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神曲(第三部)-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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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上平淡日子里的一桩大喜事。
那家的男主人正忙前忙后招呼着近邻亲朋,忽一抬头见到一位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真人手持拂尘,正向自己含笑施礼道:“这位先生,敢问女主人可是刚诞下了一位麟儿?”
那汉子还是有生头一遭被人唤作“先生”,再看这位真人的器宇脱俗,恍如是传说里得道的仙人。至于真人口中说的“麟儿”是何物,哦,可能就是自己刚得的儿子吧。
他不敢怠慢,乐呵呵的说道:“道长说得是,我那婆娘总算争气,在肚子里憋了整整一年,总算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
淡一真人道:“恭喜先生了,不知贫道可否拜会令公子一面?”
那汉子愣了半天,再弄不清楚什么是“拜会”,更没听说过“令公子”这人是谁?
他傻呵呵的站在原地,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旁边有个私塾先生模样的老者叫道:“淡老五,人家是说想见一见你老婆刚生下的大胖小子!”
淡老五(炫)恍(书)然(网)大悟,连声道:“道长往里请,快请进!”众人分开一条路,让他引着淡一真人与盛年等人入得屋内。
淡老五一进门便朝里屋叫道:“娘,快把我儿子抱出来,外面有位道长想瞧瞧!”
里面有妇人应了一声,抱着一个小红被褥包裹的婴儿走了出来。
那婴儿适才洗过热水澡,稀疏的黑发软搭搭的沾在小脑壳上。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五官倒是长得满小巧可爱的,眼睛一闭一合好像又快睡过去一般。
那妇人掀开里屋的帘子,就见自己儿子身边站着几位客人。
其中一位道长白衣如雪,气度不俗,好像画中神仙真的走出来了一般。不过在他身后,尚有三位气势非凡的年轻人和一个六七岁的孩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怀里的孙子,模样神情恁的古怪。
妇人心里一哆嗦,下意识的抱紧婴儿,客客气气的道:“道长好。”
淡一真人笑道:“贫道路过此地,闻听有婴儿初生的啼哭,心血来潮便入村找寻,为的是恭贺主人家喜获麟儿。若有叨扰主人之处,尚请见谅。”
淡老五照例在翻白眼,挠头发,不懂淡一真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旁边亦步亦趋跟进来的私塾先生凑过去,在他耳边一阵嘀咕,淡老五赶忙道:“不扰不扰,咱们乡里人有一句俗语,叫做远来都是客。像道长您这样的贵客上门,咱们高兴都还来不及。”
淡一真人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瓷瓶,道:“贫道若推算得不错,令夫人有产后失血的症状,倘使不及时医治,恐日后留下病根。
“贫道这里有几颗自家炼制的丹药,每日清晨请令夫人服上一粒,七日后药到病除,今后百病不生,仙寿可期。”
淡老五这次听懂了淡一真人话里的意思,喜道:“道长真是活神仙,说得一点没错。可咱们头一回见面,我怎么好意思收您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淡一真人摇头道:“无妨,实不相瞒,贫道与这孩子有缘。先生若不介意,请恕贫道冒昧,将这孩子抱上一抱。”
淡老五想也不想,道:“成!”
他转头道:“娘,你把娃儿交给这位道长抱上一抱。”
那妇人将小孙子抱在怀里本不肯松手,但觉得淡一真人也不像坏人,儿子又连声催促,只得勉强把怀中的婴儿送了过去。
淡一真人抱起婴儿,心里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一边的丁原等人呼啦凑到近处,屏息打量。
忽然有人叫道:“快看,这娃儿睁开眼啦!”
果然,那婴儿眯缝的眼睛微微睁开,望着淡一真人慈祥的面容一点儿也不害怕,嘴角边渐渐露出一丝可爱的笑容。
淡老五激动道:“道长,这娃儿真的和您有缘,不如麻烦您给他起个名字吧。”
淡一真人心中感慨,颔首道:“贫道便不推辞了。这孩子生于傍晚时分,又是他娘亲怀胎十二月方得出世,就叫作淡晚吧。”
淡老五念道:“淡晚,淡晚?”回头看了看妇人,又一起看看私塾先生,见先生摇头晃脑似在品味,当下道:“好,就叫淡晚,这名字响亮!”
他说话工夫,那婴儿突然咯咯的脆笑起来,声音如银铃般动听悦耳。
丁原眼眶一热,默默道:“老道士,咱们都看你来了。你定也是知道的,所以才笑出声来吧?”
淡一真人小心翼翼怀抱着婴儿,道:“贫道再送令公子两句话,不知可否?”
妇人道:“道长请说,您是得道仙人,金口玉言,咱们一定用心记着。”
淡一真人微微一笑,道:“令公子这一生福缘不浅,却是富贵无门,登仙有望。”
丁原一乐,这两句话跟当年老道士送给卫惊蛰的说法几乎一模一样,还真不愧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
淡一真人说话时,掌心里碧光一亮,三甲子纯厚精深的真元汩汩绵绵流入婴儿体内,为他打通经脉,培本固原。这情形,只有丁原等人看得清楚,淡老五等人却是茫然无知。
阿牛说道:“师伯,弟子也想抱一抱这、这孩子。”
淡一真人将婴儿送入阿牛怀中,阿牛低头瞧着淡晚柔嫩的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慢慢将嘴唇凑近孩子的耳边,似在柔声细语述说什么,眼圈已自红了。
转了一圈,孩子到了盛年手中。
盛年仗剑对敌之时,自是威风八面,洒脱豪迈,可抱着初生的孩子时反不如阿牛,笨手笨脚、紧张无比。他垂下头,在淡晚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胡渣弄痒了婴儿,淡晚又咯咯的笑起来。
盛年依依不舍将淡晚送回妇人怀里,说道:“淡老哥,我来得匆忙,也没备什么送给孩子的礼物——”
卫惊蛰闻言乖巧的从脖子上解下玉佩,说道:“师父,您准备的礼物不是放在蛰儿这里的么?”他现下修为初成,也不必再依靠玉佩灵气护持心脉,故而摘下也不会有事。
盛年心里一动,点点头接过玉佩,说道:“这枚玉佩乃是祖传之物,便留给贵公子作个纪念。”
淡老五还要推辞,盛年已经郑重的将玉佩戴到了婴儿的胸前。淡晚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皮低垂,一副酣入梦乡的恬然模样。
众人逗留片刻,淡一真人起身告辞。淡老五一家竭力挽留,说什么也要拉着他们吃上两颗喜蛋再走。众人谢绝出了村子,又回到小树林外。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都在美滋滋的回味刚才那场奇妙的与老道士的“重逢”之中。
天色早就黑透,背后的村落里响起狗吠,一轮明月挂上清空。
丁原走到淡一真人面前,突然毫无征兆的单膝跪倒,道:“师伯,谢谢您!”
淡一真人恬然微笑,一句话说得丁原暗道惭愧,淡一道:“丁师侄,恐怕十年以来,惟有这声师伯,你是叫得最心甘情愿。”
众人御剑回到紫竹轩,天刚好微亮。
姬雪雁与秦柔一宿没睡,见丁原、阿牛回来急忙迎了上来。盛年督促卫惊蛰去做早课,淡一真人也回返了翠霞观。
丁原虽经过一日一夜的奔波,十分疲倦,但精神振奋了无睡意,说道:“雪儿,你陪着我到竹林里走一圈,好不好?”
姬雪雁欣然应了。
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在林中时隐时现,两个人手拉手,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和恬静,听着脚下竹叶的沙沙轻响。
走了一段,丁原停下脚步指着前方微笑道:“雪儿,你记得么,就是在那里我第一次遇见你。
“那时候你凶巴巴的要我向彩儿赔礼,我不答应,你便和几个同门将我按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顿。”
姬雪雁噘起小嘴,含羞带嗔的瞪了丁原一眼,道:“谁凶巴巴的了,是你先欺负了彩儿和我,我才要你赔不是。谁知道你那么坏,让人家下不来台,还把人家压在身下——”声音越说越小,没一会儿她自己先娇笑了起来道:“坏东西!”
那种久违的无限温馨的感觉,让两颗年轻的心同时加快了跳动,丁原手上微一用力将她拥入怀中,深深的吻下。
姬雪雁热烈回应,缠绵良久,方才脱开丁原的魔爪道:“不来了,你又欺负人家!”
丁原故意拧着眉头道:“奇怪,我有欺负你么,怎么看你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姬雪雁大羞,顾不得骨伤未愈,使劲在丁原脚面上一踩,怒道:“你就是个坏东西!”
丁原拉起她的手,说道:“雪儿,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诉你,更想听听你的意思。”
姬雪雁娇俏的眨眨眼,嫣然笑道:“说来也巧,人家也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丁原难得谦逊道:“雪儿,那你先说吧。”
姬雪雁摇摇头,道:“不,还是你先说,看看咱们在想的是不是同一样事情。”
丁原无奈,只得点头道:“好,那我先说。”
他收敛起笑容,闷闷的道:“我原本以为自己活不了太久,所以一直将此事藏在心底,没有说出来。可是如今火毒已解,我已无法再逃避了。”
姬雪雁含着笑意,深蕴柔情的明眸凝望着丁原,听他继续说道:“雪儿,以你的兰心慧智,我早知道也瞒不过你。我和玉儿——”
他偷眼打量姬雪雁的反应,终于横下一条心说道:“我不能骗你,也骗不了自己。我总担心说出来,会伤害你,可是如果不说,这事就会像毒蛇般纠缠我一辈子,对你,对玉儿也都不公平。”
姬雪雁轻轻道:“丁原,也许你不相信,我一直在等着你说这句话。自从云梦大泽初遇玉儿妹子,我便晓得她对你情根深种,百死无悔。而我也感觉得到,她在你心底的分量,与我一样的沉,一样的重。”
丁原怅怅吐了口气,道:“可是你不知道,我曾经答应过要去南海找她,而我却没能做到。我总希望能够不伤害到你和玉儿,希望自己能想到好主意来解决这些问题。
“直到有一天,有位迷途知返、大彻大悟的高僧提醒了我,他说:”情爱绝非一个人的事情,更不是靠修为和智慧就能解决。“我以前,过于的自我,才酿成那么多的错事,连累你和玉儿也一起遭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姬雪雁如释重负的一笑,牵住丁原的另一只手。两人面对面站着,姬雪雁抬起头,声音还是那般轻柔,道:“不用说那么多,我相信你,丁原。既然你曾经答应过玉儿妹子,那就应该去南海把她找回来。”
丁原全身如坠冰窟,傻傻的哀求道:“雪儿!”
姬雪雁娇俏浅笑,说道:“傻瓜,你以为我是在和你斗气么?你若一辈子瞒着我,把这事闷在自己心里,扔下玉儿妹子不管,我才会真的生气。”
姬雪雁戏谑般的往上拨弄丁原僵硬的唇角,硬生生的在丁原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命令似的说道:“去吧,我和彩儿会在翠霞山等你。”
丁原真的傻了,本以为无解的问题,居然顺利得令他无所适从,上苍待他委实太好了。
两日后,丁原独自御剑南行,一路风尘抵达南海。
三年前,为救治自己的魔气噬体之症,苏真夫妇与苏芷玉也曾和他同来歧茗,此次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
仙山依旧,海阔浪平。想着能马上重见伊人,丁原心里热乎乎的,加紧催动仙剑,前方云层里剑光一闪,一位陌生的天一阁年轻女弟子拦住去路,谦和有礼道:“这位仙友请了,敢问有何要事,惠临敝山?”
丁原还礼道:“在下丁原,特来求见仙阁苏芷玉苏仙子当面,劳烦通禀一声。”
那女弟子面露诧异之色,上下细细打量着这位如雷贯耳的瘦削青年,说道:“原来是丁公子,小妹失礼了。请丁公子到仙阁稍歇,小妹这便前往通禀。”
丁原入得天一阁,在一间雅致的小厅里入座,自有人奉上茶水。等了一盏茶左右,门外脚步声响,安孜晴与楚凌仙走了进来。
丁原不见苏芷玉身影,心感不妙,只得站起身抱拳道:“阁主,楚仙子!”
安孜晴与楚凌仙还了礼,三人分宾主重新落坐。
安孜晴开门见山道:“丁公子,你来得不巧。自蓬莱仙会后,玉儿一回仙山便闭入死关,以参悟大乘天道。如今,是谁也无法见她。”
丁原心道:“这么巧!老天爷难道还想再捉弄我一回么?”口中却无法唐突质疑,只得恭敬问道:“安阁主,不知玉儿何时能够出关?”
安孜晴摇头道:“这可难说,需看她个人的造化。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年二十年,也有可能——”
虽然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但丁原也晓得后面话里的意思,自然是指万一走火入魔,或许便会香消玉殒。
他呆了半晌,楚凌仙道:“丁公子,苏师妹她入关前留下一支玉箫,交代说倘若你来南海,便将此物转交与你,留作纪念。她想对你说的话,也尽都在里面了。”说着取出玉箫,双手交给丁原。
丁原捧过玉箫,忆起北地冰原,万里风雪中,苏芷玉俏坐石上,纤手执箫的醉人丰姿,心里边百般滋味像翻倒的调味罐子,一古脑的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