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踪侠影录-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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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关吗?你、你们是不是日月旗金刀寨主的手下?”孟玑道言:“有你的银子便是,何必多
问!”方庆心如吊桶,七上八落,想道:“这金刀老贼,从来不劫军饷,不知何以今番破
例?久闻金刀老贼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强人,蒙古鞑子和大明官兵都不敢捋他虎须,若是
他立心要这军饷,起尽十万官军,也未必讨得回来,此一去也,只恐凶多吉少了。”
马行一刻,面前忽见一片开阔,山岗围抱之中,竟是沃野平畴,有人在田中耕作,初初
看到,还疑是世外桃源,哪想得到这竟是威震胡汉的强人巢穴?马队在磨盘似的山道迂回前
进着,山道两旁,不时闪出人影,打着旗号,没多久,就到了山寨前面。
山上碉堡连云,依着山形,互为屏障,端的气象万千。方庆忧心忡忡,跟在孟玑与少女
之后,下马进山。有人引到大寨面前,只听得钟声当当巨响,接着鼓角齐鸣,寨门开处,两
队强人列阵相迎,刀枪如雪,甲胄鲜明,白衣少女面有笑容,若无其事地从刀枪剑戟丛中穿
过,方庆见这阵仗,吓得短了半截子,硬着头皮,亦步亦趋地随着白衣少女走上中堂。
大堂上摆好虎皮交椅,却是无人相候,白衣少女面色微愠问道:“你们的老寨主呢?”
孟玑微微一笑,只见两个粗豪大汉,揭开虎帐,直闯入来。
前面那条大汉捧着一个大酒缸,金色灿然,想是黄铜做成的,瞧那样子,怕不有五七十
斤?后面那条汉子,却捧着一大盘烤熟的牛肉,热气腾腾,每块牛肉上都插着一柄明晃晃的
利刃。两个汉子唱了一个肥喏,朗声说道:“贵客远来,无物招待,请喝一杯水酒吧。”一
言未了,前面那条汉子双臂一振,一大缸酒劈面掷了过来。白衣少女面不改容,口中谢道:
“何必客气?”手臂一弯,在那酒缸旁边一带,那酒缸竟贴着她的掌心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也不落下,竟如小孩子玩的陀螺一般似的。这一缸酒被那汉子使力一掷,威势何等惊人,没
有三五百斤力气,也休想接得它住,却不料被这少女轻轻一带,把那股劈面掷来的劲力,化
解于无形。少女微微一笑,俯首缸边,喝了一大口酒,说道:“好酒,好酒!”那两个汉子
怔了怔,后面的那个汉子抢上两步,喝道:“这个给你送酒!”见手起处,两柄插着牛肉的
匕首飞了过来,白衣少女又是微微一笑,樱桃小嘴一张,“喀嚓”一声,把两柄匕首,咬在
口中,张口一吐,两丙匕首一齐飞出,端端正正地并插在大梁之上,两条大汉相顾失色。只
见那少女眉毛一扬,喝道:“还敬你们一杯酒!”掌心往外一登,呼的一声,把大酒缸反推
出去,那两条汉子岂敢相接,眼看酒缸劈面掷来,避已不及。
忽听得“当”的一声,只见一个少年汉子从后堂飞步奔出一掌拍出,把那大酒缸拍得飞
过一边,化了来势,左足一带,缸酒缓缓落在地上,一大缸酒,没有溢出半点。这少年显了
这手功夫之后,回头斥道:“你们这两个蠢物,敬客也不懂得,还在这里丢人现眼么?”向
少女抱拳一拱,道:“待慢女侠,恕罪,恕罪!”方庆一看,吓得几乎叫出声来,这少年不
是别人,正是昨晚救了他的性命,又指点他去找白衣少女的那个少年。只是昨晚他乃是山野
樵夫打扮,而今却是轻裘缓带,俨若浊世中的翩翩公子,气度自是不凡。
白衣少女还了一揖,道:“公子好俊的功夫!”听得那个汉子出门之时,垂手叫他做
“少寨主”,又笑道:“这回可找着正主了,这位朋友的四十万两银子,请少寨主赏面赐
还。”那少年道:“些须银子,何足挂齿,姑娘,你且请坐。”高声叫道:“来人哪!”眼
光一转,向方庆打了一个招呼,眼色之间,含着诡秘的神情,似乎是在说道:“我的指点不
错吧!”
方庆呆在一边,满腹疑云,实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少年既然是这里的少寨主,何以劫了
银两,却又打救自己?还把那白衣少女也引到这儿?莫非这是陷敌之计?身在龙潭虎穴之
中,帐外强人环伺,吉节难测,祸福未知,惊疑交并,听那帐外刀环抖索之声,不禁毛骨悚
然。
过了片刻,只见一队强盗,把劫去的银鞘都搬了入来,堆满阶下。白衣少女道:“少寨
主果是快人,我多谢了!”那少年忽然一声长笑,张手说道:“且慢!”
白衣少女一愕,只见一名盗党,在银鞘堆上,插上一面旗帜,一面画着圆圆的红日,另
一面却画着一钩新月,这日月双旗,正是山寨的旗号。那少年微微一笑,在桌上提起一个银
质的小酒壶,斟了两杯酒,自己先喝了一杯,笑道:“这四十万两银子虽是无足挂齿,但这
面目月旗却是价值连城!”白衣少女眼波流转,只见满堂盗党,神情肃然,都注望着自己,
甚是不解,不由得布露出疑惑的神色,诧然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那少年并不答
话,只是微笑,白衣少女想了一想道:“哦,这两面旗是你们的旗号,那确乎是万金不换的
东西了。但这和我们的事又有什么关系?”那少年仍然微笑不答,阶下的盗党却个个现出怒
容。
方庆在旁边看得暗暗叫苦,心中想道:“这女子武功虽然高强,却原来是一个初出道的
小雏儿,竟然连这点黑道上的规矩都不懂得!盗党在银鞘上插了旗号,这意思就是说,你若
有本事把这两枝旗拔下,银子便可拿去,要不然,你就得乖乖退出。这分明是邀斗的意思!
这回真个是凶多吉少了!”
白衣少女问了两次,未见回答,微带稚气的脸上晕起一层红潮,似乎已有点愠怒了,但
见她柳眉一竖,站了起来,对方庆招手道:“银子已在这儿,你还不去点点?旗子是他们
的,你留下来好了。”身子一挪,刚刚跨出半步,忽听得那少年哈哈一笑,提着酒壶,身形
疾起,恰恰挡在她面前,朗然说道:“姑娘,你还是坐下来喝酒吧!”白衣少女怒道:“我
不喝酒谁敢强我喝酒?”脚步向前迈出。那少年酒壶向前一推,左手举起杯子一光,道:
“这点面子都不给吗?”酒壶劈胸,酒杯照面,竟然是两记极厉害的招,但见那少女身形一
转,少年扑了个空,酒杯落手飞出,□□一声,碎成几片。原来是给少女用迅雷不及掩耳的
手法,撞了一下。那少年也真了得,酒壶一晃,转身一推,又挡住了少女的去路,酒壶的尖
嘴,指着少女揿下的乳突穴。白衣少女猛然一矮身躯,双指一弹,掌心一带,但见壶盖飞
开,一壶酒都泼了出来溅了满地,酒香扑鼻,满堂失色!但那酒壶却还紧握在少年手中。
两人交换了这两招,显然是白衣少女技胜一筹,但运足内力,却也没能将酒壶击飞,少
年武功,显然亦非弱者。他竟将酒壶当成兵器,脚跟一旋,又转到了少女的面前,说道:
“这杯酒无沦如何请你赏面。”用的竟是流星锤中“流星赶月”的招数。白衣少女斜闪两
步,柳眉直竖,杏脸含嗔,霍的一声,拔出宝剑,但见一缕寒光,脱匣射出,少年也退了两
步,酒壶掩胸,封紧门户。白衣少女剑尖一指,喝道:“你好无礼,咱们比划比划!”满堂
盗党倏地一下退到四边,看是腾出地方让他们二人动手,实则布成了合围之阵,只要少年一
个不敌,立刻就要群起围攻!
方庆吓得心惊胆战,面如死灰,心想这少女纵有天大的神通,亦难闯出龙潭虎穴,待会
盗党围攻,只恐两人都要被斩成肉糜!正在提心吊胆,忽觉大堂上的气氛异乎寻常,寂静得
令人骇怕,放眼看时,只见那少年封紧门户,并不进招,堂上群盗,围列四周,个个垂手而
立。虎帐外远远传来号角之声,忽听得有人报道:“大王驾到!”
那少年倏地跳开,只见外面走进了一伙人,为首的长须飘拂,气度威严,看来年过六
旬,却是精神矍铄。白衣少女看了一眼,施礼问道:“来的可是老寨主么?”长须老人微微
一笑道:“听说姑娘今日上山,老夫失迎了。”边说边打量那个少女,神色甚是特别。
白衣少女给他看得不好意思,按剑说道:“久仰寨主威名,仁侠无双,今日有缘拜见,
兼向寨主求情。”长须老人随口应道:“好说,好说。”突然问道:“姑娘今年庚?可是属
羊的么?”白衣少女不提防他有此一问,不觉得一怔,微愠说道:“老寨主莫非说我年轻识
浅,不配上山,向你求情么?”长须老人打了一个哈哈,道:“姑娘言重了。”白衣少女紧
逼道:“这阶下的四十万两银子,乃是雁门关的军饷,寨主你这一伸手,不但害了这位公爷
的性命,雁门关的数万官兵,也要喝西北风啦!”长须老人哈哈一笑,道:“这个我岂有不
知?”白衣少女道:“老寨主既然知道的其中利害,那就应该把银子发回。”
长须老人捋捋胡子,笑道:“姑娘,你却也有所不知。”白衣少女道:“请寨主赐
教。”长须老人指了指那日月双旗,说道:“绿林里的规矩,既劫了来,那就不能只凭一句
说话退了回去。银子事小,这旗子的威名可得保全。姑娘,你既然替这位公爷求情,也总得
抖露两手给弟兄们看看。要不然我退了银两,他们也不服气。”白衣少女怒上眉梢,冷笑说
道:“我只道闻名不如见面,谁知道见面不似闻名。好,好!那就请寨主你划出道儿!”长
须老人又是哈哈一笑,道:“小姑娘,天地之间,见面不似闻名的多着呢!岂独老朽为然。
你怪我不肯爽爽快快退回银子么?”白衣少女目光斜视,不接话峰,就像闹脾气的孩子一
样,干脆给他个默认。长须老人哈哈大笑道:“我就给你个痛快的办法。你既带剑上山,定
然在剑术上有深湛的造诣。好吧,我就用这口金刀,领教你几路剑法。学无前后,达者为
师。你可不要因我年纪老迈,就故意剑下留情。你若赢了,这四十万两银饷,我亲自给他送
回,一个子儿也不缺少!”边说边斟起酒来,话说完后,酒已喝了两杯,蓦然拿起两个空
杯,向梁上一摔,厉声说道:“好好的大梁,谁人在这里插了两柄匕首?”酒杯飞处,□□
声响起,碎片纷飞,两柄匕首却也随着碎片跌了下来,酒杯是一触即碎的东西,碰着大梁,
竟能将匕首震落,这老头儿内功之深厚,实是足以骇人!
白衣少女不觉一怔,她起初本想空手对敌,而今见他露了这手,不由得不把轻敌之心收
敛,当下拔出剑来,跳出庭心,在下首站定,微一拱手,说道:“请寨主赐招。”长须老人
瞥了一眼,赞声:“好剑!”把手一抬,只见两名喽兵抬着一柄金光闪闪的大刀,长须老人
接过大刀,双指一弹,纵声笑道:“金刀呵,今回你可碰到对手了。”
两人各自立好门户,白衣少女知他自居前辈,决不肯抢先发招,当下手抚剑柄,剑尖向
下一点,这是后辈对前辈;动手时表示谦让的起手招式。长须老人向后一个退步,只听得刷
的一声,白衣少女一招“彩蝶穿花”,剑势轻灵之极,长须老人喝声“好”,一个“凤凰夺
窝”,身形反了过来,一下子就抢着了少女先前的位置。白衣少女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位金
刀寨主年纪虽老,身法迅捷,可是不逊年轻,这一个飞身夺位,自己的左右中三路,都已给
他的刀势制住了。
盗党们轰然喝采,可是只瞬息之间,又是全场声寂。只见那白衣少女凌空飞下,挽了一
个剑花,剑光四射,就如同千万点寒星,当头洒下。剑光刀影之中,只听得一阵断金戛玉之
声震得嗡嗡耳响,众人放眼看时,只见白衣少女已在一丈开外,长须老人横刀当胸,叫道:
“剑好,剑法更好!这一招彼此都不输亏,再来,再来!”
方庆武功平庸,还看不出所以然来,盗党中的高手,却是个个心惊。白衣少女刚才那
招,在受敌控制之下,突然飞身而出,实是剑学之中最给练的招数,眼利的且瞥见老寨主的
金刀已缺了一口,更是担心。
白衣少女微微喘气,她虽然将敌人的金刀削了一个缺口,可是自己给他的金刀一迫,倒
退一丈,还几乎收势不住,论到功力的深厚,自己实不如他。
两人换了一招,各有戒惧,再斗之时,形势又是不同。只见白衣少女左穿右插,有如蝴
蝶穿花,剑光闪烁不定,身形越转越疾,转得旁观的人都觉头晕眼花,金刀寨主却兀立如
山,不为所动。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