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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燃烧的岛群-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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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本痛苦地摇摇头:“没有。我白己去吧,反正帝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小泽的双手插入衣袋,沉思着。周围所有的声音:轮机声,飞机引擎声和水兵嘈杂的喧哗他都置若罔闻。

小泽中将走近宽阔的舷窗,久久凝视着天上随风奔飞的乱云。他在权衡轻重。

他已奉丰田副武大将之命,用帝国海军的大部分水面舰艇和海军航空兵背水一战,誓死保卫塞班,保卫马里亚纳群岛。他连自己的生命都在所不惜,何况一位飞行少佐。军人或迟或早都要同死亡打交道。

但是杉本的情况不同。杉本是王牌飞行员;世界上空战中被击落的飞机中有百分之七十都是被王牌飞行员击落的,尽管他们的人数仅占百分之五。除此之外,杉本是老手,他的实战经验、体会和战术是用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他了解各种美机的强点和弱点,知道怎样接近,怎样开炮,怎样逃跑。他应该被留下来,就象这支舰队应该留下来一样——小泽选择“穿梭轰炸”的方案正是为了保存舰队。杉本应该到后方的飞行学校和基地去训练新人,保卫本土。战争不会因这一场海战而赢或输,说归说,做归做。那样的话杉本的作用就会大很多,他会变成几十个上百个出色的飞行员。此去他最多只能炸伤一搜航空母舰-—如果他的运气好;能够穿透美机的截击和敌舰密集的防空炮火。

他从窗边转回身:“杉本君,你应该留下来。这支舰队也应该留下来。我们还要保卫日本,战争还没到最后关头。”

宙外,庞大无比的“大凤”舰正在进行垂死前的痛苦挣扎,浓烟几乎完全把它遮盖住了。它的甲板沿纵轴倾斜度越来越大,把火灾中残存的乱七八糟的破飞机和弹药一古脑儿抛入海里。四艘日本驱逐舰正在用它们密集的鱼雷向三万三千吨的“大凤”射击,企图减少它死亡前的痛苦。

“大凤”舰是被美国潜艇“大青花鱼”号击沉的。这是迄今为止,洛克伍德的艇长们所取得的最大建树。

第一航空母舰分队的第二艘航空母舰、参加过珍珠港和珊瑚海海战的名舰“翔鹤”号,也被美国潜艇“棘鳍鱼”号击中,气息奄奄,阳寿无多了。小泽虽然精心谋划了“穿梭轰炸”,避开了美国舰载机的凶狠报复,却没有料到会遇到美国潜艇的袭击。他作为一个水面舰艇出身的司令官,同潜艇打了一辈子交道,不能不说是一个失职。他不了解航空母舰在作战中反潜性能很脆弱。因为在以往的海战中,洛克伍德中将一直奉行邓尼茨将军的“吨位战”原则,只打商船,放走军舰。现在美方突然变招,坐收奇效。其实,航空母舰很害怕潜艇,美国的“约克城”号、“黄蜂”号和“利斯科木湾”号等航空母舰都是被日本潜艇击沉的。

—幅浓墨重彩的悲剧性画面展现在大洋上,巨舰燃烧,伤兵哀号,画面沉重压抑,任何军人都难以忍受。

杉本抓住小泽治三郎中将的手,“小泽司令长官,让我去吧,就是击沉他们的一艘航空母舰也好。否则,我们身为军人,有何面目去回见天皇和日本父老!”

小泽中将也很激动。他沉默了几分钟,在宽大的“瑞鹤”舰指挥舱中踱来踱去。在“大凤”舰行将沉没的一刹那,他结束了犹豫。

“杉本君,”他双手握住杉本的双手:“拜托啦,你一定要击沉他们一艘航空母舰!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写下来交给我。我一定转给你的妻子。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

杉本迟疑了几秒钟:“金田美奈子。”

他立刻说出了美奈子在东京的住址。

小泽亲自记下来,写好后装入自己口袋里。

杉本告别了小泽和“瑞鹤”舰上的全体军官,同他们一一握手。然后来到一架九七式舰上攻击机前,对机械师说:“给我挑一颗管用的炸弹。”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飞机和炸弹,然后召集了第四攻击波的飞行员,激昂地对他们说:“就是去撞,我们也必须打掉美国航空母舰!”

他飞上了云天。大气的海洋同液体的海洋一样浩渤无边,使人开阔,又使人寂寞。

他心里明白:

这是他最后一次飞行啦。天空显得真美呀!

5

查尔斯·惠特尼上校料想到塞班作战很艰苦,但现实比他想得还苦。贝蒂欧的恶梦又被唤醒了。尽管在八个月的时间里,美国海军和海军陆战队挺进了两千英里,攻克了许多海岛,琢磨出一整套经验,制定了迄今为止最完善的“征粮者”计划,又有庞大的舰队射击,如云的飞机轰炸,精确的航空照片和熟练的蛙人水下爆炸队,人是老兵,舰是好舰,飞行员也是一流高手,加上袭击的突然性,却远远未能达到预期的效果。相反,登陆部队几乎陷入险境。

东经日一九四四年六月十五日,星期四,距诺曼底登陆九天之后,里奇蒙’特纳中将指挥联合远征军的四个半加强师,共十二万七千五百七十一人,在五百三十五艘舰艇掩护下,踏上了塞班岛的海滩。查尔斯’惠特尼上校指挥的“海魔”师第二团,也编在这支声势赫赫的部队中。登陆前的预备性炮击打了三天三夜,飞机也投下了尽可能多的炸弹、白磷烧夷弹和火箭弹,然而,部队一上陆,立刻被日军的炮火钉在地面上,无法动弹。各种口径的日本山炮、野炮、岸防炮和迫击炮弹呼啸而来,落在密集的两栖车、官兵、登陆艇和滩头物资中,把美军打得血肉横飞。美军企图强行推进扩大滩头阵地,也遇到了日军的顽强阻击,未能越雷池一步。登陆部队被困在滩头一带,前有坚城,后临大海,同塔拉瓦登陆战一个样。

惠特尼迅速判断清了位置,着手指挥部队打开局面。登陆前,一切顺利。天气晴朗,凉风习习。蛙人队、登陆艇、两栖车、指挥舰井井有条,比夸贾林登陆战执行得更准确更协调。车辆和兵员一上岸,敌人的炮弹倾天而下,一切都乱了套。惠特尼组织起部队,沿着平均纵深八百码(734米)、宽一千六百码的一个海岸阵地建立防线,准备过夜。阵地呈边缘不规则的半圆形,由于纵深浅,兵力密度大,防守起来较容易。

天渐渐黑下来,晚霞如血,惠特尼同柯尔终于找到一个日军废弃的岩洞建立了他的团指挥所。电台架设好之后,他同霍兰德·史密斯、特纳都通了话。他最迫切的要求就是尽快把“海魔”的师炮兵团和加强的炮兵营运到滩头,直接射击正面的敌人防御工事,如有可能,多运几辆坦克也好。否则,简直无法扩展阵地。二团饱挨了一整天的炮击,伤亡人数占五分之一,伤员在弹雨纷飞的滩头上无法治疗,必须把坦克登陆舰改成海上医院,把伤员送到船上去。他无法同海军的火力支援舰联系,因为大多数随陆战队上岸的海军联络人员均遭伤亡,陆战队的人又不懂海军射击那一套规矩。

一句话,他要陆战队自己的火炮。

天黑严了,旋即又被照明弹照亮。为了击退预料中的日军夜袭,舰炮慷慨地打出照明弹。同塔拉瓦登陆战中那些发黄的劣质照明弹不一样了,塞班登陆战的照明弹又亮又多,每颗照明的时间也长,把丑陋狰狞的战场映得一片惨白。

前半夜炮声稀落,大半是美军的骚扰性射击。惠特尼努力克制着自己,竭力去回想究竟出了什么事。

问题在于:塞班不同于以往美军攻占的任何一类海岛。

塞班登陆前美军攻占的海岛,大致分为三类:瓜达尔卡纳尔型的大型热带雨林海岛;塔拉瓦型的平坦的小型珊瑚环礁;还有一些未驻重兵未修永远型工事的其他海岛。塞班与它们不一样。塞班岛长十三英里,宽二至五英里,总面积七十一平方英里,呈卡钳状,或者说象是字母F。塞班属于一种中等大小的海岛。它的面积过大,使美军无法象对付夸贾林礁岛那样把它彻底轰平;它又不象瓜岛、布干维尔岛、新不列颠岛或新几内亚岛那样,可以随意挑选敌人防御薄弱的地方登陆,攻其不备。

塞班岛上大半是山地,虽然最高峰塔波裘山高不过六百英尺,但山峰很多,雨水又把石灰质的山地切割得支离破碎,沟谷交错,地形非常复杂。那些天然石灰石岩洞可以构成良好的火力阵地,稍加改装,就极难攻破。山峰的反斜面和陡峻的沟豁中,可以设置炮兵阵地。尤其是曲射的迫击炮防地,几乎无法加以摧毁。在塞班选择登陆海滩,只有两处海岸,一处是东岸的钳口处,叫做马伊锡恩湾,湾阔而没有珊瑚礁脉,象贝蒂欧的凹湾,似乎很诱人,实际上守将斋藤也认为美军可能在此地登陆。斋藤格外重视马伊锡恩湾,把大口径炮大半设置在这里。

另一处是西岸钳背,从塞班首府卡拉潘到南岸阿今甘角一段,不但风浪大,而且有两道礁脉,登陆艇无法抢滩,似乎不大可能在此登陆。然而斋藤也没有忽视,他的炮兵,特别是精锐的独立第三山炮团,只需调转炮口,同样能轰击西海岸。除了这两处地方,塞班的其余海岸,悬崖危峙海中,几乎没有沙滩,完全不适合大兵团登陆。美军把登陆区选在西海岸钳背处,遭到据有工事的日军的阻击。然后,经过反复测距和试射过的日本炮兵团,就来吞噬这些砧上之肉。

伤兵们痛苦的哀嚎使部队的情绪沮丧。在海滩的一块岩石背后,惠特尼发现了一名重伤号。他的胸膛整个被弹片切开,肉翻卷出来,四肢炸得残缺不全,非常难看。借着照明弹的镁光,惠特尼认出是营长詹姆斯·克莱少校。克莱曾随他参加过瓜岛和吉尔伯特战役。惠特尼和柯尔帮助克朵少校侧过身来,用急救包给他包扎。上校希望这位“海魔”师的网球冠军的良好体质能挺住。

剧烈的翻动使克莱醒过来。他转动了一下眼睛,张张嘴。柯尔马上把军用水壶的嘴递上去。这时,惠特尼想起克莱少校负伤的经过:

部队冲上海滩以后,一营的几名连长和排长准备开个战场会。他们在一辆被打毁的日军坦克侧后围成一堆,摊开作战地图。突然,坦克里的残存日军用机枪猛烈开火。当场,几名军官就被打倒了。日军的机枪又转向滩头密集的人群,美军遭到近距离内的突袭,象一群水鸭子唧唧呱呱到处乱跑。这时,被打倒的军官中有一个人缓慢地爬向坦克,向坦克的油箱上丢了一颗手榴弹。惠特尼从这个人的身姿上认出他是詹姆斯·克莱。

许多尸体和伤员被运走了。战斗那么紧张,不会有谁去注意一位伤者或死者。

克莱少校喝了水,艰难地说:

“查尔斯上校,咱们一起走了那么远的路。我不行了。你替我在东京湾登陆吧。谢谢……”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卫生兵的伤亡也很大,部队又进入了夜间战斗警戒。把克莱少校搬过沙滩,搬上登陆艇,再转运到坦克登陆舰的海上医院去,七倒八倒,他马上就会死掉。

但惠特尼还是对两名士兵下了命令:把少校抬走。

翻动使克莱又醒了。他摇摇头:“查尔斯,不必了。给我一支手枪吧,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上校,做做好事!”

惠特尼痛苦地扭过脸去,对柯尔说,垂死者的愿望是不能拒绝的。愿上帝保佑他。”

一般美军驱逐舰锚定在礁脉外的海面上,一发一发地用它那127毫米炮射击。显然,它负了伤,舰桥被打歪了,蒸汽锅炉被打破了,大团大团的白色水蒸汽喷出来,它许是开不动了。但它的指挥官仍然把它当成一座海上炮台,来提供召唤射击和发射照明弹。

克莱少校和那艘负伤的军舰是第五两栖军D日在塞班作战的写照。

水下爆破的蛙人被步枪射杀;两栖车中了炮弹,腹腔内的弹药响个不停,“加利福尼亚”号战列舰经过珍珠港的磨难,重新披挂上阵,被岸炮击中,丢人现眼地拖着浓烟退出战区;在陆战四师和“海魔”师的结合部,还有一个苏苏珀角据点没攻下来……然而,伤亡和痛苦使人们产生了一种悲壮感,美国海军、海军陆战队、空军不屈不挠地向塞班冲击。他们把死者的愿望化成一般战争狂热,非要打下塞班不可。

激战使惠特尼麻木了。他莫名其妙地想洗个脸!柯尔费了半天劲给他弄来几壶水,他用双手接水,打上了肥皂。突然,他感到岩洞的地面发出微微的颤动,那种履带式车辆行进中的震撼,他太熟悉了。他一把涮掉肥皂,冲出岩洞,对团指挥所的几名军官大喊:“注意敌人坦克!”

真奇怪,塞班岛上的日军居然有这么些坦克!这还是岛屿战争中的新鲜事。大约四十辆左右的日本九五式轻型坦克和几辆九七式中型坦克,编成密集的队形,从苏苏珀湖岸边顺着起伏的岩石丘陵向美军阵地冲来。每辆坦克上都趴着步兵,还有几百名步兵尾随着坦克冲锋。在惨白的照明弹光下,日军的坦克车长大半个身子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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