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账 作者:赵熙之(晋江vip2013.10.12正文完结)-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七月十五,暑气尽,夜晚已是凉人,开着窗户,便有香火纸钱味道飘进来,灰压压的,觉得脑袋很沉呐。
一个声音在耳边唤着:“小白啊,你醒一醒呢。”
白敏中倏地坐了起来,周围哪里有人啊?她做噩梦了不成?此时还未到子时,也便意味着中元节还没有结束,她仍旧感受得到周围沉沉阴气,便不由蹙了眉。
她往张谏之床铺的方向瞧了一眼,诶?怎么好似没有人的?
她下了床,蹑手蹑脚走过去,那床帐是打开的,床上的确没有人。掌柜总不至于这么晚还在外头看账罢?也没有多少账好看的……
她悄悄开了门,往前堂瞥了一眼,那边俱是黑漆漆的,压根儿没有人。
白敏中不由皱了眉。
再一看,后门却是虚掩着,压根没有关!诶?难道掌柜半夜出门去了吗?他那个身子挑这样的夜晚孤身出门不是太可怕了吗?
白敏中回屋套上外袍,偷偷从后门口溜了出去。沿着后门一路走,到头便是穿镇而过的一条河。月看起来很亮,却也很凉,月光铺了一地,青砖地上都泛着光,路上一个人活人也没有,倒能瞧见一些急急忙忙赶在鬼门关闭前回去的阿飘们。
白敏中装作看不到他们,但也有些会飘过来,闻闻白敏中的气味,却又立即跑了。白敏中生来心修很高,阳气也很足,故而她不怕这些东西,大多数时候都是鬼躲她。
想来乱世刚平,历经了战乱和灾荒过后的人世,孤魂野鬼多一些,实在太正常不过了。她在路上这般走着,竟不由自主地想起家人来。
若不是乱世的关系,自己也不应该在这里罢。
唔,掌柜去了哪里呢?她总算是回过了神。
这夜风吹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一路走到河边,借着银如水的月光,她总算是找到了那个人。
河道里满目的红色招纸与漂浮的流灯还在,有些已经熄了,或是已沉入了水底,那些还亮着的便格外招眼。白敏中只见张谏之很是淡然地坐在河边的阶梯上,自身边拿过流灯往水中放,只有一个孤清背影。
此乃世间每年阴气最重的时候,白敏中莫名其妙地有些担心掌柜被什么东西拖走了,那样就没人给她发工钱了。
她正要下台阶,张谏之却似乎知道她在身后一般,严令阻止道:“别下来。”
他没回头,白敏中却心有戚戚,本来一点都不可怖的事情,被他方才这一声阻止,陡然间渲染得恐怖起来了……
“不要紧的……”她说得很小声,仿佛怕惊动了旁人。她悄悄在张谏之旁边的阶梯上坐下来,小声道:“掌柜为何要挑这个点来放流灯……傍晚人多的时候,好歹也,安全些……”
张谏之伸手又拿过一盏流灯,放进了水里。
他缓缓道:“你如何出来了?”
“我……”白敏中道:“有些睡不着,便出来转转,恰好看到……”
张谏之轻轻抿了一下唇角,真是好拙劣的理由呢,不过小小年纪,胆子大成这样,真是了不得了。
白敏中瞧那些流灯上没有写名讳,便斗胆问了一句:“不知掌柜要将这些流灯烧给谁……”
张谏之神色有一丝晦暗,半天才启唇慢慢说了一句:“很多人。”
很多?难道掌柜以前是个刽子手?!啊,应该不会……刽子手都很壮实的。
白敏中见他心情很差,又瞥见那河道里的流灯,顺顺利利地沉进了水里,而不是在水中打转,便在一旁低声安慰道:“沉进水里的话,便是说那些亡魂已顺利投胎了……掌柜不必太难过了。”
张谏之闻言却依然是老样子。
白敏中便又指着更远处那只道:“若那只流灯飘到看不见的地方,便是说亡魂到极乐世界无忧无烦恼了,应是值得庆幸的事呀。”
张谏之依旧面上无波,淡淡回应了一句:“是么……”
白敏中见状有些气馁,看来掌柜有很沉重的过去啊。
她偏头看看他,自觉本事不够,也不知该作如何劝解,便又只好盯着水面发呆。
张谏之却忽然开口:“你不觉得我可怕么?”
他还是低着头,望着水里漂浮着的流灯,语声十分低矮。
“不、不会啊。”白敏中如实交代。说实在的,张谏之是个很会捕捉细节、很体谅旁人的掌柜,除了他不悲不喜无情无欲地有些不像正常人,但……怎么会可怕呢?
张谏之继续往河里放了一盏流灯。白敏中正想着,忽见水里有只东西冒出头来,那东西正要往张谏之手上爬,白敏中一时没克制住,慌忙拖住了张谏之的袖子,将他的手往上拉,迅速避开了水里那只东西。
她舒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解释道:“七月半的河水不能碰的啊。”
张谏之却偏过头,望着她撑了一丝笑的侧脸缓缓道:“你也看得到那些东西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尛菟菟的地雷~闭关去了,遁……今天的花式是给花花的孩只都晒不黑
☆、【零五】
白敏中忙摆手,这可是天机不能随便泄露的。再一回想,诶?“也看得到?”——那么,他果然也是看得到的么?!
那、那也太镇定了。
子时将近,白敏中觉得周围那沉沉阴怨气就快要散了,但当下这会儿却压得她喘不过气。白敏中蹙蹙眉,张谏之放完最后一盏流灯,已是起了身:“回去罢。”
言罢已是提袍上了台阶,回头看一眼还愣坐着的白敏中,面上依旧冷冷淡淡:“你要在河边过夜么?”
白敏中连忙起身追上去,低头跟在后边。
路上依旧空空荡荡,头顶的明月只能给鬼怪照路。
回去后白敏中很快便睡着了。倒是张谏之,后半夜一直睡不踏实,被噩梦惊出一身冷汗。他复闭眼侧过身接着睡,然还没过半个时辰便又做起梦来,一个古旧非常的宅子里,一个看着有些眼熟的背影一直往里走,忽然间,有只手从内走廊的隔间伸了出来,将那人拽了进去。
然后,他就醒了。
张谏之坐起来抬手按住额头深深叹了口气,他偏过头,轻轻撩开床帐,瞧见角落小床里睡着的白敏中,又将视线移回,松了手放下床帐。
当初救他回来的那个夫子,曾说每个梦都是一个局。可他困在这些局中好久了,感觉一直逃不掉。也许当时死掉了就好了罢,去十八层地狱受难也好,魂飞魄散也罢,好歹有个交代。
他躺下接着睡,这一回却梦到那眼熟的背影转过了头,怎么会是白敏中?
再次醒时,外面已微微亮了,他不打算睡了,起身披上外袍便出了门。
那厢白敏中亦是醒了,脖子上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大疙瘩,痒痒的真难受,她恍恍惚惚地爬起来,套个外袍便出门打井水洗脸。
隔壁屋子两只肥仔也都起了,后院像往常一般忙了起来。白敏中在井边淘米,大荣也到井边洗脸,瞧见白敏中脖子上几块红的,想了想凑过去说:“小白,你不会真的给掌柜当了媳妇儿罢?”
白敏中一脸茫然,不理他,继续低头淘米。
大荣忙又补充道:“也对,你这么瘦巴巴还没长好的样子,估计掌柜也不稀罕。”说罢站起来,晃了晃脑袋,活动了一下,又催促一下:“淘完米快过来烧锅啊,别磨蹭!”
白敏中抬头看看他那肥硕的身板,心说自己吃得也不比他少,凭什么自己就不长肉,好生郁闷。
好不容易忙完早上这茬,白敏中擦擦汗去楼上收拾屋子,等她全部忙完,已是到了中午。底下大堂陆陆续续坐了好些客人等吃饭,她却想喘口气,搁下水盆抹布往地上一坐,隔着楼上走廊那护栏往底下瞧。
阿堂这个点必在后院帮大荣的忙,前面便只有张谏之在照应。她盘腿坐着,好不容易喘口气,侧头看到有个客人从房里出来。那客人见店小二这般坐在地上,还很是狐疑地瞧了她几眼。
白敏中不出声地目送那客人下了楼,看着底下每个人各有心思各有故事,莫名地生出些难得的感慨来。
每个人活着做什么呢?为了什么活着呢?自己是为了一口饭活着,且还贪心地想要活很长寿,不过,总该有些理由罢。
她不过偷懒了一刻钟不到,底下张谏之忽然抬头往上瞧了一眼,便看见她无所事事地坐在走廊里发呆。
她目光对上张谏之投过来的目光,便倏地跳了起来,抱过一旁水盆便噔噔噔跑下了楼。
掌柜真的好凶的啊!真倒霉……
她去后院洗了手,便立时回了前堂忙活,送走这一茬客人,一听外头钟鼓声,已是过了未时。她饥肠辘辘去吃了今日第二顿饭,想起昨日掌柜说的宋秀才定的两坛子酒,搁下饭碗便与阿堂说:“我去给镇东的宋秀才送个酒,晚一点回来。”
阿堂正在吃,头也不抬:“好的早去早回。”
她说着便跑去酒窖翻出两坛酒,挑着担子便往镇东去了。
天气很闷,太阳像却蒙在云雾里似的,总瞧不真切。她总感觉要下雨,但一天都快过去了,半点雨星子也未瞧见。一路走到宋秀才家,已是日头偏西的时辰。
宋秀才家她来过好几趟,这个宋秀才是二十多年前中的秀才了,后来又逢乱世,便一直在家里啃老本,平日里也不见他出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偶尔出来叫个饭吃,想喝酒也是让店里给他送酒坛子去。
懒得很啊!
所幸他们家家底很厚实,有个大宅子,据说已经两百年了,祖上曾是前朝高官,后来致仕荣归故里,便建了这大宅子,曾是双桥镇高门大户啊。
但到了宋秀才爹爹那辈,便已经败得不像样子了。现下家里据说连个仆从也没有,就宋秀才一个人守着这座大宅子,每日不知道在干什么。
白敏中在那大门口停下来,搁下担子敲了敲门,大声喊道:“宋秀才,给您送酒来啦!”
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诶,这般大宅子就是这点麻烦,在屋里就算有人敲门也听不见。白敏中推推那门,居然又是一推就开了。
她叹口气,又挑起担子进去了。
这宅子内里式样很古旧,过了几重门后便进到一个楼里,各屋均是以内廊相接,很是幽闭。白敏中头一回来送酒时便被吓到过,之后再来——
还是觉得好恐怖啊!
她提心吊胆地小声喊着:“宋秀才,给您送酒来啦,您在哪间屋啊?”
继续往里走。
“宋秀才……宋秀才……”
她都能听到自己回声了。
白敏中搁下那两坛酒,觉得头皮发麻。若不是要问宋秀才要余下的酒钱,她定然是搁下酒坛子就走了,才不想往里面走。这种宅子里的异灵感真重啊……
她接着往里走,小心翼翼地喊着:“宋秀才,张掌柜让我给您送酒来啦……您吱个声呐。”
她余光瞥见右侧一道移门推开了一点点,想着宋秀才会不会在里面,于是探头去看,然就在这当口,左侧忽伸出一只手来,紧扣住她手腕,力气大得骇人!白敏中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拽了进去——
“啊——”
她什么也看不见,一片漆黑里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了。可方才那冷到说拇ジ泻颓看蟮牧Φ廊盟⒍丁�
屋子里湿嗒嗒的,有腐臭味。她刚才被那只手甩到了角落里,浑身又酸又疼,还觉得有些沉重感。她费力撑开眼皮,爬起来摸到窗户,扯下那块遮光的厚布,借着外面将暗的天光瞥了一眼屋内,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口冷气还没吸完,她忽听到外边走廊里响起的急促脚步声。
这种声音在空空荡荡的大宅子听起来真是太可怕了……
她还不知如何处理当下境况,外头又来莫名其妙的脚步声,实在是太闹心了。白敏中一筹莫展之际,那脚步声忽然间停住了,好像……就在这扇门外。
“哗——啦”一声,那移门突然被推开了。
白敏中愣愣看着来人,半天吐出两个字:“掌……柜?”
张谏之瞧了一眼屋内,匆匆掩鼻,一言不发地将她拖出来,神色却冷静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