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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夜深沉之战长沙-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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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上次地失利,薛君山不禁有些伤感,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了,这回连寒暄话都不会说,倒是方先觉和和气气开口:“薛先生,我听说过你的事情,打鬼子就需要你这种好身手!”
  自己吹是一回事,别人说又是另一回事,薛君山满脸火烧火燎,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那个没眼色的小满好不容易有说话的机会,一本正经接口道:“方师长,你是不是弄错了,枪炮无眼,身手好有什么用?”
  薛君山恶向胆边生,掐着小满的后颈笑眯眯道:“身手好跑得快,懂不懂!”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妥,赶紧讪笑两声,方先觉看来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也干笑连连,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薛君山突然想起方先觉就是因为上次跑得太快被撤职,再也笑不出来,非常用力地打哈哈,手下用了几分真力,将小满掐得嗷嗷惨叫。
  “笑得真难听!”胡十娭毑可一点也不会给他面子,在围裙上用力搓搓手,笑得像朵花一样凑到顾清明面前,明明比他矮了一截,还自不量力地想去摸他的脑袋,好在顾清明也不计较,身形一矮,揽着她用无比谄媚地声音道:“娭毑,这位方师长是我爸爸的朋友,他今天刚好有空,我带他来家里吃饭,最近太忙了,没来看您老人家,您别见怪啊!”
  胡十娭毑眼角都不瞄客人一下,目不转睛地仰视孙女婿,乐呵呵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中午有肉丸子,好多菜呐!”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抓紧他的手,正色道:“不要去乡下办酒,就在城里办,你去请人,多少人都能招待,真的,我都能招待!”
  似乎怕他不相信自己的话,她还用力挥挥手,只是腿脚并不配合,差点站立不稳,顾清明连忙扶住她,她打开他的手,满脸尴尬地站开一步,再次强调:“我能招待地,你们到城里来办,等她回来就办!”
  在她略显急迫的神情面前,除了拼命点头,顾清明已经想不出任何应对之策。
第八章 **三十年十二月九ri(3)
  自打小满透lou顾清明和湘湘暗通款曲,胡十娭毑希望重新燃起,已经等不及要把喜事办了,而且完全把他当成自家人,听说胡大爹要让两人去乡下办酒,这就成了她最大的心事,家里那么多人,她只把小顾和他们的亲事挂在嘴边,成天神神叨叨念,别人不说,她宠惯了的薛君山倒是第一个有意见,经常顶她两句。
  真是丢脸!见胡十娭毑又摆出那急不可待的样子,拉住顾清明就笑成了喇叭花,而小满趁机献媚,张口就来,报菜名比背书还溜,薛君山满肚子酸水,从鼻孔里嗤笑一声,引着方先觉进客厅歇息,方先觉一点面子也不给,站在梧桐树下看那扎堆的三人,颔首微笑。
  薛君山岂是能怄气的,扯开嗓子大喊:“娭毑,肉丸子!”
  “少不了你的,叫什么叫!”胡十娭毑好久没试过这种被人簇拥的滋味,眼睛都笑没了,没好气地打发他。听到方先觉的笑声,薛君山倒还知道自己闹了笑话,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撇开脸看光秃秃的梧桐树。
  顾清明争宠成功,送走胡十娭毑才慢腾腾踱过来,笑得无比灿烂,薛君山看着碍眼,在大腿处摸了摸,装作一瘸一拐走进客厅,不过进去了立刻不瘸了,快步走到沙发坐下,支使那个地位最低的家伙出出气。
  “小满,泡茶来!”
  听到喊声。小满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推拒,乖乖泡好茶端来,结果胡十娭毑还嫌他不会做事,颠颠地追过来骂人:“那是贵客,泡点芝麻豆子茶出来噻!”
  方先觉眉头一挑,立刻来了兴致。顾清明敲敲脑袋,笑眯眯探出头来:“娭毑。湘湘写信回来了,说参加了战地救护队。”他顿了顿,收敛笑容,轻声道:“娭毑,她可能近期会回来。”
  “谁回来?”胡长宁今天也是满脸喜色,一进门就笑道:“是我满女婿回来啦,正好大女婿也在。陪我喝几杯啊!”
  胡十娭毑再也笑不出来,扶着墙慢慢往后院挪,湘君正在洗菜,随口道:“娭毑,是不是君山又气您老人家,等下我去骂人!”
  胡十娭毑再也挪不动了,一屁股坐在竹kao背椅上,喃喃道:“又要打仗了。细妹子也要上战场!”
  湘君手一颤,洗好的菜掉在地上,连忙捡起来重新洗,许久才憋出一句:“娭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是能吃亏地人。湘水是因为她才撞上鬼子的,你让她做点事,她心里会好受些。”
  胡十娭毑苦笑着摇头,扶着椅子kao背起身,颤巍巍挪进厨房。
  客厅里,憋闷多日的胡长宁像刚从牢房里放出来,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从九一八一直说道前次的长沙会战,开始方先觉只觉有趣,加上他是顾清明长辈。不好得罪。一直默然不语,后来看顾清明和薛君山同他争论不休。也知晓这是个明事理之人,也加入他们的讨论,只有小满cha不上话,又舍不得走,沦落为小厮,端茶递水,眼巴巴地从这个脸上看到那个脸上。
  说到最后,胡长宁终于揭晓他如此兴奋的缘由,蒋委员长召开中央常委特别会议,作出中国对日本和德意宣战的决议,并且签署了宣战令,连同英、美、苏一同对日宣战。
  其实,这等同于一个病弱地汉子,挨了几年几十年打之后,打人者之间起了内讧,而且打得最重的那家伙又惹到别人,这汉子突然有了力气,跳出来大叫一声:“我要打你!”
  汉子一直在默默抵抗,孤独而悲怆,打不过,就一退再退,伤重了,就以鲜血和泪水来冲洗,只有不低头不放弃,就会等到反击地一天。
  “我要打你!”
  三个军人齐齐凝视着胡长宁眉飞色舞的神色,满面哀恸,小满突然懂得,在挨打求生存的漫长岁月,中国人的心连在一起,是相通的。
  谁想做东亚病夫,谁生来就是挨打的命!小满攥紧了拳头,只觉脉管的血一点点热起来,渐渐沸腾汹涌。
  这些事情顾清明如何不知,只是知道是一回事,作为综观全局地人,他的想法要悲观得多,抗战到了今日,还是只有一个字“拖”,拖到国际形势彻底转变,拖到日军补给不足,逼得日本人投降,真正要kao中国军队,这场仗的胜利可谓遥遥无期。
  然而,好不容易有了胜利的曙光,这些话如何能在此时提出,方先觉似乎清楚他的为难之处,端起香喷喷的芝麻豆子茶来堵嘴,顾清明苦笑一声,摇头叹道:“爸爸,不要对他们抱太大希望,以前我们挨打,他们说过一句公道话吗,他们抢香港澳门抢租界的时候,公理正义又在哪里!”
  第一次喊爸爸,并没有顾清明想象中那么难,第一次听他叫爸爸,胡长宁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震撼,只是嘴巴张了张,声音被淹没在隔壁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里。
  小满飞一般冲出去,又兴冲冲跑回来,呵呵直笑道:“大家都在庆祝,说这回真正有希望打赢了!”
  一点渺茫地希望,都能引起如此大的反响,不得不说,大家的心意果真相通,顾清明犹如掉入刀山火海,浑身火辣辣地疼,一直疼到心里,声音由于太过压抑而微微颤抖:“不管怎样,抗战还是要kao中国军队,真正能洗掉中国屈辱的,还是中国人自己的鲜血!”
  方先觉深深看了顾清明一眼,轻声道:“东条英机上台,少壮派军人得势,以后还有不少硬仗要打!”
  薛君山一拳砸在桌上,冷笑道:“怕什么,打呗!”
  提到这个,胡长宁喜色顿失,就连平时吊儿郎当的小满也知道,少壮派军人是最激进地一些混球,野心勃勃,无比狂妄,而且手段残忍,杀人如麻,何止是有硬仗要打,今后的中国,定然又是处处血雨腥风。
  “拼了!拼了!”无数个声音在喉咙里涌动,小满却只能发出这两个字,顾清明默默看着他骨节发白的手,浑身的疼痛渐渐消失,嘴角悄然弯起。
第九章 **三十年十二月二十ri(1)
  走到家门口,湘湘的记忆还停留在满山翠竹、河边的吊脚楼、人头攒动的渡口、银光闪闪的苗族饰品,丝毫没有过去那种急切,也没有归来的真实感,在护校一年多而已,仿佛就过了一辈子的时光,而她已经拖胎换骨,重新为人。
  和顾清明憋着一口气进护校,到如今堵着满胸口的鲜血出来投身这场战争,从开始怕苦怕累的抵触,到现在的奋不顾身,一往直前,其中的转变只有她自己能懂,不止是因为接触到前线官兵后的感动,还有刻骨的恨和流不出来的泪水。
  有些事情,确实要经过了才知道,听到湘水死讯的那刻,她足足有三天没有说过一句话,当她从混沌中清醒,她突然理解了金凤,理解了薛君山,也理解了军中无数前仆后继的热血青年,其中就包括她喜欢的那个。
  他们骂得对,这个时候还沉浸在自怨自艾的小情绪里,还惦记着逃跑,确实该千刀万剐!
  她双手都提着东西,没办法撑伞,而且心中似有一股熊熊烈火,竟根本不知道冷,只是嘴巴冻得太狠,哆嗦了许久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将皮箱放下,搓了搓僵硬的手,并不急于进门,昂首看天。
  冬天黑得早,加上天气不好,这会已经暗沉沉一片。从早上开始,一直阴霾的天空终于淅淅沥沥下起雨,气温骤降。冷得连骨头都在疼。她最讨厌长沙地冬天,天总有种粘滞感,下雨也下不清爽,下雪也不清爽,温度不会像北方那么低,冷起来却要人老命。
  大门紧闭,她敲了几下没人应。没来由地有些泄气,潜意识里还有一点害怕。怕他们又责怪自己,特别是那个凶神恶煞,没踩他的尾巴每次都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这次她连累了湘水,犯了那么大的事情,肯定更加饶不了她。
  骂就骂吧,大不了赔一条命给湘水。薛君山不想活,湘君也不想活,大家都不活了好了,反正活着也是受罪,拼了算了!她自暴自弃地想着,用力抹了抹脸,跟随大部队长途跋涉几天,到了家门口才知道累。一屁股坐在箱子上,浑身直发软,似乎再也起不来了。
  雨将她的短发全部沾湿,一缕缕贴在脸颊,难受得紧,突然。远处的街口传来一阵熟悉笑声,湘湘一颗心怦怦直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歇斯底里地大叫:“小满,好冷啊!”
  喊到第二声,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又是满面水痕,视线一片模糊,而远方那个黑点也丢下什么东西,箭一般冲过来。
  话音未落。门吱呀一声开了。胡十娭毑张开双臂将她囫囵抱住,呜咽着给她擦脸。娭毑的手上硬茧遍布,沟壑纵横,她被硌得隐隐作痛,心底却无比满足温暖。
  到家了!终于又和家人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怕地!
  一眨眼工夫,小满已经跑到面前,仍然是那副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的无所谓笑脸,见面就要跟她炫耀自己地“丰功伟绩”。
  “这些天我挖了好多战壕,爸爸组织学生也去了,大姐和秀秀也去了,不过就数我挖的多,你看我的手,全是血泡……”
  胡十娭毑打开伸到眼皮底下的手,恶声恶气道:“你几岁了,做点事情就胡吹海吹,那么多人做事,就你喊得最大声,秀秀一刻没停做了这么多年,怎么没听她叫苦叫累。还不快把箱子提进去,没看她淋成这样吗,堵在这里讨打吧!”
  “我也淋雨了,娭毑都不管我!”小满嘿嘿直笑,将污迹斑斑的脸往胡十娭毑肩膀上擦,想当然的,他可没有湘湘那么好的待遇,被胡十娭毑揪着耳朵拽进家门。
  出乎意料,后面地全是女将,胡刘氏带着湘君和秀秀也加入了施工的行列,秀秀还提去了一大壶姜茶,由薛家老父倒姜茶给士兵们喝并且回来添水送去。虽然非常疲累,看到湘湘,大家都笑逐颜开,小满搬了烧得旺旺的火盆出来,女将们衣服都没来及换就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连胡刘氏也童心萌发,满脸得色地向湘湘讲述这些天长沙的情况。
  其实湘湘早就从报纸上得知,自从上次大败之后,整个长沙弥漫着一种哀恸氛围,这次战前根本不用动员,长沙人几乎人人上阵,有力气的筑地堡、修掩体、挖战壕,老人孩子端茶送水,以前战前是避之不及,这一次大家都发了狠,竟是赶都赶不走了。
  逃,往哪里逃,天上飞机追着炸,驻扎这么多军队的长沙陷落,其他无兵无卒的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还不如拼一场,死而无悔。
  家中有几个从军的,自然对军中地事情关心得多,胡刘氏满脸感慨地说起那些军人,这次驻守长沙的是第10军,也就是上次打得七零八落那王牌军,还是由撤职的李玉堂军长指挥,上次到过胡家的方先觉也在原职负责指挥。
  方先觉这个名字湘湘并不陌生,顾清明在信中多次提到过他,他是顾父在广东时结交的朋友,也是黄埔出身,年轻有为,打过多场大战,顾父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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