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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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折断山后的青竹,骑竹马,我教小羽说他是王子来救落难公主的我,小羽骑着竹马果然像个英俊的王子,对我伸出纤长的手指。我那么那么沉迷于他手指所带来的那种感觉,仿佛在不知觉中忽然羽化成一个真正的公主,而小羽,就是那个骑白马而来拯救我的王子。
我站在与那时同样的季节,一朵绿草丛中半开半合着的小白花,那么多过去快乐的影象一同侵袭入脑。简单的快乐,小小的幸福。胸口温暖着,在这个恍然一瞬间湿润的季节滋生出些不同寻常的情愫。
第一章
第5节 赤(5)
是时候该说说前面一语带过的那场白家淀的大瘟疫了,那并不是能一语带过的事情。那么多的人都死在那场瘟疫中,那么多的人啊,我仍记得很清楚奶奶说起那时候那些事情时心有余辜的神情。奶奶脸上的皱纹都会纠结到一起,如老树皮上纠结的蛛网,她的眼神慌乱失措,如潮水的暗涌。
那场瘟疫是从一只外乡人带来的红毛猴子的突然死去开始的,外乡人走的时候猴子的尸体被信手丢到一条水渠里,慢慢腐烂变质。混着猴子尸体病菌的水顺着水渠一直流淌,直到下游灌溉了一些田地,田里的牛也俯着身子饮了些水。当天晚上牛就病了,口蹄发红,高热不退,病情严重时口吐白沫,几天后就死掉了。而同圈的牛在那只牛死后几天也染上了同样的病,甚至院子里的家禽也患上了,几天后倒了一大片子。
起初只有动物们得瘟疫,人们的反应只限于看紧自家的牲畜们,不让与外人的牲畜接触,仅此而已。但瘟疫却依然穿破了人们的层层设防,跨越了阻隔,像只会飞的蝇虫将病毒带到每一家。越来越多的牲畜莫名其妙地感染上同一种病,白家最有经验的老兽医都没有一点办法可想,只能任由瘟疫肆虐下去,更广的覆盖面扩散下去。到后来,人埋掉牲畜尸体的速度已赶不上牲畜死亡的速度了,像一场大的恐慌,刚刚拉开阴险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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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名的老好人白大妈二子白吉祥是白家淀第一个感染瘟疫的人,他偷吃了院后瘟死未埋的牛,他荒谬的以为烤过的牛肉就可以消毒不被感染,他错了,结果错的很惨。他的错误导致了整个白家淀的恐慌,继而便箱开始时牲畜们的情况相同,他的哥哥白富贵第二个染上瘟疫。瘟疫这种东西,一旦沾染到就无法逃脱,惟有眼睁睁等死一条路。
白富贵的症状先是手脚发红,全身燥热,高烧不退开始说胡话。他总是在睡梦中满身大汗,突然手指着前方大声的喊叫,报仇的来了,报仇的来了!你看,你看那个女人,她头发都是蛇!蛇啊,那么多的蛇,那么多的蛇!然后他又突兀地倒下去,不发一语。到最后病情加重时,开始呕吐,吃不下食物,只是一个劲的呕吐。肚子里剩下的食物呕光了,再呕胃里的酸水,酸水呕光了就呕出一大滩一大滩的鲜血来,没几天人就只剩下包着骨头的一层皮,在绝望中死去。
白富贵感染瘟疫的症状,后来也成了所有白家淀人的借鉴,做为判断是否感染瘟疫的一个标准。白家大宅在商议后做出一个绝情而理智的决定:白家淀所有的家庭实行门户自理,关紧大门以免瘟疫扩散,如果一旦发现家中有人有感染瘟疫的症状,必须立即将病人与正常人置于所隔离的地方。白家大宅在宣布之后进行了一次大赈,将宅内的米粮分了一大部分出来给白家淀的贫户做余粮。其间还找了个远方的道士来做了场道法,祭祀天地祈求上天为白家淀免去这场灾害,事实上很明显一点作用都没有。
白大妈却神奇地没染上瘟疫,白发人送黑发人,白家淀人看着癫狂的白大妈捶胸顿足,号啕大哭的样子才恍然警觉这场瘟疫灾害已经成了与他们性命悠关的事情了。人们的防范不断加强,门锁加了一道又一道,掩埋所有瘟死的牲畜以防传染,靠吃秋后的余粮过活。瘟疫却丝毫不为铸铜的坚固门锁所阻挡,它冲破大门,在水中,在空气中,在白家淀不可或缺的生存必须物中传播,并以惊人的速度繁殖着。一大群,一大群的,黑压压一片遮掩了白家淀本属的明媚阳光。
人不断在死,同样的症状,呕干了体内的水分和血液而亡。甚至连死亡的体态和神态都那么相似,同样不甘绝望的神情和柴火般枯瘦的身躯。奶奶说他曾亲眼看着一个人死,是白家的一个家仆,平时干活很勤快,力气也很大。然而当他死的时候,身体虚弱到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却仍是拼命的想挣扎着说话,失落的眼泪在眼眶中汩汩着。他伸出手枯萎的手,像是想在临死前抓住些什么一样,他大力呼出一口气,没等到吸回来那一口气,他就头一偏,浑身抽搐一下,像被电击一样,他死了。
瘟疫越来越严重起来,几乎每户都有人死掉,不知是哪家谁开的头,开始有人在恐惧中出逃,向东西南北各方逃去,逃离这片生养他们和曾经生养他们祖先的土地。人的背信弃义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尤为明显,欲望,求生的欲望支配一切。
不多久大家就逃了个精光,惟有白家大宅里的人们仍固守着他们的腐朽。对于白家大宅里的太多人来说,他们的一生都是在这里度过,白家大宅就是他们生命的不可缺少的一个部分。他们对白家大宅外的景象充满怀疑和恐惧,好象那里总是蜷居着无数的猛兽,等待他们一旦踏出白家大宅一步便将他们吞噬个精光。但形势不断的恶化,后来还是我那英明的爷爷,白家第十一代大当家白远涯做出了那个真实而惨痛的决定,他叫大家迅速收拾金银细软,白家举家南移避难。
白家大宅实在是太庞大了,家仆已遣散了很多队列还是那么长,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南行去。白家大宅平日养尊处优惯了的太太小姐们自然是很反感如此的行路,这是她们最落魄的一次出游。毕竟是在逃难,仆人们也不能伺候的很周到,这让她们在行路的途中小巧的嘴巴从未停止过抱怨和咒骂。
第一章
第6节 赤(6)
我的爷爷白远涯这时对他的母亲,我那个美丽诡异的曾祖母为何给他起这个名字有了一个新的理解。原来她那么早有他的时候便已预想到他会从白家大宅中逃离,远逃天涯。或者她也是一个期待,既然她无法逃离,那么这项事业就交给自己的儿子带着她的灵魂来完成。我的爷爷仰天长啸,他此刻是远逃天涯了,可这是何种的状况下呀,他不是一心的甘愿,他只是无法不逃离。
我的爷爷说,这世界就像个巨大的矛盾体,生命在其中往复轮回,可无论做什么,都早已注定是个错误。那时年幼的我对他的话不很理解,却又似懂非懂,我望着爷爷老树皮一样满布皱纹的面容,那些老人斑像一朵朵黯淡的花在他脸上盛开,触目所及,尽是沧桑。
祸患总是不像幸福来得那么吝啬,一层层的苦难是接踵而至的。我那远逃白家淀的先祖们,他们在陌生之地困惑迷惘中却又遇到了另一场灾难。当他们一行人行到一道当地人称做一线天的峡谷时,他们遇到了当地最狂暴残忍的一伙叫做“秃鹫“的强盗,我的爷爷这时才开始疑虑白家的举家出逃是否过于仓皇而无周章,那时他想到的只有逃离瘟疫以保全白家。像强盗来袭这样的事情,对向来在家中安枕的他来说是想都未想过的事情,尽管他的姥爷就是西北当地最大的“海山帮”头目。
一线天峡谷名字的来历就是它左右都是悬崖峭壁,在峡谷中向上观去,只能看到天呈一条缝状裂痕。那群绰号“秃鹫”的一伙强盗对当地的地势非常之了解,分两路而来,将白家大宅的人统统围在当中。他们乘着马,一股风似的奔过来,口中打着嘘哨,马蹄下扬起的尘土遮天闭日。
当时我的爷爷白远涯还未曾了解到这群强盗的凶暴,他挺直了胸膛站出来,打个揖道,小弟初来乍到的,如果有什么事情冒犯了各位兄弟,还请多见谅见谅。自然不敢辛苦各位兄弟白跑一趟,小弟身畔有带一些家乡的土特产和绫罗绸缎送上,还有一些银子请各位兄弟买酒吃,还请见谅这一遭。
爷爷说话时,家仆们识相的四方合成一个圈,将太太小姐和孩子们围在中间,或许是这个举动激怒了绰号“秃鹫”的这群强盗,他们的马匹不安地动起来。一个身形魁梧的光头汉子,留两撇小胡子,小眼黑面看起来便不是善类。光头汉子驾马横出,一声狂笑道,老子对你这些什么土特产和绫罗绸缎可不感兴趣,老子只喜欢你背后的那群娘儿们。这么水嫩的娘儿们老子多长时间没睡过了,他妈的还真怀念哪,兄弟们说是吧?他显然是“秃鹫”的头目,一语出而四方强盗皆动容奸笑起来,他们看着白家那群雍容艳丽的太太小姐们时,眼神活生生就是寒冬久未食的饿狼突然看到一大群肥嫩的羊羔。
马匹上的强盗们动了起来,从腰间背后和马鞍上抽出刀来,家仆们迫于无奈也从车下拿出刀来博死一战,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四下只有刀碰到一起的叮当声,与割破血肉沉钝的声音组合起来,像一曲和谐的乐章。死亡乐章。
家仆毕竟敌不过彪悍好战的强盗们,强盗们像秃鹫一样贪婪地享受着制造死亡的快感,疯狂地将白家的家仆们统统埋葬在刀下。然而家仆们在打斗中还要考虑如何保护身后金贵的主子们,尽管他们在数量上本身便已大大少强盗了。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战局是毋庸多言的,强盗们像戏弄自己陷阱中可怜的小兽一样淫笑着砍杀那些反抗的白家家仆们。他们席卷了所有的细软,又各自抢过一个白家的漂亮小姐架在自己马背上匆匆而去。
爷爷从战局的开始便拼死护着奶奶,他为她连挨了十三刀,在一个强盗要将奶奶拽到马上的时候他纵身过去拉住了奶奶的腿。奶奶告诉我当时我的爷爷拉她的腿拉的是那么紧,那么那么紧,手就像钳子夹住了永远再分不开。马上的强盗刀锋一挥,在爷爷背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染红了天空。多少年后,年幼的我抚摩着爷爷那道深长的伤疤,我知道那是爱的印记。也是因为这道伤疤,我的奶奶才得以逃脱不可预料的梦魇,我的父亲的存在以及我的存在才变成了一种可能性。
在“秃鹫”们再次乘马迅速疾驰而去,像忽悠吹来一股邪恶的风,在鲜血飘摇的空气中湮灭掉。一线天中的幸存者,只余下爷爷,奶奶和几个老人。其余的人都死了,有的失去了头颅,脖颈仍在冒血;有的被砍断手臂,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面孔呀,就这么简单便消逝去了另一个世界。而另外那些被掳去的白家太太小姐们,有更大的痛苦和悲哀等着她们承受。我的爷爷白远涯想到这里,热泪盈眶,他哭诉着自己的无能,简直要泣出血来,然后在暗夜里的一大堆尸体旁拥着我的奶奶睡熟了。
他做梦,梦到好多,好多过往的事,他梦到死去的人统统活过来,梦到烈日的极端,梦到夜在燃烧,梦到山洪泛滥,梦到山河崩塌。我的爷爷在痛苦煎熬中清楚的明白,那是他的江山在崩塌,一夕之间他什么也没了。
第一章
第7节 赤(7)
毋庸多言我是深爱着我那身世坎坷的爷爷的,但当我的曾祖母在曾祖父死后寡居时为他写下白远涯这个名字时,我知道他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
我的爷爷最终死在河南寻找翡翠绿玉戒指的路途上,他是单凭一股无法想象的血气和冲动支撑着他从白家大宅出走,可年迈老朽的他无法用即将枯竭的身体完成他未竞的事业。头发斑白的他却依旧拥有年轻人一般的心态,这点同时也是我深爱他的另一个原因。
白家大宅世代相传的那枚翡翠绿玉戒指在生活的重新安定下成为爷爷的一个梦境,他想以寻找翡翠绿玉戒指为契机来寻回他在河南那八年丢失的时光,尊严,希望,梦想以及其他一切所丢失的。我知道,爷爷另一个固执前往河南寻找大瘟疫逃难时丢失的那枚翡翠绿玉戒指的原因是两个女人:我的奶奶和我的曾祖母。
之所以那枚戒指上载着太深沉的感情,一者它是曾祖母唯一正式留传下来的物事,曾祖母临死前才从指上恋恋不舍地拿下这枚戒指,在嘴边吻了又吻,她用皮肤已萎缩布满老人斑的手颤栗着交给我的爷爷。她说,儿啊,娘说,当你知道谁是你最爱的女人,把它为她戴上,这是它的使命,也是你的。
二者翡翠绿玉戒指还是我的爷爷和奶奶爱情的鉴定,在大瘟疫远逃河南路上遭遇强盗之前,爷爷都未曾将戒指交给我的奶奶。在遭遇强盗的洗礼后,爷爷才知道他自己对奶奶的爱情原来已经深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