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尘瑶炼妖师·长生卷·赤柔情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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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众为首的是一个用金黄色发带轻挽着银发的少年。飞至湖面上之后，他并没有加入到戏水的队列之中，而是独自一人飞上湖畔的树梢，足尖轻点着碧叶，昂首望向天空，清俊的脸庞沉静而肃穆。
忽而间，似乎感应到什么，银色的长发一阵飘动，降麟便感觉到有一道犀利的目光往这边逼射而来。降麟的心头陡然一寒，那目光中的肃杀与冷冽，是他生平之所未见的。方自颤抖着往壑明身后缩去，便听得有人高呼起来：“殿下，抓到一只水妖！”
降麟惊了惊，连忙探头一看，果见一个银发少年只手提了那唤作莲香的水妖，朝着树上的少年请示。
少年头也没有回一下，冷声说道：“带回去。”
“是。”银发少年恭敬地躬身一礼，提了那水妖便疾步往湖畔边飞身而去。
水妖被生生抓住，早已吓得三魂不见了二魄，猛然间回过神来，狠命地摇摆着悬空的身子，挣扎着，乌黑的长发在扭身中如水草般缠满了全身。“放开我，放开我！”她徒劳地嘶声大叫。
“壑明？”降麟本来想说那水妖蛮可怜的，但转念一想，毕竟水妖是妖怪啊。于是便吞了吞口水，顺便把想说的话给吞了回去。
“救命啊！”挣脱不出的水妖转过目光来，用哀求目光望向壑明，切声大叫，“救我，救我啊，炼妖师大人，请救救我！炼妖师大人！”
少年的眼神在听到“炼妖师”三个字后，蓦地闪过一道寒光。“尚原，等一下。”出言制止那抓水妖的少年的同时，扑扇着洁白的翅膀，如一道疾光，坠落在壑明身前四五步远处。抬起一双亮如星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壑明，“你是炼妖师？”苍冷的声音仿若从冰窖中一字一顿地蹦将出来似的。
“是的。”壑明平声回答。
“炼妖师澹台敦临？”少年的声音愈发冷厉。而湖泊上的族人们，却在听到少年的这句话之后，早已纷乱作了一团。
“那是祖师的名讳。”壑明依然淡漠如水。降麟却是惊奇地张了张双目，不明白这少年为什么一来便问炼妖师敦临。可知敦临可是大皇建国刚建国时，名盛一时的炼妖师。但就算名气再大，他过世至今也已经有四百余年了，突然间被人扯将出来倒真是件令人奇怪的事情。
少年沉默了下来，睁着一双黝黑的眸子冷冷地瞅着壑明。忽然嘴角边勾起一抹冷笑，“那就师债徒还！”说到“还”字时，不仅声音陡然一厉，双手更是在胸前环过一团红光，“轰”然有声，爆破一般地往壑明冲撞而来。
“啊！”降麟与小女孩吓得异口同声地发出尖叫声，闭紧眼睛缩到壑明身后，紧攥着他的衣衫不肯罢手。
但是自那“轰”地一声后，过了许久也没有听得其他声响，四周平静得连湖泊上嬉戏的人声也悄寂了，降麟不由惊疑地睁开了双目。只见壑明身上淡淡地发出了一层紫光，在周遭一步距离内筑起了结界，与那少年红光的交接之处，潋滟之光，如水波一般，层层荡去。
“炼妖师？”少年收回手，觑着壑明冷笑，“功力不弱啊！”说着，手心红光摇闪，幻出一柄利剑来，朝着壑明的头顶便是倾力一击。结界再次恍如水波般漾开，在飘袅之中，将那一片喷涌而来的力量，在无声中摇闪殆尽。
少年抽回剑，回身“霍”地划过一道闪亮的半弧形，又回转剑峰来直指向壑明，厉声道：“炼妖师，有本事就走出结界来，我们一对一决个高下！只赖着结界保护，害人，算什么英雄？！”
壑明的身子自方才到现在都没有动上一动。他清淡纯澈的目光望着少年，平声问道：“我为什么要与你决个高下？”
少年的星目张了张，似乎对壑明这话有些意外。在对视了半片刻后，剑光一个摇闪，回转过去指向那被银发少年提在空中，随着风飘荡的可怜兮兮的水妖。“难道你不想将她从我手中救走？”
壑明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我还没有想好。”说罢，停顿了一下，接下去说道，“你带她回去做什么？”
少年冷冷地重复壑明的话，“我也还没有想好。”
壑明仿佛没有听出少年口中弥盛的怒气一般，右掌在身侧微微翻转，便收回了护身结界。一边平声说道：“那等想好再说吧。”说罢，便信步向前，徐徐地来至水妖面前，抬头仰视着半空中的水妖。“水妖，可愿意随我去倚天绝壁修炼？”
水妖闻言，原本一双自叹命蹇以致哀绝的眼睛登时放射出异样的神采，急声问道：“那样的话，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炼妖师大人？”
壑明回答：“不能。”
水妖眼中的神采又顿时一黯，嗫嗫道：“那我能不能不去啊？”说完这句，她又怕壑明误解什么似地，立马加上一句，“如果炼妖师大人真心希望莲香去的话，莲香一定会去的！”
壑明道：“自然是真心的。”
小水妖的两靥立即飞红一片，朝着壑明用力地点着头。
“那好。”炼妖师宽大的衣袖迎风挥过，水妖浑身上下便笼罩在了一片朦朦的紫光之中。“小青！”壑明唤出一声，他的头顶上方便袅袅升腾起了一股白烟，飘飘摇摇地在半空招摇。“炼妖师！”乍现的白光中响起一个滴脆的唤声，一只有着银色耳朵的小狐狸口中咬了一副卷轴扑身而出。疾风呼啸而过，卷得那银发少年睁不开眼来，提着水妖的手不禁松了松。
当画轴在半空中徐徐打开，水妖飘摇的身姿便化作一团紫烟，倏地消失在了卷轴之中。“回！”壑明再度扬了一下手，银狐便咬了卷轴，往他身后一窜，忽而间便消失无踪了。
少年第一次看到所谓的炼妖师收妖的过程，惊异得看着不觉有些失神。当看到壑明转过身来时，他又强自冷笑一声：“原来炼妖师炼妖，靠的是色相而已！当真令人不齿！”
“什么是色相？”壑明看着他，平静的眼底纯澈而透明。
少年只作是明知故问，冷声道：“你方才说没有想好要救那水妖，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出手把她从我手上救了去？你这一招叫作声东击西吗？”
壑明道：“我没有救她。是她自愿跟我走的。若是她不肯走，即使我想救她，也是救不了的。”
少年愠怒地一挥剑道：“我听不懂什么救不救的！我只知道你救了我要抓的人，我们来决斗！”说罢，长剑当空一闪，冷冽的剑峰再度映寒了壑明的脸庞。
“你抓水妖要做什么，我可以代替。”壑明平声说道。
少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壑明，忽然大叫一声：“炼丹！”说罢，猝然劈出一剑，往壑明的左肩斜削而去。
“住手！喜乐！”
丛林中响起一个浑厚沉重的男子的声音。
“父亲？”少年的剑直直地停在了半空中。
壑明回身过去，远远地望见一红袍金冠男子领着众人自林中疾步而来，在湖泊边便纷纷屈膝拜倒在地，以最尊贵的伏地之礼膜拜，并切声恳请：“赤柔族庆誉苍囿，恳请炼妖师大人解除封印，救我赤柔一族千年困顿！”
“封印？”壑明轻声念了一句。
少年却见不得族人屈膝向人，拿剑直指壑明，大声道：“父亲，解除封印自有办法，我们何须求他！”
“住嘴！喜乐，不得对炼妖师大人无礼！”金冠男子仍是伏地不起。“自古解铃还须系铃人，赤柔一族已被困念魔林五百余年而不得出林半步，请炼妖师大人怜我赤柔一族五百年来禁锢于此，终老一生。请解除封印，赤柔定当倾尽一族之力，协助炼妖师大人斩妖除魔，使天下归于太平！”
“壑明。”降麟和小女孩奔到壑明身侧，疑惑不解地望着跪倒一地的赤柔一族。刚才还是刀戈相向，非决一胜负不可，这一刻就拜倒在地，不惜一切地恳求相助，其间的转变，未免也太大了一点。“当心其中有问题。”降麟小声地附耳提醒。
壑明淡淡道：“没有问题。”
金冠男子一听这话，立时如获大赦，连连磕首谢道：“多谢炼妖师大人，多谢炼妖师大人！”随即赤柔族人便响起一片欢呼雀跃之声。在这片暗无天日的念魔林中居住了五百年，等候了五百年，终于看到了重生的希望了。众人纷纷执手而跳，女子们更是喜极而泣。一时，银亮的发丝映着湖水狂舞。
降麟急道：“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壑明那句话是对我说的，不是对你们说的！不是的！”但赤柔族人却仍然欢喜如初，只是不知是果真不曾听见，还是故意忽略，当作耳边风罢了。
看着降麟手忙脚乱的样子，壑明平声道：“降麟师弟，没事的。”
“但是赤柔一族暴戾不仁，崇武尚杀，一旦封印解除，会祸害人间的！”降麟急声大叫。说罢，在壑明疑惑的目光中，顿时为自己方才说的那番话骇得顿时用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只在心底无声地大叫：“天哪，赤柔族，我怎么会知道赤柔族天生噬杀，暴虐无道呢！怎么会这样！”
【三章·喜乐】
喜乐收起一对透明的翅膀，提身一跃便轻飘飘地停到族屋前的一棵千年老树之上。看着那金冠男子，也即是他的父亲，赤柔一族的族长苍囿引着壑明一行人进得正房上座，又以待上宾之礼。更甚者，命人沏来百年难得一瓢的忘忧湖湖心之水，并亲自为他们奉茶。喜乐极度不满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团气来。在他的心目中，赤柔一族是被炼妖师封印在这里的，那炼妖师就是他们赤柔一族的敌人，而对付敌人，不是应该刀剑之下见真招的吗？他就不懂父亲为什么要奉之为上宾，这使得喜乐心中万分地不痛快。
气冲冲地一屁股坐在横斜而出的树干上，拉过几横树枝出气，用力地扯弄一番。当那可怜的树叶被无辜得扯得四零八落，叹息着从枝头散落之时，树下便轻轻地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喜乐。”
喜乐微微怔了怔，急忙低下头去，便见老树之下不知何时亭亭地立了一个姿态窈窕的年轻女子。一头与翡翠同色的飘逸长发，如瀑布般披泻在身后，衬上一袭雪白的霓衫，有一种说不出的轻盈曼妙。而细致的鹅蛋脸上，眉目清雅如画，薄薄的唇角此时淡淡地含着一抹微笑，有着十分的温柔之意。
“玄玄！”喜乐振臂轻巧地跃落到那女子之前，姿态敏捷而矫健。桑系玄笑盈盈地望着他，温声说道：“方才与姐妹们在忘忧湖边奏乐时，兰江妹妹过来说有炼妖师过来了，我心中好奇，便过来看看。”
喜乐一听到“炼妖师”三字时，便立马哼出一声，将头一扭，不复理睬。桑系玄见他那副模样，便知道他在闹别扭，不由轻轻地笑开了。“怎么了，那炼妖师惹到你了？”
“没有！他在屋里，你要看他，进去好了！”喜乐气冲冲地丢下一句话，便飞身回到树上。桑系玄抬头看着扭过身去不理不睬的喜乐，笑盈盈道：“这不像你啊！平日里总是缠着史鉴大人问些赤柔族的往事，想寻出破除赤柔族封印的方法。现在有炼妖师来解除封印了，不是应该高兴才是么？”
“高兴？为什么高兴？”喜乐的声音猛地高扬起来，愤愤地又从树上一跃而下，单手指着屋里大声叫道。“把我们封印在这里五百年的就是炼妖师！现在说要来帮我们解除封印，谁相信？我们凭什么相信害人的家伙！说不定他就是来要把我们害得更惨的！”
桑系玄长长的睫毛垂了垂，似乎在思索有没有这种可能。耳边又听得喜乐不满地叫道：“能解除封印的又不是只有炼妖师！只要我找到封印之地，我一样也能解除封印！至于那个讨人厌的炼妖师，就应该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然后将他丢到无咎宫去喂离王的燮龙——”
“喜乐！”身后响起了苍囿愠怒的喝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喜乐回过身去，赫然望见父亲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正屋门前的石廊之上，而站在他身后一步远处的便是一身寂然炼妖师法袍的壑明。他就像仿佛根本不曾听到喜乐方才愤怒的咒骂声一般，清俊的脸上仍然是那一副平淡如水的神情。倒是他身侧的降麟面露惧色，瑟缩着往壑明身后移了几步，怵怵地偷眼觑着喜乐，似乎生怕他下一刻便会一把扑将过来，用剑将他大卸八块。那小女孩却是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但明澈澈的眼底，坦露着的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喜乐毫无惧意地傲然昂首道：“我在说什么我当然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