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渺渺,暮霭沉沉-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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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纪子臣柔柔叫她，她抬眼看去，他眼睛里全是血丝，神色疲惫。
“林舜呢？”
他低了头，伸手抱住她，“他走了。”
“怎么会这样。”她失声痛哭，情绪再度失控，“刚刚还好好的，前天还一起去拍照，现在人就没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别这样。”他紧紧箍住她，“人死不能复生。”
“子臣，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的……”她哇哇大哭，眼泪一股脑流在他的胸膛上， “他就要结婚了啊，如果不是因为我，怎么会弄成这样？萱萱说的没错，都是我害的，我就是个害人精。”
“楚楚，别这样，我们大家都很难过，可这是谋杀，要怪就怪那个凶手，不能怪你。”
“凶手……”她蓦地抬起头，“凶手抓到了是不是？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杀我？”
“还没消息。”
“我们现在就去警察局，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做！”薛楚猛地冲出房门，连鞋都没穿就要开门出去。
纪子臣死死抱住她，哽咽道：“你去干嘛？不要闹了，楚楚！”
“我要去问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残忍，就这样害了两个人的一生，你知道吗？”
“我知道，你别激动，警方一定会还林舜一个公道的。”
“公道？人都死了，要公道有什么用。”她忽地安静下来，瘫坐在地上，反复呢喃：“有用吗，没用了，没用了……”
纪子臣叹了口气，一把抱起她，转身回了房。
眼见薛楚精神委靡，纪子臣也不好受，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爬上去用怀抱圈住她，低声道：“你想哭就哭，哭累了就睡一觉，我在这儿陪着你，嗯？”
她迷迷糊糊睡过去，半夜又数次被噩梦惊醒，几番折腾，直到天亮才安生了些。
纪子臣一觉醒来，发现怀里空空如也，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踉跄跑出房间，发现薛楚的鞋不见了。他立刻拨她手机号码，铃声从沙发上传来，原来她连包都没带就出去了。
他心急如焚地出门，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给她所有的朋友，一律说没见过她。
突然，他想起她昨晚说要去警察局，立刻开车往为民路方向去，这一区的警局就在那里，离这儿并不远。
到了警局，他直奔重案Ｃ组，记得上次来调查取证的王警官还留了一张名片给他，他打开手机，翻出他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是王警官吗？”
“我是。”
“我是纪子臣，上次我妻子薛楚那件伤人案是您负责的吧？”
“是的，纪先生，我正想找你，你太太今天一大早来找过我。”
“她现在还在您那里吗？”
“我当时不在办公室，是我同事招待的她。”
“我现在已经到了您楼下了。”
“可是你太太已经不在警局了。”
纪子臣停下按电梯的手，“她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是这样，我同事见她神色恍惚，脸色十分不好，说要送她去医院，可是她说要见一见嫌犯，我同事当然不肯，她死活不肯走，后来我同事没办法，就打了电话给我，没想到一转眼她就不见了。”
纪子臣简直快急疯了，挂掉电话，又开车去了林舜的家，想着她说不定去见利萱了。
下了车，他直直冲到门前，按下13楼B。
“你来干嘛？”利萱的声音传来。
“薛楚有没有来找你？”
“来过，我没开门。”
“那，你知不知道她有可能会去哪儿？”
“她的事和我无关。”她冷冷收了线。
这时，文雪茜来了电话，“我看见薛楚了，在医院太平间，你赶快过来。”
纪子臣松了口气，马上驱车前往，也顾不得遮掩身份，从医院大门口奔了进去。
第十五章 珍惜所有_1
太平间在负一楼，是一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地方，昏暗阴冷，用来暂时存放尸体。
纪子臣赶到的时候，已经汗流浃背，汗水顺着发丝滴下，湿透了衬衫，此时反倒觉得有些凉意。他缓缓推开门，看见薛楚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白布，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楚，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跑出来，我找了你好 久：87book。com。”
她缓缓扭头，目光触到他，蓦地一颤，“子臣，你帮我揭开那块布，好不好？”
“别看了，乖，我们回家。”他走过去要牵她的手。
“不行，我想看一下，我不相信那个是他，那天我晕倒之前，并没有确定他是死了，对不对？”
“你不相信我？我说那个是他没错，好了，我们回去吧。”
她开始嘤嘤哭泣，“你为什么不骗我。”
“别这样，你再难过他也活不过来，照顾好自己才是你应该做的。”
“可是……我无法接受。”
“你不是一向很坚强？作为医生，你面对了多少生离死别，我以为你早该看开了。”纪子臣缓缓走过去，将她搂进怀中，轻轻抚。摸她的发丝。
“可他不是别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好，我们最后看他一眼，然后就回去，好吗？”纪子臣伸手欲揭开白布，薛楚却猛地一缩，“不要，我不想看了。”
“你到底看还是不看？”
“……”
“别怕，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们和他正式告别，然后就继续生活下去，不要再难过，不要再痛苦，就当是为了他，好不好？”
他轻轻掀起白布，露出林舜的脸，仿佛只是睡着了，安详而宁静，一点也不像薛楚想的可怕，她慢慢靠近，凝视半晌，忽地伸手抚了抚他面颊，就像是那天他对她做过的，现在她才明白，那是一种告别。当时的他，就已经知道自己不行了。所以他说叫她好好照顾利萱，所以他说了以前他不会说的话，他说他不后悔。那天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他留给她的遗言。以后想听，便再也没有机会。
薛楚的眼泪无声滑落，但是内心却终于平静下来，亲手为他把白布盖好，转身对纪子臣说：“我们回家。”
她记得他说的，我们要珍惜身边所拥有的，人生苦短。
如同只在夜里独自绽放的昙花，一现之后便成绝唱，正因为罕有才珍贵，人生亦如此。不要等到逝去之后才后悔，她必须好好把握活着的每时每刻。
——×——×——×——
林舜的葬礼定在三天后，那个本该举行婚礼的日子，一念之间，天堂地狱之别。
薛楚去看了利萱好几次，都被她拒于门外。
在林舜的丧礼上，她终于见到了利萱，她整个人跟没了魂似的，跪在地上，向每个向前鞠躬的人磕头。
薛楚眼睛一阵酸涩，走上前扶住她肩膀，“萱萱，你千万要保重。”
她面无表情，往常灵动的眸子呆滞着，就像跌进了冰窟，这种锥心之痛薛楚明白，她也曾经试过呵，铭心刻骨之后的分离，让人那样无力，甚至找不到生命的动力，不知道生活该如何继续。
谷晏离开的那一年，她也曾痛到麻木，幸好纪子臣拯救了她，要不然她还不知道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死去的心是否能重新活过来。
“萱萱，林舜说让我好好照顾你，我一定会的。”
利萱的眼珠转了转，定在薛楚的脸上，看得她遍体生寒，“谁说你可以来的，你害死了他，还有脸来？”
纪子臣握住薛楚的手，皱着眉头想开腔，却被她的眼神阻止，她蓦地跪在利萱面前，膝盖撞击地板的声音，清晰可闻。
“林舜走之前对我说过，要珍惜身边所拥有的事物，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我们都无法做到毫无愧疚吧。或许他是喜 欢＇炫。书。网＇过我，可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难道你都不相信他是真的爱你吗，如果是这样，我只能为林舜感到悲哀，因为你不值得他到死都还在牵挂！”薛楚的声音十分平静，却掷地有声，整个灵堂的人都看着眼前这一幕。
利萱的身子狠狠一震，带着泪光的眼眸直直望过来，薛楚一把搂住她的肩：“如果你是怪我连累了他，我无话可说，可如果你真的爱他，难道不应该相信他的心？这么些年的情分你要全部抹煞吗，那么林舜到了地下也不会安息的！”
“我没有，我没有不信他……”她低低开口，眼泪已然淌下。
第十五章 珍惜所有_2（周末加更）
薛楚握紧了利萱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他对你那样好，好到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怎么你就是看不清呢，不要为了这次的意外，就怀疑一切，质疑一切啊，萱萱，你应该是最了解他的，如果那天换作了你，难道他就不会舍身相救吗？”
“我……我不要他舍身，我要他活着啊！”
“对不起，萱萱，对不起……”薛楚紧紧抱住她，任她的手不停拍打，只是默默承受她的怒气，这些都是她欠的，注定要用一世的愧疚来还。
利萱终于不再抗拒，俯在她怀里失声痛哭，“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对我这么好了，楚楚，不会再有了。”
“会有的。”薛楚抚了抚她的头，“一辈子还很长，萱萱，当初我失去谷晏的时候，也以为这辈子就毁了，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我差点就退学，是你和林舜陪着我走过那段最黑暗的日子，再深的伤都会被时间抚平的，你相信我，你会好起来，以后想到林舜，你一定要笑，你们那么深刻地爱过，就算不能到老，也是最最美丽的回忆呵。”
“真的么？”她的眼角挂着泪珠，神色凄怆，看了看灵堂上林舜的照片，那是他笑得最开心的一张，是他们毕业旅行的时候，在阳朔拍的，那些记忆里的片段，都真实地存在过，永远也不会被时间冲走，永远不会褪色。
这些属于他们之间的独一无二的记忆，会陪着她，让她在漫长的寂寞中，找到慰藉。
丧礼有序地进行，薛楚坐在纪子臣身边，看着他遮不住的黑眼圈，忍不住靠进他怀里，“这些天你辛苦了吧，我没少让你操心，还害得你连工作都耽误了。”
他手搂住薛楚肩膀，紧了紧，“说什么辛苦不辛苦，难道我能不管你？宣传的事少了我这个男主角，不是还有女主角和导演吗。”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儿去，这里才是我的家。”他轻轻一笑，在她额上吻了吻。
薛楚低了头，有些怕人看见，“这里会不会有记者？”
“有又怎样，我们是合法夫妻，不用避忌。”
她点了点头，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笑容：“我差点忘了，我是你老婆呢。”
他佯怒：“好啊，你连老公都给忘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谢谢你，老公。”
纪子臣冲她一笑，无声胜有声，在这一刻，只要她知道，他一直在她身边，就够了。
——×——×——×——
五月的天气，就像情人的怀抱，温暖而细腻，穿一件薄薄的外套，已足够抵挡微微的凉风。
薛楚照常走出了家门，她回头朝身后一望，没有纪子臣熟悉的笑脸，他去了外地已经一月有余。
这一个月，她的生活越来越规律，除了上班，便是去利萱家里陪她，文雪茜也时常跟着一起去，周末的时候，三个女人窝在沙发里煲碟，一呆就是一整天，饿了就叫外卖，这样的日子让人心里平静，不用去想生活的压力，不用去想繁忙的工作，也不要去回忆那些令人窒息的痛苦，放开自己，才能活得更好。
“薛医生，来病人了。”小双从护士站打了个电话到医生办，薛楚挂了机，快步走出去。
来人一身明艳服饰，头发烫的是大波浪，随意地披散在脑后，见了薛楚，那人笑了笑，摘下墨镜，“还记得我吗？”
“梁小姐。”薛楚朝她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是你要住院吗？”
梁优夏摇了摇头，指着病房说：“我一个堂弟，他本来在下面医院看的病，刚转来中心医院，我想起子臣说过，你是在这里工作的，就叫护士叫你了，怎么样，薛医生有没有空去看看我弟？”
薛楚点了点头，跟着她走进15号房，那是一个四人间，薛楚一眼就瞧见了那个男孩，眉清目秀的，很有灵气，瞄了一眼床头上的名牌，写着梁秋予。
“我弟这病是年前发现的，最近这段时间好像越来越严重了，我好说歹说他父母才同意来大医院看看的。”梁优夏一脸担忧地望着他，他父母也站在一边，有些拘谨地说：“医生，你好，我们是小地方过来的，这孩子的病劳您多费心了。”
薛楚朝他父亲笑了笑：“我会的，待会儿我过来了解详细的情况，现在我先去给他办些手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