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天下-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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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没有。对于一位末世帝王来说,这是最体面的结局。”虞心忌躬身退了下去。
“大家都不反对么?”牧云笙高声对着朝堂喊,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冲撞。那几位最后的老臣都跪倒不语。
“你们果然是……大端朝最后的忠臣啊。”牧云笙叹了一声。
牧云笙并非没有想过逃走。可是他的先祖和父兄不会允许他作为一个流离的难民活着,或是逃到某个手握重兵的郡守那里去作傀儡。大端朝最后的忠臣们也不允许。所有人都准备毫无异议地迎接那个结局。
“我就要这么死了么?”牧云笙想,他想象不出自己死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当兵临城下,他是应该跳城楼坠死,或是自缢而死,或是自刎?投井?牧云笙十分犹豫,这几天他拿出史书,研究历朝末代皇帝的死法,果然大家都缺乏创意。
今何在:沉埋的国度(7)
那天牧云笙走出皇城来,在天启城中漫步,他穿着普通衣衫,也没有人注意他。牧云笙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走到西门下了。天启城的城门现在都昼夜洞开着。牧云笙望着那高大深黑的城门洞,门洞的另一头白耀耀的,那是城外的世界,他所陌生的世界。这个天下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也无法想象。牧云笙想:我若是就这么走出去了,再也不回头,该会如何?
他这样想着,就迈步走入那城门洞中,天启的城墙极厚,走到中段时便黑得不见脚下,他像是走过一条漫长的甬道,直到城门外那团光线越来越大,渐渐包裹了他。
牧云笙望着城外的世界,眼前的土地尘土飞扬,这大地一直延伸出去,直到所有马可以跑到的所在,飞鸟可以落脚的所在,光线可以照到的所在,都曾是他的天下。但是,现在他想抛弃这天下了。
忽然就有一群凶形恶相的人围了上来:“去哪里?马车坐不坐?”“去鸿仪吗?鸿仪十五银铢。”“换米吗?今天米价两百四十铜铢一斤。”
一群小孩冲了上来,围着他傻笑,看他的锦袍玉带,指指点点,忽然又像一群雀鸟飞散了去,打打闹闹。城外的破棚屋中,妇人边晒着太阳,边笑着洗那些无数破布连起来的衣裳。有人正从几里外的河中赶了水车来,鞭打着他的牛,吆喝连连。马车夫们拉着他们的马嘶鸣蹿跳,以示马匹健壮,可行远路。
牧云笙没有想到城门外还这么生气勃勃。他忽然想到,不论他是死是活,这些人还都是会想办法活下去。大风把树吹倒了,可是吹不断草根,大端朝纵然亡了,可每天太阳还是照样升起。他忽然就觉得这一切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每天在皇城中寒气逼人,可晒到这城外的太阳使他浑身都热燥起来。
“给我一匹马吧。”他说。他只是突然很想策马奔跑,看看更多的天下。
“马?你要买马?”那马夫们疑惑地退开去。
牧云笙忽然想到自己本不用买马,他取出那女孩子给他的雪羽翎,插在鞋上,足尖一点,便轻盈地纵了出去,身子像羽毛般轻,在空中越过了十数尺,落下时再一点,便又腾空而起,不过数十步,便奔出了半里之遥。
牧云笙跑了片刻,已奔出十几里,忽然几排巨大石柱出现在地平线,牧云笙猛然想起,前面就是牧云氏的皇陵了。
皇陵中并没有埋着真正的尸骨,因为牧云氏本是北陆游牧之族,当年无有固定的居所与墓群,只把骨灰撒入河流。所以夺得天下后,虽然也建了宏伟的皇陵,却只是石殿碑林,并无地宫棺椁。
牧云笙走入皇陵,这陵园没有围墙,放眼望去大地空旷,衰草连天,仿佛当年北陆风景。只有许多十几丈的高碑,擎天巨人一般分立在各处。牧云笙于巨碑下走过,抬头仰望,那碑上字迹仿佛一直伸入云中。
牧云氏开国三百年,到其父明帝牧云勤是第二十代皇帝,这碑却有二十七座,按着天上星阙映射之说排列,因此在牧云勤的墓碑后,倒还有七座碑空白着。牧云笙觉得这些碑如同先祖目光,沉沉地压下来,他不敢驻留,奔到最后一座无字碑下时,却突然愣在那里。
那碑下,竟然现出一个大洞。不知是被谁挖掘过了。
牧云笙惊奔到那洞前,发现洞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地下。
牧云笙正犹疑,忽然身边一个苍老声音道:“大祸将至了。”
牧云笙循声望去,却是一个白发老人,憔悴地靠在碑边。
“你是谁?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这里的守陵人,在此已经七十年了……那些人挖开了地宫出口,大祸将临了。”
“地宫?”
“那是前朝所修的地下宫殿,传说当初牧云氏攻破天启城,灭亡了晟朝。前朝最后一位皇帝姬冲并没有死在破城之时,而是带着他的亲族军队,躲入了地下,这地宫也不知多少方圆,多少机关,牧云氏无数次派精兵勇将下入地宫,却无人能生还,想掘开,这地宫却在地下极深处,怕是数万人花几百年也挖不开。几年过去,牧云氏太祖终于放弃希望,只把所知的数个地宫出口全部用巨石铜汁封死。再以巨碑镇石镇住,并驻重兵把守。可现在国将衰亡,守陵兵将早散,前日来了一支不知什么诸侯的军队,挖开此处出口,直入地宫而去,只怕……只怕……”
“那地宫中,有些什么?”
“传说有前朝皇帝姬冲带进去的无数珍宝,只是……”
“只是什么?”
“世人都说这几百年过去,地宫中的人当然早死了……可是……却未必如此啊……”
“你说……地宫里还有人活着?”
“我孤守皇陵,夜深人静之时,常能感到地下微微颤动,像是那地下有极巨大的东西在运转,且传说这地宫通巨大深渊,若地下有另一国度,三百年来仍在生息,也未可知……”
牧云笙吃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想着,我需得快些叫人来,将这出口封住。却又一想,若无兵将守护,封住自然又可被挖开,封又有何用呢?
忽然人声马啸,又一支不知来历的军队四面围拢而来,把他们围在垓心。
“地宫竟然已经被挖开了……晚到一步。”一骑马将领高喊着,“给我冲下去,见人就杀!”兵士们呐喊而来。
守陵老人连道不好不好。眼见士兵们举着刀枪近了,老人望着牧云笙道:“与其这样被杀掉,不如拼一拼罢!”拉了牧云笙的手,跃入洞中。
今何在:沉埋的国度(8)
他们在洞中直滑而下,翻滚间两人早被撞开。那洞初时是被挖开,到了几丈深处竟豁然开阔,是一斜向下的甬道,石板铺就,可容四马并行,石板却极滑无比,牧云笙一路滑将下去,忽然落入水中。那却是条湍急的地下河,牧云笙在水中挣扎着,却忽然发现自己因为雪羽翎的缘故,可以轻易浮在水上。他被水冲着一路向前,也不知多久,只觉浑身都要冻僵了。却突然耳边一种声响越来越大,如万马奔腾。
牧云笙疑惑着,那声音已充斥整个地下,像是要把他震碎了,水势也越发湍急。牧云笙忽然想到什么,大叫:“不好!”这喊声同时,身子已被抛了出去。河水仿佛消失了,他直坠向下。牧云笙忽然看见,下方一片碧蓝的光荡漾着,不见边际,光芒在四周峭壁上映出巨大的蓝色波纹,像石壁上流动的浪,也映亮了他身边那巨大的瀑布。它足有几千尺高,怒吼注入下方那片光芒。那像是一个水晶般的巨湖,却有极亮的星辰沉在湖心,映亮了整个地下。自己的身边,无数水滴正一同下落着,像是悬浮在他的周围,也折射着幽蓝的光芒,像是千万明珠,浮于天上。
那片碧蓝扑面而来,牧云笙直坠入湖中。
奇迹发生了,他并没有沉入水里,却像落在了一块柔软绵床上,那水面将他托住了。牧云笙再一翻身,竟然站在了水面上。
自己的脚下,湖心中透出巨大的光芒,他能清楚地看到脚下碧蓝的水中,鱼儿自由来去,那些鱼竟然也是透明的,有金黄有碧绿,如彩晶缀于水中。这湖不知有多深,那湖中光芒的来源,在一片朦胧之中,却是一直看不清。
牧云笙看到自己脚上的雪羽翎,才想到,自己现在只有一根羽毛般的重量,自然是可以站在水上的了。
忽然脚下有一团晶光游来,细一看,竟是一条透明大鱼,有两人般长,身体一伸一缩,张着极大的嘴直冲而来。牧云笙吓得拔腿就跑,水上水下开始竞速。牧云笙虽然足有雪羽翎,速度已如同骏马,可那鱼扭动着身体,几下便赶上了牧云笙,来到他的脚下,猛地跃出水面,牧云笙觉得水花扑面,四周升起透明的壁,便身在鱼腹之中,隔着透明的鱼身,还能看见大鱼落回水中。
可是大鱼连水带人一起吞下,牧云笙在鱼腹中如在注满水的袋中,极力挣扎,险将溺死之时,水位却下降了。原来大鱼缓缓将水吐了出去,牧云笙长出一口气,软倒在这透明囚笼之中。鱼鳃的扇动传来缓缓的气流,他在鱼腹中,却也可以呼吸。
大鱼直向湖心而去,眼见离那湖心的光源越来越近,却突然又折个方向,向前游去。
却突然四周都有这样大鱼移来,牧云笙发现自己已置身鱼群之中。可更让他惊喊出来的是——那每条鱼腹中竟都有一个人!
但那些人却并不像是死去了,他们是活的!而且他们还跪坐在鱼身里,望着前方。
牧云笙惊疑不已,鱼群却游近了一处岸边。这岸并不是真正的湖岸,却像是浮在湖上的陆地,因为湖水仍从岸下流过。鱼群们游至岸前,便噗噗地把腹中人吐了出去。他们稳稳地落在岸上,开始说笑。
可是牧云笙这条却并不吐出他,只在岸边徘徊着。牧云笙想他是还不知道驾驭这鱼的方法,眼见那鱼又要游向岸下了,牧云笙急得向鱼腹猛踹一脚,那鱼噗的把他吐进了湖中。但牧云笙很快便浮上了水面。
那群人已向陆地的深处走去。牧云笙小心跟在后头,听他们说话,也是东陆言语,只稍稍有些口音。
“有人把南流河那个出口给掘开了,上面终于又要有人下来了。”
“听说打那出口被封,三百年没有人掘开过了,现在上面什么样,牧云家的逆贼还统治着东陆么?还是早换了朝代?”
“不论如何,这出口掘开,总不是好事。我们的安宁日子怕是要到头了。陛下正在召集军队,准备作战。”
“我们为何要死守在地下呢?我们回地上去不好么?”
“出口都被从地上封死了,就算是被地上人掘开的那一个,也是从瀑布而下,只有来路没有去路。再说那地上太多人口,人一多心就异,战乱频生,何必回去呢?”
“可是我们在这地下,更深处也有河络国为敌,几百年来也没断过战事呢。”
没有了湖水的光线,岸上变得渐渐黑暗了。但这些人却不点火把,像是在黑暗中也能自在视物似的。
牧云笙却看不见脚下,磕磕绊绊,跟不上那些人的步伐了。爬上一个坡,忽然眼前现出奇景,他不由惊叫一声。
几根极高的光柱从黑暗空中一直连通地下,使眼前的大地有如月光映照。原来那竟是从上方垂下的水柱,无穷无尽,注入湖泊之中。那水瀑之巨大,直径定有十几丈,如果走到近前,那大地一定在隆隆颤抖。这地面被许多闪亮的蓝色河流所分割着,脉脉流动,远方有一座庞大的宫殿,仿佛玉石砌成,映在湖光水影之中。
走近那宫城,却发现城外火光闪耀,大群人围在那里,却有端朝衣甲的数百军士,被捆了跪在那里。另有铁甲军士四面围了。
“这些牧云氏的逆贼,多少年了竟还心不死,还掘开入口下来,可惜被我们开闸放水淹了甬道,大半被冲入彻明湖,擒了一些在此,斩首祭祖!”一长者立于石台上,高声喊着。
“我们不是牧云氏的军队!”有一将官挣扎道,“牧云氏要亡了,我们是……我们是下来通知你们的!”
“哦?”那长者大喜,“牧云氏已经亡了么?你们又是谁?是你们推翻的牧云逆国?”
“这……”那将官眼珠一转,“正是正是……牧云氏暴政已被我军推翻,我们这才挖开入口,欲寻晟朝后人,扶其重回地面……为帝!”
“哈哈哈哈……”那老者大笑,“三百年了,地下也历了十数代,终于让我大晟等到这一天!”
四周欢呼起来:“光复大晟,光复大晟!”
“可是……”那将官道,“我们掘开的那个入口,却似乎是只能下不能上的……”
“所有的出口都被由上面封死了,我们与地上讯息早已隔绝……倒是湖那边峭壁上的河络国,有着通往外面的出口,只是他们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