回来了,我那太危险,那帮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千万别让他们看见你,等我想办法把事儿平了再说吧。”
  白小溪当即鼻子一酸,泪水啪嗒啪嗒掉下来。
  “你想办法,你能想出什么办法啊?先出去躲躲不行吗?”
  “躲?”赵铎一声苦笑,“你就是能躲过阎王爷也躲不过那帮人,要是没这两下子他们敢出来放高利贷吗?”
  “那怎么办?报警行吗?”
  “报警?警察能保护我一辈子吗?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我。”
  白小溪万分沮丧。怎么说她都涉世未深,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她问赵铎:“都已经还给他们三万多了,比当初管他们借的还多,他们干吗还这样啊?”
  “这就叫高利贷,本金算什么,要的就是高额利息。我前天把那三万五给他们送去的时候,他们瞅都没瞅,就问剩下的钱什么时候还,我好说歹说,他们才给宽限了两天,我还以为能再拖拖,没想到他们就动真格的了。”
  “这帮人怎么这样,简直跟黑社会一样。”
  “他们本来就是黑社会,没有黑社会托着谁敢出来放高利贷呀?”
  “他们什么时候还能再来?”
  “十天,他们说这是最后期限,而且还要加上这十天的利息。”赵铎咧着嘴,感觉上完药的胳膊比不上药还疼。
  “啊?”白小溪彻底呆了,“那……你上哪儿去弄那么多钱啊?”
  “你甭管了,我自己解决吧。”
  “你怎么解决?”她语气无望。
  赵铎没吱声,扶着疼痛的胳膊,目光茫然。
  “你等一下。”
  白小溪说完到走廊上去打电话。过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她更加沮丧。她刚才又跟家里通了电话,想再跟老爹老妈开口,可是家里的情况同样不妙。姐姐的新店面经营不利,家里已经把老底儿都贴了进去,根本无暇顾及白小溪的困境。
  那天晚上,白小溪没回学校,和赵铎回了家。她给赵铎下了碗面条,看着他吃完,安慰他睡下。第二天早上临出门的时候,白小溪站在半开的房门前面对赵铎说:“等我电话吧,我不知道能不能把他带回来。”
  就像上次一样,周雨楼先送白小溪。出租车在沉默中走了一路,最后,当车停在赵铎家小区跟前的时候,白小溪终于作出决定:放弃这个计划。
  算了吧,她想,快结束这荒唐的赌博吧。这是在玩火!一旦周雨楼真的送自己上了楼,进了屋……那恐怕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于是车门打开的时候,白小溪对周雨楼说:“周老师,不用送了,时间还不晚,我可以自己上楼,谢谢你的晚餐,再见。”说完,她近乎逃跑般地下了出租车,向小区里面走去。
  终于解脱了!
  白小溪长长松了口气。至于赵铎,她想,再帮他想别的办法吧,反正天无绝人之路,办法只要想肯定会有的,周雨楼并不是唯一的稻草。晚上的风有点儿凉,却让白小溪格外清爽。她觉得以往所有的得手加起来,都不及这次放手来得畅快。她就像个突然间卸掉了沉重包袱的人,甚至有股想唱歌的冲动。也许是突然的解脱让她过于放松了,所以刚走了没几步,她的右脚一软,“哎呀……”一声,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刚才从西餐厅出来,那只脚踏在台阶棱上的时候,就已经重重地崴了一下,只是那时她心乱如麻,根本无暇察觉。
  其实摔得并不太重,但要想立即站起来还是有些困难。白小溪半跪着,用手撑着地,试了试,但小腿很不争气,就是贴着地面不肯离开。这时白小溪听到了刹车的声音。她循声望去,那辆出租车才开出没多远,已经停了下来,周雨楼在和司机结账,然后,他打开门,走下了出租车。
  白小溪瞬间就升起一股恐惧!那是一只冥冥中伸出来的手吗?阴森地把周雨楼推了回来。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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