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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唐师-第1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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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清楚师父的手段,但对于师父的压箱底绝学,仍旧有些看不透,密信分为两部分,其中有一部分只有师娘凯萨才知晓内容,因为那是用祆教密文写的。
师娘交给他的任务不算太简单,但却是左黯最想要做的一件事情,所以他带着宝珠来了。
他们二人早早就隐藏在了枫林之中,如同行走于人间的鬼魅一般,入夜一直潜伏到现在这一刻,让他们仿佛与枫树融为一体,连自己都能够感受到枫树的根在吸收水分,枫叶正在喷吐芳香一般!
目标车队缓缓而来,五名卫士都是禁军精锐,虽然他跟宝珠都深谙刺杀之道,但仍旧不敢大意。
当那片枫叶落下去,正好遮挡了卫士长视野之时,左黯开始动手了!
他如灵猴一般从树上倒吊下来,借助落势,激发出一柄飞刀,他的飞刀深得徐真的传承,虽然不如徐真那般充满了随手而就的灵性,但却是千锤百炼,例无虚发!
“噗嗤!”
飞刀瞬间洞穿卫士长的眉心,那人的手还按在刀柄之上!
正因为飞刀能够做到无声无息,左黯才选择用飞刀,而不用威力更大的暗弩,为了今夜的计划,他和宝珠研究了好几套刺杀方案,今夜若失手,师父就会性命不保,如此关键时刻,他又岂敢大意。
卫士长还未落马,左黯就已经松开倒吊在树上的脚背,身子如俯冲到水面又爬升起来的翠鸟,在卫士长的头顶一撑,落到了车厢顶部,脚尖一点,整个人平平掠过,双刃在手中如风轮一般旋转,而后倏然交叉,车厢后面左边的护卫已经被双刃剪掉了人头!
右边那一名刚刚抽出腰刀来,左黯的脚掌已经踢到了他的心窝,那人也是机警到了极点,慌忙拍在马鞍上,整个人不顾形象地摔落马下,扭头看时,车厢右侧的马背上,那名禁军袍泽耷拉着脑袋,鲜血却蓄满了鹿皮靴子,而后溢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
他反手按在地面上,撑着泥地,身子整个弹了起来,紧握刀柄,抽出狭长的宽背窄刃大刀,然而刚刚抽出刀来,那刀却掉落在地,连同他的半截手臂!
这人还未来得及喊痛,半截刀头已经从他的口中穿刺出来,直到刀刃抽走,他噗通闷响着落地,露出身后那少女宜嗔宜喜的调皮脸蛋来。
琴梭罗微微闭目,蓄养一下精气神,以便回府之后好好疼一疼那对天竺姐妹花,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袖里的胡僧药丸子,想起这丸子的惊人功效,一颗邪恶的心顿时火热难耐。
正走着,车子突然颤了一下,而后又继续往前,他皱了皱眉头,拉开车帘子,不耐烦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没有回应,前后左右五匹马的马背上,空空如也,他的心头顿时一紧,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血腥味,他下意识就要冲出车厢,然而刚有所动作,却又无奈坐了回去,因为他的咽喉之上,正顶着寒芒闪闪的刀尖!
“嘿嘿嘿。。。”
眼前的少年郎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一如邻家的大小子,这个脸上有疤的小子,不正是禄东赞府上,阻挠他擒拿徐真,还将捕头的手指切下来的那个小子么!
他想大声呼救,可根本就没有那个机会,因为他能够感受到左黯眼中的杀意,若自己开口,哪怕只是吞一吞惊骇的口水,说不得都要被一刀刺死!
宝珠跳上车来,与左黯相视一笑,二人如同配合默契的雌雄大盗,嘿嘿笑着,相互击掌,若非刚刚他们才杀死了五名禁军精锐,琴梭罗还以为这两位只不过是稚气未脱的小情侣罢了。
车子很快就停了下来,中途又上来了一个更加清丽可人的大唐娘子,只听左黯对那小娘子说道:“小师娘,这人就交给你了。。。”
来者正是张素灵,只见她打量了琴梭罗一番,又用眉笔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些长短线条来,琴梭罗心头忌惮,不敢开口,因为虽然车里这几个都是活生生的俊男美女,但他们看着琴梭罗的目光,似乎都像在看一件死物!
过得片刻,一个黑壮的带刀大汉带着四个人从道旁钻了出来,他们的身上穿着的,正是被杀死的那些禁军精锐的衣甲!
其中一人身材高挑,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一头遮不住的金发,一双碧眼在夜色之中如猫一般熠熠生辉。
“师娘,都准备好了。。。”左黯对凯萨如此说道。
凯萨看了看车厢内的情况,对伪装成卫士长的周沧说道:“回刑场!”
徐真的人手几乎全部都出动了,就除了深宫之中的李无双,此时的她也是忧心忡忡,她无法直接参与计划,心里对徐真颇感愧疚。
她嫁给器宗弄赞的时候,这位吐蕃英主已经垂垂老矣,对尺尊公主又最是宠爱,还有另外两位吐蕃王妃等着宠幸,是故对李无双从来都是不冷不热,到了后来,吐蕃流行疫病,尺尊公主将疫病传染给了器宗弄赞,后者更不敢与其他王妃亲近,终究没有动李无双的身子。
如今器宗弄赞莫名其妙死在了叛乱之中,李无双对此也没有过多的忧伤,以她的身份地位,乔邦色自然不敢乱来,若无乔邦色的摄政,或许她还能够在宫中保有一丝地位,然而以现今之形势,估计她就只能守着藏王陵,余生都在守活寡之中度过了。
当然了,如果大唐帝国要将她接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不过是个宗室女,李治又怎么可能特意召她回大唐?
若徐真此次能够逃脱生天,或许施以妙计,来个偷天换日,说不定真的能够将她和孩子带回长安,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若凯萨他们的计划不成功,徐真连这次劫难都逃不过,又何来以后?
她虽然不接触政务,但从宫中传闻也可以知道,这一次对徐真行刑,可谓声势浩大,而且乔邦色为了使行刑更具威慑力,居然放弃了斩首和绞刑,而是沿用古法,对徐真实行车裂,也就是五马分尸!
以往极为难熬的寂寞深夜,就在李无双的担忧之中悄悄溜了过去,待得天亮之时,有宫人来传召,说是赞普要她随驾观看行刑,李无双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芒松芒赞不过是两三岁的孩童,连说话走路都不太顺溜,所谓传召,不过是乔邦色的意思罢了。
若只带芒松芒赞出面,他乔邦色还怕民众说他独断专权,是故将李无双和另外两位王妃都带上了。
器宗弄赞死后,尺尊公主病情急剧恶化,如今也是奄奄一息,所剩时日无多,濒临弥留,就算乔邦色想带上她,也不太可能做得到了。
布达拉宫的红山脚下,行刑台极为高大,周围遍布禁军,估计是担心有人来劫法场,而台下人头涌动,用人山人海已经无法形容当时的盛况。
乔邦色刻意宣扬,徐真在民众之中有有着如同神子一般的声望,非但整个逻些城的人,连诸多领主的领土上的人们都提前赶了过来,其中更是出现了诸多他国使节,诸如泥婆罗和天竺等国的使节团,以及一些宗教团体的教众,全部都到场围观。
徐真这位祆教叶尔博,阿胡拉之子,在宗教界可谓名声鼎沸,作为大唐帝国的将军,他虽然受到了朝堂文官们的倾轧,但在海外诸国,他的威名却不曾黯淡,关于他的事迹和战功仍旧传唱不衰。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今日的行刑可谓震惊天下,使得前来观看的人挤满了整个红山的山脚。
好在乔邦色和琴梭罗提前做了准备,将行刑台搭建得高大无比,天气又晴朗,纵使远隔二三里,都能够清楚地看到行刑的场景。
乔邦色高坐于行刑台的上方,赞普依仗就在身侧,芒松芒赞由吐谷浑妃蒙洁墀嘎抱在怀中,如李无双等三名先王的王妃,却只能稍稍靠后,这使得乔邦色的权势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高昂着头颅,微微抬起手来,身边的人就吩咐了下去。
一辆囚车嘎吱嘎吱的碾压着地面,从黑牢的方向远远而来,沿途的民众纷纷发出惊叹的声浪,而后又很快沉寂下来。
他们,在用沉默,向徐真致敬。
在吐蕃这样一个虔诚的国度,连徐真自己都无法想象得到,自己的事迹拥有着多么巨大的影响力,就如同赞普的化身都能够拥有极高的人望一般,就如同有人相信器宗弄赞死后,化为一道光芒,融入到了大昭寺的佛像之中一般。
连如同安儿乔这样的化身都有人信服,更何况是展现过“神迹”的徐真!
在他们的眼中,徐真就是行走于人间的神使,虽然他们并非祆教的信徒,但他们却同样膜拜着徐真,因为有徐真,才让他们看到,自己所信仰的东西,并非虚无缥缈的。
祆教能够拥有徐真这样的大神力者,佛宗为何就不能有?
全场数万人静悄悄地注视着那辆缓缓而上的囚车,囚车很高大,徐真能够站立起来,但他选择了盘膝静坐。
他将自己的东西全部都交托给了老黑,因为老黑是他被押走之前,唯一能见到的一个人,他不知以后还能不能找得到老黑,但他发自内心地感到安心。


第二百四十三章 祆教神子浴火重生

人生自古谁无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将军百战得了马革裹尸,文臣大士口诛笔伐固是青史留名,皇家贵胄多少彪炳春秋,而贩夫走卒碌碌终老,一如秋蝉无人知晓。
老黑终觉死亡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活着才艰难,这些年来若非他还心有所执,早已老死山林了。
此时他捧着手中的包囊,远远跟在囚车的后面,看着囚车之中那傲然而立的身影,心里却想着极其遥远的年岁里,同样见过如此临危而不乱的泰然之人。
当乔邦色遣人询问徐真死前有何要求之时,徐真并无特别的要求,只说自己乃祆教的使者,需要穿上祆教的圣袍,死后希望能够受到祆教式样的葬礼。
这样的要求简直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祆教之人并非只是拜火,他们崇拜风火水土,是故死后只能举行天葬,让兀鹰吃掉自己的尸体,徐真被五马分尸之后,这葬礼也省事多了。
“给他做一件风光华丽一些的圣袍,我就是要让他死得体面,死得轰动!”乔邦色如是吩咐。
于是,翌日的早晨,王宫里的尚衣织娘就命人将这套圣袍送到了黑狱里来。
吐蕃人喜红黄之色,不似大唐以玄黑为贵,徐真这件圣袍呈献极为难得的火红之色,上面用金线纹绣烈焰飞天纹路,善神阿胡拉马芝达的双翼也改成了烈焰一般的凰鸟样式。
古时染料多取自于天然,色泽偏淡,染色技术并未太过高明,想要艳丽一些的颜色极为不易,徐真这套火红色的圣袍,可是赚足了眼球。
加上他身材高挑挺拔,丰神俊朗,长发随意披散下来,只用一个软丝绳随意挽着,一字胡修剪得干爽整齐,哪怕立于囚车之中,都似顶天立地,让人觉着,漫说囚车,就算是房屋宫殿,连那天上的云朵,都无法压挨他半寸。
在场的祆教徒纷纷跪拜下来,而后张开双臂,高声唱着祆教的圣经,用这样的方式,送别他们的阿胡拉之子。
囚车来到高台之下,护送的禁军打开囚车,徐真下车之后,还报以微笑,点头表示感谢,那禁军微微一愕,慌忙回了徐真一礼,这一幕落在所有人的眼中,就仿似那禁军也被徐真的气节所折服一般。
台上的乔邦色冷笑一声,摆手示意自己的亲信蒙多儿魁可以开始行刑了。
蒙多儿魁本是乔邦色领地的小头人,他本以为乔邦色摄政之后,自己能够当上大臣,可没想到却让琴梭罗抢了先,正郁闷之际,乔邦色遣人来召,说是琴梭罗染了疫病,已经在府邸隔离,无法主持行刑,是故让蒙多儿魁代为行事。
在这样的大场面上露脸,处死一名传奇人物,对于蒙多儿魁而言,自是好事一桩,他素知乔邦色的心性,既然要办得天下轰动,他自然用心做事,于是将琴梭罗原先装备的五匹骏马,改成了五头战象!
用大唐使节徐真带来的战象,处决大唐使节徐真,这样才够轰动,才足够激怒大唐!
他往台下扫了一眼,徐真的那些唐国护军都聚在了一起,但他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仇恨目光,他们的悲愤,他们的无奈,都落入诸多围观者的眼中,这让行刑变得更加的悲壮。
“徐大将军,请吧。”蒙多儿魁阴冷着声音,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徐真微微点头,带着微笑走到了高台中央。
他的脚步很稳重,皮靴在木板上磕出声响,似乎每一步都直接敲击在所有围观者的心头一般,他似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自己脚下的位置,而后站定,张开双臂,一副大义凛然,任由宰割的姿态。
人们多么希望徐真能够说些什么,振臂高呼也罢,轻声告诫,留下只言片语也好,他们之所以如此安静,就是希望徐真在死之前,能够留下一些神启,或许过了千百年之后,仍旧有人会谈起这场不应该出现的处刑。
然而徐真没有说半句话,他只是保持着有些冷漠却又有些诡异的微笑,似乎死亡,是他向往的最好归宿。
他缓缓张开了双臂,而后昂起头来,笑容凝固了,眉头开始紧锁,变得悲伤,似乎为了这人世间数不清的无知人们而悲悯,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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