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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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萨本以为徐真在军中拥有权柄,能够说得上话,哪里知道这狡诈的唐人原来只是强抢,心头好气又有些感动,见到徐真涉险,慌忙逼退对手,袭击侯破虏后方以解徐真之围。
侯破虏也是年轻勇武,回头一刀扫开凯萨,继续对徐真步步紧逼,那些军士对徐真留力,却不会对凯萨留情,一拥而上,凯萨也是压力倍增,徐真趁机从营墙撤离,咬牙狠心,猛然将手中飞到投掷出去,侯破虏侧滑躲闪,外加横刀格挡,这才堪堪避过飞刀,却吓出一身毛汗来!
他几时受过这等惊吓,手中刀刃越发凶猛,趁着徐真抽飞刀之时,横劈变势转斜削,居然在徐真的左臂之上拉出一道血口来!
徐真吃痛后退,却被侯破虏紧随而至,一刀刺向下腹,这次他可是真的动了杀心!
凯萨相救却有心无力,自己身上伤口迸裂,早已血流如注,加上需要应对围攻,行动受阻,眼看着徐真要丧命,心头对这个狡诈唐人的厌恶倒是减轻了许多,甚至于生出了愧疚和感恩。
徐真眉头紧皱,飞刀之流适于远程建功,一旦被贴身,实难施展,此时只有连连躲避刀锋,险象环生惊心动魄!
关键时刻,一人从营外疾奔而入,当当当拨开诸多军士刀刃,挥舞手中大刀,风一般席卷而来,挡在了侯破虏和徐真的中间,赫然是李靖次子李德奖!
“都停手!”
李德奖毕竟是营中校尉,又是上过战场的年轻军官,威怒之下,那些围攻凯萨的小兵都收刀退出战局,而侯破虏自诩英武,却连自己最看不起的徐真都久久收拾不了,早已打出来火气来,哪里肯停手!
但他武艺毕竟不如李德奖,被对方一口斩马刀不断逼开,全然无计可施,这李德奖虽然是卫公李靖之后,但年少四处游历,多与江湖草莽有沟通,冲锋陷阵眉头不皱,单打独斗更是不虚任何人!
侯破虏眼见占不到便宜,只能持刀而立,指着李德奖大骂道:“身为校尉,私带野人入营,抢夺战俘贱奴,顶撞军官,击伤队正,难不成你李德奖要与他同流合污么,还是说这野小子的所作所为,就是你李德奖授意指使的!”
侯破虏虽然武艺不济,但心思却是深沉狡黠,三言两语就将李德奖给拉下污水流之中!
然则平日里有力无脑的李德奖却像突然开了窍一般,傲然而立,不卑不亢地说道:“徐少郎已脱民籍,现为主营亲卫队之队正,此乃行军总管亲点提拔,难不成侯司兵想要质疑主谋行事么!”
李德奖早就看不惯侯破虏,此时取出怀中铁牌,上面果真有徐真二字,低阶兵长通常不会颁发身份令牌,但李道宗显然考虑到军营中形势复杂,未免有心之人借题发挥,居然让人给徐真制作了铁牌,可见这位老帅心思之深沉了。
徐真猛然松了一口气,李道宗虽未出面,但让李德奖前来解围,终究算是有点良心,否则他徐真说不得真的撂担子不干了。
侯破虏本为司兵参军,低阶军士绩考和提拔都经由他手,虽然主将亲点无可厚非,但他受不了像徐真这样的贱人,居然能够凭借主将上位,心头嫉恨,不依不饶道:“就算他是队正,也不能强抢军奴,伤我军士,这笔账,本司兵说不得要到主将面前去算清楚!”
“这这”李德奖虽然受了点拨,但如何能与侯破虏辩论,三言两语居然被对方镇住,他本就口舌笨拙,当下更是无言以对。
徐真看着侯破虏得意洋洋的死样,心头发狠,将那铁牌插入到火炉之中,转身反问道:“此女俘尚未分配,既是未定之身,侯参军如何提前定得她的归属?”
侯破虏今日拿不下徐真,早已颜面扫地,此时被他言语相激,昂首愤然道:“难道我堂堂司兵,还做不得主,收不了一个贱奴么!”
徐真当即抓住话柄,掷地有声地喝道:“果真好大的官威!看来侯兵曹这是要仗势欺人,以权谋私了么!”
“你!”侯破虏向来自诩思辨过人,没想到一怒之下却被徐真绕了进去,却不知徐真乃魔术奇人,最擅心理暗示,言语引导,这次却轮到侯破虏哑口无言了!
李德奖见侯破虏吃瘪,心头大喜,连带看着徐真的眼中,都充满了敬意。
侯破虏见说不过徐真,当即耍横,朝那受伤队正斥道:“你去与营长说一声,这胡女贱人,我要了!”
一言既出,侯破虏高昂着头颅,毫不掩饰眼中之骄傲,此刻在他眼中,徐真就是一个可怜虫!
然而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之中,凯萨却紧咬下唇,走到火炉旁边,抓起那烧得通红的铁牌,烙印在了自己的手臂之上!
兹兹的青烟和烤肉的脚臭味让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而凯萨却任由汗珠滑落到血红双眼之中,下唇咬破却一声不吭,当场镇住了所有人!
唐时贱人分为几等,最下层的是奴婢,没有任何人身财产权利,所谓“资财畜产,不同人例”,贱奴地位低下,与牲口无异,凯萨所在部族生蛮不堪,女人如牲口,打上谁的烙印,就是谁人之财产。
她虽然早已明了徐真的意图,但这一次心不甘情不愿却也要打上徐真的烙印,因为她要离开这里,摩崖上师和族人还等着她去救援,而且她需要借助徐真的力量!
第十二章 主仆联袂前往矿区
侯破虏等人震惊万分,这徐真将铁牌置于火中,分明是有意而为之,女奴最后又顺势而为,若果说二人先前不曾相识,这是打死了也没人信的事情。
“好一个生蛮野人!”连向来粗犷凶蛮的李德奖都由衷而赞,只是营房外的娇小身影,心中却是泛起一丝丝苦涩。
李明达安定下来之后,一直受到李德奖的贴身保护,这位李家次子武艺惊人不谈,在草莽之中历练多年,对危机感应最是灵敏,颇得李道宗欢喜,然而李明达却无法在这位莽汉的身上找到安全感。
或者说,无法找到在徐真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安全感。
待在徐真的身边,你永远也不确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因为这个家伙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有时候冷血无情势力刻薄,有时候却又高尚到以命相救,但无论哪一种情况,只要这个该死的男人背影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就会变得很安心。
她对哥哥们之间的争隙心知肚明,她比任何人都能直观感受到风暴来临前夕的窒闷,心思玲珑的她也早已嗅闻到阴谋的气味,只是她还无法确认,或者说还无法相信和接受这一切。
所以她能够留在军营之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苦了自己的老大人,每日要承受丧女的煎熬。
她知道徐真很胆小,或者说很惜命,喜欢斤斤计较,但也正是因为这份斤斤计较,才能够让他活得更加长久,所以当她得知徐真每日泡在匠营,无论碍于公主威仪,亦或出自小娘子的矜持,她都没有主动来找过徐真。
军中无趣,她就让李德奖传授她武艺,皇朝尚武,许多女子也都动若脱兔,更有郡王的女儿偷偷舞枪弄棒,这些都是承袭了父辈的神威和英武,老人们也不会太过反对。
但她毕竟是金枝玉叶,寻常人自然不敢随便传授武艺与她,为了一个少傅的位置,庙堂之上也不知掀起多大的暗流,也就只有李德奖这般无心计的汉子,才会傻乎乎的教导公主殿下。
这日她终于是忍不住,让李德奖带她偷跑出来练习射艺,不巧正好闻得军奴营有呼喊冲突之乱象。
按说军奴营这等低贱之地,本不该公主殿下涉足,李德奖更是诚惶诚恐,然而李明达毕竟小女儿心性,好奇心驱使之下,也就迫着李德奖过来,却没想到遇上了徐真冒死救凯萨这一幕。
当凯萨自主将徐真铁牌烙印在自己手臂之上时,李明达心中顿时变得有些空落,她并非情窦初开,也并未对徐真芳心暗许,这些对于她来说或许不算太早,但她并没有达到那个年纪。
她只是觉得有些愤然不平,就好像看到自己心爱的玩具被其他女孩夺走一般,总觉得看凯萨不顺眼。
这位成熟异域妖娆胡女身上那些足以让任何男人血脉喷张的“突出点”,都成为了李明达最讨厌的部位。
徐真没有看到营房外的李明达,也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大唐朝的晋阳公主给恨上了。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女人,一个可敬的女人,那就是凯萨,他将铁牌放入炉火之中,确实有引导凯萨之意,虽然有着收服此女的私心,但却同样有着无可奈何。
然而凯萨将铁牌烙印在自己的手臂之上,让徐真终于对这个女人大大改观,而凯萨自己也并不想承认,在烙印的那一刻,她心里或许还在恨着徐真,但无论如何,她都明白,自己算是跟这个狡诈的唐人,绑在了同一根绳子上。
那队正收了侯破虏参军的命令,正想到有司去拿个文书,将这勾人的胡女收为禁脔,侯参军娇妻美妾成群,虽然无法带入军中,但军奴营之中有多少貌美官奴,等着钻入侯参军的营房,以赢取自己的好处,这胡女一旦收服下来,以侯参军的性子,最终还不是便宜了他们这帮汉子么?
可此时他却呆住了脚步,虽然唐律有约束,对奴婢之属有着明文规则,但在自家奴仆身上烙上特殊印记,即便有些残忍,但还是比较流行的一种做法,这胡女虽然只能算俘,而没有正式为奴,如今却烙上了徐真的名字!
侯破虏如果继续要收凯萨为奴,不管真相如何,都有夺人奴婢之嫌疑,一旦传扬出去,说不得会被人耻笑,说堂堂司兵参军还要拾人牙慧,吃别家儿郎剩下的残羹冷炙!
这位高傲的年轻参军果真爱惜羽毛,见到凯萨如此作为,顿时拂袖而去,临了还冷冰冰地置气道:“一个尚未开化的母野人有何稀罕!此等雌狼,也只有山野生蛮才敢驱使,却是相得益彰了!”
侯破虏一走,那队正也就弱了下来,因为刚才李德奖已经明言,徐真同为队正,而且还是队正之中含金量最高的近卫队正,如此一来,他也是不得不低头了。
徐真并未落井下石,将飞刀收好,与李德奖交代了一番,后者也是允诺助其取来一份正式文书,好给予凯萨正式的奴籍。
李德奖对徐真的气度是非常的欣赏和敬佩,又简单聊了两句,这才离开,可刚出了营门,却是暗道一声:“糟糕!”
他也是心头发凉,因为晋阳公主殿下已经失了踪影了!
李德奖到底是个寻踪高手,又对军营布局极为熟悉,不多时就在营外一处草坡上,见到了抱膝而望的李明达。
这小丫头呆呆望着长安的方向,眼角泛着泪光,消瘦的身子骨格外惹人怜惜,李德奖这个粗人虽然心思大条,但也被这一幕光景触动了心头最柔软的地方,暗自发誓一定要护得公主周全!
徐真本想着要找李德骞一同前往矿区寻找硫铁矿,没想到途中却遇到了凯萨,矿区之行只能暂时作罢,将凯萨带回到自己的营房之中。
凯萨身上伤痕累累,衣衫破烂不堪,形同牛马,许多羞臊之处都没有遮蔽之物,但她的蓝色瞳仁之中却充满了纯净,并无羞愧和屈辱。
徐真也不废话,到匠营之中直接把宽大的淬火木槽给搬了过来,洗刷干净,注入净水,凯萨也没有任何羞涩,直接脱掉衣物,躺倒在水槽之中,那水槽很快就变成了血红色。
在她的心里,奴仆跟牛马没什么区别,主人想要对你做什么都不过分,她既然狠得下心来,为了拯救摩崖上师和族人,又何必珍惜自己的身子?
再者,她自小就在刀剑和鲜血丛林之中行走,虽然年近三十,风格气度又妖艳诱人,但很难让人相信,直到现在她仍旧是处子之身,因为想要夺走她清白的男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徐真并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靠着水槽边,用衣角擦拭着飞刀,就好像他的眼中,飞刀比这如熟透蜜桃般完美的异族裸*女还要有吸引力。
“说说吧。”
凯萨正享受着浸浴,净水的冰凉让她的伤口紧缩,又洗净了伤口的污物和毒素,使得她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听到徐真开口,也就将摩崖和族人被慕容骁部强夺的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徐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径直走到自己的床头,从小木箱里取出金创药散和亚麻绑带,又将一套干净清爽带着太阳气息的衣物一同放在床边,这才走出了自己的营帐。
凯萨看着营帐上投影着的那个高瘦身影,心头有些迷惑,但又有些庆幸,她觉得这个唐人像狐狸一样狡诈,狠辣的时候却又像豹子,坚韧之时又像困斗的老狼,总有一股高深莫测的气息,而这股气息,她只在摩崖上师的身上嗅闻到过。
凯萨身材本来就高挑丰满,穿上徐真的衣服之后,大蓬金发随意披在肩上,白皙如雪的肤色,尖削下巴和鹅卵脸蛋,充满神秘异域气质的蓝色瞳仁,所有的一切,都让人心神为之一窒。
但徐真却面色如常,在拉斯维加斯做魔术专场秀的时候,金发碧眼的开放大洋马,他也不知见识过多少,凯萨虽然有着上人之姿,但还不足以让徐真乱了方寸。
徐真的计划之中,又多了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