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剑(旧版)-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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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说来话长,家师明日请各位过去,一则是向各位前辈表示景仰之意,二则是要向闵二爷陪话谢罪。”梅剑和喝道:“杀了人,陪话谢罪就成了么?”罗立如道:“当时家师实在被逼得没有办法,以致失手,他一直心里很是后悔……”飞天魔女孙仲君突然尖声叫道:“那么那时你在场的了?”罗立如道:“我虽不在场,但我师父为人正派,决不致滥伤无辜!”孙仲君尖声叫道:“好哇,你还强嘴!”
叫声中一个人飞鸟般纵了出来,明晃晃的一柄长剑已握在手中,左手一掌向罗立如胸口按到。罗立如大吃一惊,右臂一个“铁门闩”在胸前横格,袁承志低声对青青道:“糟糕,他的右臂要被卸下来了!”青青道:“怎么?……”承志未及回答,只见罗立如惨叫一声,一条右臂果真被剑斩了下来,厅中各人齐声惊呼,都站了起来。罗立如脸色惨白,但居然并不晕倒,左手撕下衣襟,在右肩上一缠,俯身拾起那条臂膀,大踏步走了出去。众人见他如此硬朗,不禁骇然,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孙仲君拭去剑上血迹,神色自若的归座饮酒。梅剑和道:“这人这样凶悍,他师父一定更加顽恶,咱们明天去不去赴宴?”追风剑万方道:“那当然去啊,不去岂非让他们小觑了。”碧海长鲸郑起云道:“咱们今晚派人去踩盘子,摸一个底细,瞧那焦公礼邀了些什么帮手,明天有什么鬼计。”闵子华道:“郑岛主所见极是。我想他们一定防备得很紧,倒要请几位兄长辛苦一赵才好。”万方道:“小弟来自告奋勇吧!”闵子华站起来斟了一杯酒,捧到万芳面前,说道:“兄弟先敬万大哥一杯!”万方一饮而尽。
筵席散后,和人纷纷告辞出去,承志一打手势,两人悄悄跟在万方后面,这时已是二更时分,只见他回到客店去换了短装,向东而去。两人远远跟着,他转弯抹角的穿过了七八条街道,绕到一所大宅第后面,径自窜了进去。承志见他身法极快,心想:“倒也不枉了『追风剑』三字。”两人随后跟进,见一间房中透出灯光来,于是悄悄过去,看前后左右都没有人来,找着窗户,从窗缝中一张,见那是一间斗室,室中坐着三人,朝外一人五十多岁年纪,眉头紧锁,忧形于色。
只听见那人叹了一口气道:“立如怎样了?”下首一人道:“罗师哥晕过去了几次,现在血是止住了。”承志听他们口气,知道那是焦公礼师徒在谈罗立如的伤势。又听见另一人道:“师父,咱们最好派几位兄弟在宅子四周巡查巡查,对头只怕有人来踩盘子。”
焦公礼叹道:“查不查都是一样,我是认命啦!明天上午,你们送师娘,师妹和小师弟到湖州吴家去。”那徒弟道:“师父!您也不必气馁,咱们南京城里有两千多兄弟,集起来和他们拚个死活,怕他们怎的?”焦公礼叹道:“对头邀的都是江湖上顶尖儿的好手,咱们这些兄弟和他们对敌只是白送性命……唉,我死之后,你们好好侍奉师娘。师妹和师弟都要靠你们教养成人了。”说着不禁流下泪来,一个徒弟道:“您老人家快别这么说,您老人家一身武功,威镇江南,就算不胜,也决不致落败。咱们二十五名师兄弟,除了罗师哥之外,还有二十四人,真的打不嬴,您老人家交游遍天下,再邀朋友,跟他们再拚过…
…”焦公礼道:“当年我血气方刚,性子也是和你一样暴躁,以致惹了这场祸事。现在我让他们杀了,还了这件血债,也就算了。”承志和青青在窗外听得很是凄惨,心想:这焦公礼似乎并非穷凶极恶之辈,就算当年做错了事,现在却已诚心悔过。过了一会,听见一个徒弟叫了一声:“师父!”焦公礼道:“怎么!”那人道:“师父既然不愿与他们对敌,那么咱们连夜动身,暂时避他们一避。”另一人急道:“那怎么成?师父一世英名,难道怕了他们?”焦公礼道:“什么英名不英名,我也不在乎了,不过避是避不掉的。明天一早,你们大家都走,我一人留在这里对付他们。”两个徒弟都急了起来,齐声说道:“我留着陪师父。”焦公礼怒道:“怎么?我大难临头,你们还不听我话吗?”两个徒弟不敢言语了。焦公礼道:“你们去帮师娘收拾收拾,瞧瞧车子套好了没有?”两人答应了,可是始终不走。焦公礼道:“也好,你们去叫大家进来!”两人开门走了出来,承志和青青忙在墙角一缩,一瞥之下,见西边墙角有两人伏着,一个看身形是追风剑万方,另一个身材苗条,穿了一件红衣,却是个女子,原来是飞天魔女孙仲君。
袁承志气她刚才出手歹毒,要暗中惩戒她一下,悄声对青青道:“你在这里,不许动一动!”青青把身体摇了几下,轻轻笑道:“我偏偏要动几动。”承志一笑,伏低了身,见万方与孙仲君都在凝神向里面张望,并未发见他,于是悄没声的从孙仲君身旁一掠而过,随手已把她腰里的剑抽在手中。孙仲君精神灌注,丝毫没有察觉。
袁承志回到青青身边。青青见他偷了人家姑娘的宝剑,颇为不悦,承志把剑递给她,低声道:“你给收着!”青青这才高兴。两人又向室内张望,只见陆陆续续进来了二十多个人,年长的有四旬左右年纪,最年轻的却只有十多岁,想来都是焦公礼的徒弟了。大家向师父行了礼,一言不发,站立着听师父示下。焦公礼脸色惨然,说道:“我年轻时身在绿林,现在也不必对大家相瞒了。”承志见众徒脸现诧异之色,知道他们并不知师父少年时候的事情。焦公礼又道:“现在仇人找上门来,我要对大家说一说结仇的缘由。”
第十一回 仗剑解仇纷 夺信见奸谋
焦公礼长叹了一口气,把他当年与闵家结仇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他道:“那一年我在双龙岗开山立柜,弟兄们报说,苏松太道的卸任道台,带领了家眷回籍,要从双龙岗下经过,油水很多。咱们在绿林的,吃的是打家劫舍的饭,遇到贪官污吏,那更好不过,一来贪官搜刮得多了,势一个贪官,胜过劫一百个寻常客商。二来劫贪官不伤阴骘,他积的是不义之财,拿他的银子咱们是心安理得。弟兄们探听得清楚了那道台姓丘,这天下午要打从双龙岗下过,不过听说护送他的却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是山东济南府会友镖局的总镖头闵子叶,那就是闵子华的兄长了……”说到这里,承志和青青已了然于胸,心想:“他们的梁子原来是这样结的,焦公礼要劫财,闵子叶是镖头,当然要保护,争斗起来,闵子叶不敌被杀。”承志一面倾听室内焦公礼的话,一面留心着万方与孙仲君的动静,这时只见孙仲君申手到背上一摸,突然跳起,发现宝剑被人抽去,大吃一惊,忙与万方打个招呼,不敢再行逗留,越墙走了。
承志暗暗好笑,再听焦公礼说下去:“……闵子叶在江湖上颇有名望,是武当派的高手……”承志暗暗点头:“原来闵氏兄弟是武当派的,听师父说,武当是天下剑术正宗,掌门人又素来与各家各派最通声气,所以闵子华一举就邀集了这许多能人。”焦公礼道:
“我一听之后,倒不敢贸然动手了,马上亲自去踩盘,那天晚上在客店在察看他们行踪,却给我遇上了一件把人肚子要气炸的事。他与飞虎寨的张寨主约好,叫他在飞虎寨左近下手,抢劫丘道台,闵子华假意抵抗,假装不敌,叫张寨子把丘道台全家杀死,财物抢走,将二小姐掳去,然后由闵子叶孤身犯险,把二小姐救出来。二小姐无依无靠,又是感恩图报,自然会委身下嫁于他。张寨主要讨好闵子叶,又贪得财宝,答应一切遵命,两人在密室中窃窃私议,那知都教我听见啦。我听得恼怒异常,回去招集弟兄,埋伏飞虎寨旁边,到了约定的时候,丘道台一行人果然到来……”
承志和青青听了这番话,不意与自己所设想的全然不同,很出于意料之外,只听见焦公礼又道:“唉,我一时捺不住,心想咱们武林中人,虽然穷途落魄,开山立柜做这种没本钱买卖,但是在色字关头,总要光明磊落,不失好汉子行径,那知这闵子叶如此无耻,身为镖头,却做这种勾当。我眼见张寨主率领喽啰出来抢劫,闵子叶装腔作势,大声幺喝。不由得我火气直冒,就跳了出来,一言不合,动起手来。闵子叶剑法果然了得,本来我不是他的对手,但我在危急时叫破了他的鬼计,把他的图谋一五一十的抖了出来。他气得头晕脑胀,沉不住气,终于给我一刀砍死……”
一个徒弟叫了起来:“师父,这种人本来该杀,咱们何必怕他们?等明日对头来了,大家抖开来说个明白。就算他兄弟一定要报仇,别的人也不见得都不明是非。”承志心想:“不错啊,要是这姓焦的果真是路见不平而杀了闵子叶,武林中自有公论,就只怕他另有隐情。”又听见焦公礼叹了一口气道:“我杀了那姓闵的之后,何尝不知闯了大祸。闵子叶是武当派中响当当的脚色,他师父黄木道人和他师兄弟向我寻起仇来,我如何抵挡得住?幸好我手下的兄弟把张寨主截住了,我逼着他写了一张伏辩,把闵子叶的奸谋清清楚楚的写在上面。这丘道台自然对我十分感激,他替我写了一封谢书,把经过情形一五一十的写了,还叫会友镖局一路同行的两位镖头画押作个见证。这两个镖头本来并不知情,这时见他们总镖头如此无耻,反而向我道劳,很套交情。我做了这件事之后,知道不能再在黑道中耽下去了,和众兄弟散了伙,亲自拿了那两封信到武当山去见黄木道人。那时武当派的众门人已经得知了讯息,不等我上山,中途就要和我为难,幸亏一位江湖怪侠拔剑相助,将我护送上山,对黄木道人三对六面的说了个清楚。那黄木道人很识大体,约束门人永远不许对我寻仇,但为了武当派的声誉,要我别在外宣扬这回事,我也答应了,下山之后,绝口不说,所以这事的原委,江湖上知道的人极少。那时那姓闵的兄弟闵子华年纪还小,只怕也不知道他兄长因何而死。”一位门徒道:“师父,那两封信你还收着么?”焦公礼道:“这就要怪我瞎了眼珠,不认得人了。去年秋天,一位朋友传话给我,说闵子叶的兄弟武艺已经学成,并且知道我是他的杀兄仇人,要来找我报仇。后来我打探出来,长白三英和闵子华很是相熟,他们是我多年老友,虽然已有十几年不见面,但咱们年轻时在绿林道上是一起出死入生过的。于是我先去找三英中的史家兄弟……”一个门徒插嘴道:
“啊,师父去年腊月里赶到辽东去,连年也不在家里过,就为这事了。”
焦公礼道:“不错,我到了辽东史家兄弟家里,满想寒天腊月,他们哥儿俩一定在家,那知到了一问,他们被建州卫的九王爷有事叫去了。我在他们家里等了十多天,史秉光、秉文兄弟才回来。见了老朋友,大家兴高采烈,我把与闵家结仇的事一说,史老大说,他拍胸膛担保没事。我就把丘道台的信与张寨主的伏辩都交给了他,他说只要拿去闵子华一看,闵老二那里还有脸来找我寻仇,只怕还要请人来陪话谢罪,求我别把他兄长的丑事宣扬出去呢。他兄弟对我殷勤招待,我反正没什么紧要事,天天跟他们一起打猎、听戏。
有一天,史老大忽然说大明的气势已完,咱们哥儿都是一副好身手,为什么不另投明主,图个封妻荫子,做一个开国功臣?我听得呆了,问他是不是去投闯王。他哈哈大笑,说闯王是土匪草寇,成得什么气候。眼见满清兵精粮足,指日入关,要是我肯投效,他哥儿可以在九王爷面前力保。我一听大怒,骂他们忘了自己是什么人,怎么好端端的黄帝子孙,竟想去投降胡奴,那岂不是千古罪人,死了之后也没有面目去见祖宗于地下。”承志听得暗暗点头,觉得焦公礼这人倒是大义凛然,是非之际看得极为明白。又听他道:“咱们吵了一场,但第二天他们仍旧一样殷勤的招待我。史老大说昨天喝醉了酒,不知说了些什么胡涂话,要我不要介意。我们是十多年的老友,吵过了也就算了。”我在辽东又盘桓了十多天,这才回到江南来。那知这史家兄弟竟是狼心狗肺,他们不但不去和闵子华解释,反而从中挑拨是非,大举约人,整整筹备了半年,事先我完全蒙在鼓里,一点也没得到风声,突然之间,这许多江湖上顶尖儿的好手到了南京。唉,那两封信还不是被史家兄弟毁了,事情隔了这么多年,当时在场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散得不知去向,任凭我怎么分辩,闵子华也不会相信,只怕他怒火更炽,反而会说我瞎造谣言,毁谤他已去世的兄长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