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请留步 作者:懒人自扰(17k2013-08-23完结)-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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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苏阡默只交了一碗面的钱后,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使劲眨了几下,眉毛颤动。
“师父要不要尝尝,很好吃的。”
“不了。”他婉言推开面前油光锃亮的汤面。
从没有在师父面前吃过饭,类宛倾必须承认她有一点点的小心慌,也是第一次吃得这么慢条斯理,安静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过这面倒真是便有一番滋味,与自己往常所做的略有不同,估摸着是配上了什么秘方,咸酸之中,竟略带了一丝甜味。
时间在指缝中如沙般缓慢流逝,苏阡默脸上渐露出担忧的表情。怎么会,按理来说,他明明应该比自己先到才对,而今却迟了不止一星半点儿,怎么会……
不经意间嗅到浓烈的铁锈味,那是不融于喷热汤面的血腥,邀请般的不断蔓延着,伸出尖锐的爪牙,将所有人捆缚,将他的心牢牢往下一扥,晚了,是他来的太晚了。
☆、第九章 不速之客
静止,时空在静止着,大地震慑,河水断流;风不摇,云不动,烟花停驻。
起初是汤面上的浮叶,再下来是如蝉翼晶莹的手指,冰雪覆盖,裹上厚厚的一层,类宛倾惊恐的看着被冰封的一切,看着苏阡默那张紧皱的脸。视线被呼出的冰冷气体遮挡,脸颊僵硬,一动不能。
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不轻不重,是雪压竹枝的静破,是风吹荷叶的堙没。那一时,黑衣抖擞,寒光凌冽,覆了天下,一场繁华之音。
来者猖狂的笑声如鼓激荡,不经意间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本一张不羁的脸,竟添了几分孩童之气。
“苏阡默,这就是你的选择?落魄的还不如我脚下一条狗。”
房门震碎,燕鸟惊起,言语中句句紧逼。
“我可并不这么觉得,闲逸自在,有何不好?倒是你,不好好的在魔界待着,又出来做什么?”
经由他手指的触碰,那冰封的茶水竟然在转瞬之间融化,虽是微凉,却并没有太过在意,轻抿一口,清苦之味顺入喉咙,平了心,静了气。
“难道你没听过魔妖合并之事?虽然阮淚痕被擒获,你又怎么会猜不到我还有别的办法,下了界,连性子都变了,不过,那讨人厌的本事倒是日渐加深了。”
“既然我已经不在天界为事,又何必多管,如果说是合并之事,我劝你还是算了,除非阮淚痕出来,不然,是绝不可能的。”
“不可能,苏阡默,我看你是怕了,怕再出现一个阮淚痕,怕你那君王之位不保才对,借着逍遥之名下界,你当谁不知道。我是很想看看,你再回天界的那一天,恢复神格的那一天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样一步步紧逼,当真合适吗,我曾发誓不再回天界,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我非逼你不可,苏阡默,我会让你输得甘心拜在我脚下,俯首称臣……”
笑声已去,不眷恋一丝尘土,桌椅褪至木色,面馆内重新回到平静,类宛倾一心一意的吃着面,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那一袭黑袍,肆意妄为的渲染了天空,留下的是静静的细丝,雨,又下了,下的人心里凄悲,谁曾说乌云会褪,艳阳照生,不过一段轮回之曲,在意有何,不在意又何,任凭阴晴圆缺,谁能改变,本自负年少,可笑命由天。
又将是一场劫难的来临,他转过头去,看了看正在吃面的类宛倾,眼神空洞。是否是他错了,判他太轻,三千年太少。
“师父,你等的人还没来吗?”
他抬手,细心的用袖口擦拭她的油光小嘴,“来过了。”
“嗯?可是我都没有看到啊。”
“有些事,不一定要亲眼所见才是事实。”
极力牵出一丝微笑,阴云蒙蔽下,他的脸犹若天神之光,映在她的瞳中,美不等人。多年之后,她若还能见得这幅场景,失了魂也罢。
“师父,师父,我想听听你的故事。”她被苏阡默拉着的小手一摆一摆,脱口而出。
“你这么一问,倒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讲讲嘛……”她不依不饶。
“那就说说我修仙的事吧。”他道;“很多很多年前,我比你还小些,整日就随着师父刻苦练功,没见多一花草,多一楼阁。日子本来过的也算平静,后来……”
故事的结局被风吹散,席卷一方土地,带来清新的泥土味。
魔界雾都阁内,黑衣黑发,面容精致,眉心一团红云的男子看见眼前这幅景象大怒。
“苏阡默,我早晚也会让你尝尽悲伤离合之痛。”
凭什么,凭什么他被压千年之后,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样子,千年的恩怨,千年的仇恨,他还未报,苦苦连累着的怒气,让他积压千年的怒气,如今烟消云散,怎么可能。苏阡默啊苏阡默,你这莫不是逃避?恨意绝不减分毫,他定要毁了三界,报他劝导之恩才好。
“来人啊。”
“魔君大人,何事?”女子笑意浅浅,触及到他冷冽的目光后,一个寒噤袭来。
“把那个……那个……那个谁叫来。”
魔界传言,魔君宫雨宸,自幼起记忆力衰弱,在愤怒之时易忘名。本不得已求证的,而今看来,确是真的。
“哦,那个谁是吧,属下这就去。”
不管怎样说,如今他想见的人就只有一个了,女子很是庆幸的松了一口气。
……
叩门声响起,银发及腰的女子脚下生花,妖冶芳香,衣裙朴素,呼应着脸上淡漠如水,凤眸含雪,卷翘的睫毛挂满霜枝,像是从寒苦之地修炼而来,不及得修理一番。
“醒儿,为何还是不肯把这满身雪色褪去。”
一见到她,任凭内心怎样的动荡也都会归复平静,抬起的手指在脸上辗转,划过发丝,眼前这样的人,叫他怎么舍得不温柔。
“这是惩罚,你该知道的。”她淡淡回答,“找我来有什么事?”
“嗯……苏阡默的事。”
“苏阡默,又是苏阡默,你竟还放不下他?”
“你不懂的,三千年,我等了整整三千年。出来以后,他却变成了一个流仙,你要我怎么接受的了,我……”
“宫雨宸”她打断他的话,“你在逃避什么?”
他哑口无言,被人戳穿心事,每一次,只要在她面前,就会暴露的极为清晰,彻底,像是失去了最后的一层防护。
“你以为三千年的磨练就能打过他了?太天真。”
“顾醒醒,你不要太过分了。”
怒火被挑起,他气的大叫那人的名字。而女子转身推门离去,没有半点停留。
风声柔静,飘飘落兮。
本应擦肩而过,无奈你因花落回头,我随蝶飞翘首,星眸轮换,怎敢忘了发缠一指的留恋,就此,只得沦陷。宫雨宸,为何你的心中从没有过我?
…仙之堕者,顾醒醒
☆、第十章 旧事依人
天阴沉沉的。
魔界难得有这样的天气,顾醒醒坐在窗前,眼神犹如昏暗布尘的天空。
魔界是魔君的,所以天空阴晴也是由宫雨宸的心情而定。像是他暴怒的时候,魔界就会狂风怒吼,雷雨交加;若是高兴,就会变成万里无云,晴朗如初。像这样的阴霾确实很久没有见到过了,就算在他被压的三千年中,也未曾有过。
让顾醒醒着实有些糊涂的是,不知道宫雨宸对苏阡默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感,恨,其实说不上的。倒像是一对恩怨兄弟,打来打去,也未见死伤。一边是一心为弟弟着想的哥哥,另一边是不懂事物情长的弟弟。
细微的脚步声在木质地板上响起,故作轻盈。她装着没有听到,俯在案桌上,眯起眼睛。
“醒儿”
他唤她的名字,那样轻柔,抛开了繁重的一切,像是软软的棉花。
她执意不起,依旧闭着眼睛,心里很是烦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有太多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停下脚步回头,看看那个跟在他身后,假装坚强的她。
也许他对她是有爱的,只是……
天依旧昏暗无光,毫无半点繁衍之象。宫雨宸离开不知多长时间后,她竟在浑噩之中睡着了,夜盏残烛才有了将醒之意。
目光无意中瞥到身上披着的黑色袍子,带着那人特有的香味,她心动了一下,微微的,一只小兔轻轻碰撞。手指情不自禁的摸上,惊讶于触感的清晰,清晰的让她不敢再动。思绪回到千年前,血雨满地的场面。
一切的劫与难,悲与哀,都是从四千年前开始的。
那年,天空晴朗的诡异,百姓乐得其所。那年,妖魔二道被一举歼灭,永葬厚土之底。那年,万世灾星降临,恨意悄然而生。那年,他与她初识。
犹记得西湖断桥边,朦胧小雨,初展旎晴,她奉师命下界,花枝掉落的最后一瓣,蝴蝶飞舞的最后一回,双眸就那样对上,再离不开视线,宫雨宸伸手摘下她发上留恋的花瓣,发缠一指,乱了情,迷了意,甘愿背叛师门。
断情,扼念,她冰雪殿里苦苦等候了七百年,头发都被风霜掩盖,却没有一刻能够忘记他,没有一刻能不思念他,于是心肝皴裂,哭喊叫骂,天地不应,终于磨平了性子。
当踏出殿门的那一刻,阳光刺眼,阴霾尽散,笑意盈盈的少年站在不远处。
“师姐好,我叫阮淚痕,是……”
她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过,风摇衣角。自此,便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冷淡而又安静。见她这样子成日只知道栽花植柳的,苏阡默也就没再管,任由她的不理不睬。
直到三百年后的一天,乌云滚滚而来,刹那间淹没了整个天空,黑暗幽谧,宫雨宸就那样坐着妖骨车来到她面前,王一般的低头看着她,声音在空荡的天界回声不断,震落断裂的石柱,“跟我走吗?”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拉住他恩赐一样伸出的手,好像只要这样就可以趋避这世上所有寒冷,保留仅存的一点余温。
妖骨在空中跑得飞快,留下银色的痕迹,血雨措不及防的落下,阮淚痕肆虐的笑意晃着她的眼睛。
天界要灭了,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不知该哭还是笑,可是她既然已经选择了宫雨宸,就注定不能再回头。
濒临绝迹,阮淚痕杀意变得更强,脸上隐隐浮现一层金色纹底,这时撕裂的天空中传来惊恐的吼声,那样清晰,让人不寒而栗。
他皱眉提气一推,让妖骨跑得更快,她瘦弱的身子被狂风腐蚀,小心翼翼的蜷着,抖着。
“去魔界,等着我回来。”
他留下这么弥足珍贵的话语,纵身一跃,形影隐没在层层云雾中,消失不见。她眼里噙满泪水,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到。刚刚见面就又要分离,她的命运实在坎坷……
没想到这一等,竟是三千年。
顾醒醒猜不到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猜不到为什么苏阡默会下界成为区区流仙。但是她却做了一个极为重大的决定……宫雨宸想做的,便是她想做的。
兴许是天完全黑透了,迷迷蒙蒙的也看不出是否晴朗。
回廊婉转,亭阁错落,她却能够极为熟稔的在其中穿梭,不长时间,在面前辉煌却阴冷的殿堂前停下。
进,不进,左右为难。咬咬嘴唇,终还是轻轻叩了门。
“谁啊,有事明天再说。”他的声音很是不耐。
“那我走了。”她轻松应到,说话之间已经走出了好几步。
“醒儿……”殿堂内一片慌乱,桌椅碰撞声响起。一段时间后,那人便一脸惊慌的开了门,“你来了。”
顾醒醒转回身子,望着他如孩童般纯真的样子,噗嗤笑了出来。
宫雨宸的脸火烧一般通红,“快进来吧。”
自古痴情多余恨,谁言芳心寸草生。酒香人醉,花落无伤。
“还是依旧,没有半分动摇吗?”她晃晃手中的杯子,透明的液体在其中翻滚。
“是”
宫雨宸对这问话有些不解,答案却是尤为坚定的,无论怎样,哪怕是再被压下三千年,七千年都不会后悔。他只是想向苏阡默证明,他宫雨宸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他需要一场绝对公平的战斗。
“让我试试看。”
她对上他满脸的不可思议,心情意外的好了起来,眨眨眼睛,咧嘴一笑。
世间本就没有对与错,就像她当初执意下界,堕魔,也不一定就是错的。所以如今宫雨宸的选择,或许……是对的,三千年也许真的能将人炼化,三千年也许真的让他变得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去打倒天界,打倒苏阡默。三千年很短,短到弹指一挥,三千年很长,长到迷情诱爱。
所以,她愿意。她甚至可以再等上三千年,守候着遥遥无归之期,盼着花开花落,细数着年纪。
☆、第十一章 无事生非
人间四月芳菲尽,落的桃花满地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