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杀伐-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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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桶的鸡血,剑刃一插进去,一蓬烟雾随着一股腥膻的异味冲出来……
以血喂剑,那张铁匠打造的是柄杀人的剑,不但是把杀人的剑,还是柄有凶性的嗜血利剑。
远远的,一个背负着双手的青年,以一种欣赏的目光凝视着老张的每一个动作,他似是不愿惊动这位铁匠的工作,静默的连移动一下身子都不愿意,唯恐些微声响都会纷扰了老张的工作。
而老张的态度是认真的,他聚精会神的打磨着这柄剑每一个细微的地方,从头到尾,都不放过任何一点缺憾,进炉出炉,敲击锻磨,然后又喂血。
半晌,老张总算忙完了,他拿出一块大毛巾揩拭着额际上的汗珠,忽然一转头,冷冷地道:
“你已看了半天了,难道你是来买剑的……”
淡淡一笑,那年轻人嗯了一声道:
“我是来向你请教……”
老张一抬头,啊了一声道:
“大掌柜,是你。”
东方独孤哈哈两声道:
“没想到吧,我是专诚拜访……”
铁匠老张一边拭手一边走过来,道:
“有何贵干,大掌柜,六七年不见啦。”
东方独孤沉思道:
“铸剑定暗器,非老张莫属,江湖上都知道老张的剑最利,所以寻常剑手莫不以拥有老张的剑为荣,而我也是个剑手,却没有你造的剑,不过,有一桩还是出自你老张的手……”
老张一瞪眼,道:
“铁牛角……”
东方独孤哈哈地道;
“你的功细,琢磨的棱角分明,如非你的巧手,铁牛角决不会那么完美,老张,我真的谢谢你。”
老张嘿嘿地道:
“别跟我客气,你那丰厚的酬金到现在我还没有用完,江湖上有这种手笔的人不多,大掌柜,我是服了你。”
淡淡一笑,东方独孤自身上拿出一叠银票,道:
“别放在心上,这个先给你。”
一愣,老张诧异的道:
“这是干什么?你就是要订几把剑也用不着这么多……”
摇摇头,东方独孤道:
“我不是来订剑的,我是来向你讨教……”
老张将银票塞还给东方独孤。道:
“别跟我玩这个,有话直说。”
东方独孤又塞回他的手中,道:
“老张,有样东西请你鉴定一下……”
说着,自怀里掏出—个油包,里面放着三只七寸有余的小剑,那是他们兄弟在长江水中,启开兄弟的棺枢所发现的,那细致的工,锋锐的利刃,不是普通铁匠所能做成的,一看就知是出自名家之手。
老张面色—变,道:
“杀利剑——”
这名字还是头一次听到,东方独孤看老张的表情已知道这种稀有的剑器不是普通的暗器,老张在手里掂一掂份量,叹道:
“还好,重了—分……”
一怔,东方独孤怔怔的道:
“什么意思?”
老张淡淡地道:
“铸造这种细小暗器的人,虽然有铸造上的常识,却不是个真正懂武功的人,这小剑如果再轻一分,在剑柄上打一个月牙的缺口,发出后,不但更快更疾,还会随着施放暗器之人的心意而转折,大掌柜,想想看,暗器能转弯追踪,是不是又厉害了几分……”
点点头,东方独孤道:
“你是说会和铁牛角有异曲同工之妙……”
老张道:
“不错。”
他随手将那三柄小剑往旁边的一块大长木板上射去。
叮叮叮三响,三剑俱射入木板之中,不但射进去了,还贯穿了木板,东方独孤暗中一震,脱口道:
“老张,你还是武学的行家——”
淡淡的一笑,老张哈哈地道:
“咱们是靠这一行吃饭,每样玩意要会一点,否则给人做好了,能不能用,那就大有问题了……”
东方独孤沉思道:
“我想知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铸造出这种暗器……”
老张想了想,道:
“醉鬼李……”
说着双目朝斜对角的另一家铺子瞄去,一个大长木招牌挂在半空,上面有个半大的“李”字,但,炉子里没有火,架子上没有刀剑,这是哪门子生意,唯有一个褴褛的汉子手里尚握着一瓶酒,瓶子里的酒已经空了,人也歪了,趴在那里,嘴里还咕里咕噜的不知说些什么。
东方独孤叹息一声道:
“有那么高超的手艺,却每天醉成这个样子……”
老张摇摇头道:
“我们是同门学艺,师父就收了我们两个徒弟,他是天天醉,而我,唉,每月还要供给他喝酒……”
东方独孤苦笑道:
“我本来想问问他……”
老张笑道: —
“有时候他也很清醒,不过要他清醒,只有一个办法……”
东方独孤脱口道:
“酒……”
点点头,老张只笑不语。
老李嗜酒,有酒必醉,醉了必睡,睡了不醒。
唯一能让他醒的办法,就是用酒,尤其是好酒,几里外的酒香他都能闻到,而不辞辛苦的去弄一点喝。
酒已摆满了老张的长桌上,都是特选的烧刀子,三缸子十年烧刀子,东方独孤轻轻启开了缸盖,一股辛辣的酒香随风而散。
倒满了两大碗酒,还加上两盘卤牛肉,老张和东方独孤慢条斯理的饮了起来,酒香、肉香,连街坊的老黄狗都耐不住那股香气,汪汪的跑来了,一直的摇着尾巴。
冲鼻子的酒香,令老李抬起了头,睡眼朦胧的睁着血红的双眼,向老张的铺子里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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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酒能使人醉,也能使人醒,老李一看他的师兄和一个银衣潇洒的年轻人在畅饮烧刀子,不禁舐了舐嘴唇,揉了揉血丝密布的眼睛,一摇一摇的向老张的铺子里晃来,他在那里站了一刻,讪讪地道:
“好酒好肉……”
他也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板凳上,老张自顾自的喝着,然后,翻开了那双大白眼,冷冷地道:
“谁请你坐在这里的……”
老李把眼一瞪,道:
“师哥,别那么凶嘛,有酒大家喝,有肉大家吃,你老哥请这么体面的朋友喝酒,嘿嘿,我这个小师弟当然沾点光啦……”
老张哼地一声道:
“这酒肉可不是我买的,我可做不了主……”
老李一呆,斜睨了东方独孤一眼,忽然仰天笑了起来,抹抹嘴巴,道:
“从前我也有这么体面的朋友,可惜……”
东主独孤淡淡地道:
“李兄要喝酒,尽管喝……”
老张伸手一拦,道:
“不行,他不喝不醉,一喝就醉……”
老李早已敌不住酒虫子的勾引了,他嗜酒如命,只要有酒喝,叫他叫爷爷他都干,老张伸手一拦,那股火顿时自心底里冒出来,他指着老张骂道:
“他奶奶的,咱们兄弟同门学艺,同样开铁铺子,你他妈的专门抢我的生意,使我门坷罗雀,没有人上门,现在你有酒有肉,就把我这个师弟扔在一边,你……”
东方独孤一摇手,道:
“老李,别吵,酒是有的喝,不过,在你喝酒前,我有点事想先问问你……”
老李咽了一口口水,道:
“只给我酒,你问什么都可以……”
老张一摊手掌,掌心里摊着三柄小剑,道:
“这玩意你还记得吧……”
老李唯恐自己看不清楚,揉了揉眼睛,当他一看老张手中的三只小剑之时,剑色突然大变,全身泛起了一阵颤栗,他睁着那双瞪大的眼珠子,颤声道:
“我……我不知道……”
老张冷冷地道:
“你知道,只是不敢说。”
老李回身就跑,道:
“别问我,我真的不知道。”
老张嘿嘿地道:
“你不喝酒了。”
老李颤声道:
“不喝酒不会死,说出来就没命……”
老张一摊手,道:
“好吧,我们自己喝……”
那喷鼻的酒香,散溢在半空中,老李是个酒鬼,是个遇酒不能走的人,他熬不过酒虫子的勾引,刚转过身又缩了回来,道:
“先给我一碗酒……”
东方独孤将那—大碗烧刀子推到他的面前,老李早已耐不住了,双手抖颤的揣起来,猛烈的喝了一大口,然后迫不及待的将那一碗酒全灌了进去。
终于解了馋,他抹抹嘴皮子,道:
“这三只剑是我打的……”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我想知道是谁叫你造的……”
老李面上浮现出一种痛苦之色,道:
“这……”
老张冷冷地道:
“大掌柜的在这里,没有人能奈何你……”
长吸了口气,老李自己又倒了一碗酒,道:
“你知道,我说出来会没命……”
蓦地里——
有一个话音冰冰冷冷的道:
“你不说还是要死——”
但见一道人影朝这里缓缓而来,这人一身黑衣,头上戴着一顶黑呢帽,那黑色的衫袍上,绣着一个很大的蜈蚣,那耀眼的蜈蚣仿佛欲噬人般的那么厉怖,酒鬼老李一见此人出现,吓得全身颤抖,双目惊恐的道:
“你……你……”
那黑衣人嘿嘿地道:
“蜈蚣神教的事,谁敢在外面乱说。”
只见他右手在空中一扬,一道黄影如电般的飞射而来,对着酒鬼老李的面门射来,老李早已吓得脸色苍白,连移动脚的手力量都没有。
跟着那点黄影就要射在老李的身上,陡地嗡地一声,东方独孤手中大碗如旋转的陀螺般不停的转去,倏地将那点黄影接在碗中,而那口大碗又如飞的落在他们喝酒的长桌上。
白酒中,一条七寸余长的蜈蚣尚在碗里游动,老张往碗里一望,失色的道:
“蜈蚣,毒蜈蚣……”
那黑衣人的双目忽然一睁,冷冷地道:
“想不到这里还有高人……”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朋友一出手就是这么毒的东西,这手法太激了。”
黑衣人哼地一声道:
“朋友,你管的事太多了,蜈蚣教的事谁都不敢插手,告诉你,你已惹火上身了……”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蜈蚣教是什么东西?凭几只蜈蚣就能横行天下了?朋友,你那只手太残了,举手就想杀人,可见你这个人是个坏心肠的人……”
老张的神色大变,道:
“别招惹他们,大掌柜,蜈蚣教的人惹不起……”
东方独孤笑道;
“老张,他要杀老李,他是你的同门师兄弟,别怕他,小小的蜈蚣教还没放在我眼里……”
那黑衣人嘿地一声道:
“狂徒,你还不知道我们蜈蚣教的厉害……”
蜈蚣教是个披着神秘色彩的教派,他们行踪诡秘,善用毒物,许多民间乡愚受其蛊惑,东方独孤虽然早有耳闻,却未见过,此刻为了追查五年前那段梁子,在这里居然遇上蜈蚣教徒。
这位黑衣人的行动还真快,话声中,人已疾射而至,一伸掌,五指并齐,照着东方独孤胸的前抓来。
在掌心里有一种闪闪的光,只要在江湖上混过的人,凭着听到的见闻,一定知道他掌心有毒,东方独孤坐在那里连动部没动一下,伸指照着那汉子的腕上点去。
只听那汉子惨叫一声,抱着手腕而退,他那—指正好点在那汉子的腕上,那汉子颤声道:
“果然有两下子。”
嗯了一声,东方独孤冷漠的道:
“你差得远呢,还是叫你们当家的来吧。”
那汉子狠厉的瞄了东方独孤一眼,悻悻的掉头而去,酒鬼老李如梦初醒似的叫道:
“妈呀,咱们惹祸了。”
老张哼一声道: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那么怕死。”
老李颤声道:
“你不懂,蜈蚣教的人杀人是是无孔不入……”
东方独孤淡淡一笑道:
“老李,说吧,那三柄小剑是谁命你打造的,说出来也许还有希望,否则,咱们全都得防着点——”
老李脸色苍白道:
“我知道,反正我这条命已丢了半条……”
他似乎已绝望到极点,仰起头来,对着酒缸子猛灌了几口,点点滴滴的酒渍洒在脖子上,嘴角间,还有衣襟上,此刻除了酒,他似乎已没有可依赖的朋友……
酒喝足了,他惨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