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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卑鄙的圣人:曹操-第3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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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越瞧着这俩人格外忧虑——一个京兆人,一个河内人,又没有地方任职的经验,要他们到江南任职,这担子如何挑得起来?刘表重用乡绅豪族已久,换了这俩北方佬,吏民上下能买他们的账吗?可是想归想,蒯越终究没敢反对,只盼曹操早些消气,以后找机会再说。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赵达又进谗言:“华佗乃一军吏,如今欺上犯法乃监察不力所致。我等身为校事难辞其咎,然刺奸令史高柔也难脱罪责!”

这根本不挨边,又扯到高柔头上了,曹操就坡下驴:“对!将高柔杖责三十以示惩戒。”谁让他是高幹的族弟,拿他撒火还用找理由吗?

一番发作还未完,又见主薄温恢走进帐来:“启禀丞相,益州牧刘璋遣使者张松到我军中犒劳,请求面见丞……”

“叫他候着!”曹操不待其说完就道,“前不久许都刚去个张肃,今日又来个张松,这刘璋也真不嫌麻烦。十几年未向朝廷通使,现在一派起来就没完没了,算上阴夔,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尽说些无用的话,送些没用的东西!”

温恢拱手道:“这张松就是上次来的张肃之弟。”

“不管是谁,叫他暂住军中,以后再说。军务繁忙之际谁有工夫见这等无关痛痒的人?”曹操话音未落又听外面有喧哗之声。不多时,一个斥候跑进来:“东吴水军又回来啦!”可能是这一仗士兵打怕了,斥候连进帐施礼的规矩都忘了。

“哦?周瑜小儿去而复返,莫非还敢再来挑衅?老夫亲自去看。”曹操说着话已气哼哼出了大帐,连青釭剑都拔出来了,刘勋等人见了又觉好笑——敌人在江上,又不是白刃战,拔剑有什么用?

众文武一窝蜂都跟着出了帐,来到江边瞩目远眺——江水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金光,白茫茫一片,在波浪之间有几艘东吴战船自下游驶来。不过离曹军极远,也不往这边来,反而向对岸靠拢。再向东看去,后面密密麻麻还有许多,敌人似乎已全军出动,虽然不及曹军船多,但是队列整齐戒备森严,先登、赤马等船穿梭其间,丝毫不逊于曹军。

“传令三军小心防备,不可轻易出战。”曹操看出点儿门道来了,“周瑜是不是要在对岸扎营立寨?”

蒯越点了点头:“不错,他要与咱们隔江对峙。若不能摆脱这支敌军,咱们便到不了江夏,丞相可要小心。”

“哈哈哈……”曹操突然笑了,“我还以为周瑜有何过人之处,原来也不过尔尔。论兵力我众他寡,论战船我多他少,论粮草资财我更不知胜他多少倍,他竟然自不量力与我对峙。好啊,他泊船立寨,咱也立寨,倒看看谁拖垮谁。等僵持日久,他战不能战,资财不济,师劳兵疲,军心离散时,我看他还能如何。立刻传令,水陆两军原地立寨!”

荀攸、蒯越面面相觑,虽说这样的打法可能很费时间,但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以本心而论,他们根本不赞成沿江推进,若集中陆战优势,从襄阳起兵,自汉水两岸进发,这会儿可能已经杀到刘备城下了。可曹操偏要“一石二鸟”,现在已经与周瑜交了手,就不能再退缩。倘若这时收兵江陵,无异于向敌人示弱,刚刚归附的荆州兵也会军心动摇,以后的事就更不好办了。

荀攸回首望着己方这边的地貌,见附近恰好是一片光秃的河滩,再往北则是绵绵不绝的山岭密林,时至初冬树叶都已凋零,显得甚是荒凉。而这片山林阻挡了北去的道路,要想从陆路前往江夏,就只能从沿江小道而进了。不知为何,荀攸心头竟闪过一丝不祥之感,忙问蒯越:“此乃何地?”

“此处名曰乌林,属江夏郡沙羡县境内。”

“哦。”荀攸顿了顿又问,“那对岸呢?”

蒯越望着南岸险绝的山峦绝壁,随口道出两个字:“赤壁①!”

第十三章 暗布奇兵,周瑜的苦肉计

【得之失之】

曹操初战不利,将大军屯于长江北岸的乌林,周瑜则屯驻于南岸的赤壁,自此隔江对峙。一连半个多月,曹操没有主动出击,周瑜也毫无反应。汇集近二十万大军的长江,竟然波澜不惊毫无杀意,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就连两军的巡江船迎头撞见,也仅是远远放些空箭,然后互不相扰各行其是。

战事之所以僵持是因为双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曹军虽众却不及周瑜所部精锐,先前的一仗已让曹操看得很清楚,一味死缠硬打死伤太大,也未必能取得最终胜利。反观周瑜一方,虽善长水战,但兵力悬殊,若拼全力孤注一掷,只要稍有闪失,江东六郡便会毁于一旦。最后双方心有灵犀般选择了相同的策略——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但这种对峙是不公平的,因为这不仅是毅力的对决,更是两个阵营整体实力的比拼。打仗打的是粮草资财,曹操背后有广袤的中原、河北之地,以半个天下之力供养一支十几万的军队,绰绰有余。周瑜凭借的只有江东六郡,而且时局不宁,山越造反,投降派甚嚣尘上,周瑜在前方御敌,孙权也在后方顶压力,内外交困能支撑多久?况且曹操手中还有一支游弋于僵持之外的部队,屯驻在襄阳附近的于禁、张辽等七军总兵力将近四万,他们还没投入战斗呢。

胜利的天平始终倾向于曹军,曹操个人感觉也非一般的好,而是大好特好。他每日除了巡视水旱营寨,还要阅览后方的奏报,即便如此,总能抽出工夫与儿子们畅谈国事。曹营宿将掌管陆营,荆州诸将保守水寨,也替他分担了不少工作。总之在他看来,这场仗已无需过多费心,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这日军中又有喜事,曹操命蔡瑁在襄阳招揽名士,毕竟蔡氏名门望族有面子,不到两个月时间,竟请出了十几位羁旅之士,都是当初不肯屈仕刘表之人。曹操命荀攸、蒯越率领众掾属出营迎接,在中军帐会见众人。他见了这些人自然高兴,但最高兴的还是蔡瑁能为他所用,拉着老朋友的手半天不撒开。抬眼遍视众人,年长者端正素雅,年少者英姿飒爽,个个都似胸怀锦绣。可看着看着,其中有一人却格外吸引了曹操的眼球。

此人丑得出奇,生了张又长又圆的冬瓜脸,紫微微的脸膛;宽脑门,塌鼻梁,左眉高右眉低,一双三角眼,眼窝底下还有颗泪痣,地包天的下巴,胡子倒是不少,可偏偏横着长;个头本来不矮,前鸡胸后罗锅,还是水蛇腰,稍微有点儿罗圈腿,却长了双内八字脚,真不晓得他怎么走路的。

“德珪,这位是……”曹操没好意思说出口——我叫你帮我招贤纳士,你怎么给我找个丑鬼来?

蔡瑁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道:“此公姓和名洽,表字阳士。”

“他就是汝南和阳士?”曹营掾属交头接耳,都不敢相信。

曹操当然听说过这个人,曾被许劭“胆评”夸赞,当年何进几度征辟都不出仕,袁绍也曾拉拢,人家就在荆州闲居。人道闻名不如见面,这位却见面不如闻名,原来这幅尊容,曹操愣了半晌才客气道:“久仰久仰。”

和洽似乎被别人议论惯了,回了一揖,环顾曹营掾属,满不在乎道:“诸位可是嘲笑在下相貌丑陋?”

“不敢不敢。”杨修笑呵呵踱了出来,“相貌独特之人大都有奇异之才。昔黄帝龙颜,帝喾骈齿,尧眉八彩,舜目重瞳,文王四乳,周公背偻,重耳仳胁,这些容貌古怪者除了明君就是名相,又有什么不好?”

曹操闻听这话颇感惬意,杨修此举虽为寒暄,却透着广闻多知的才识,既给曹营长了脸,也叫这些自命清高之人不敢小觑。哪知和洽那张丑脸挤弄了几下,坦言道:“先生所言皆民间所传,他们若真长成那样就不是人了!《论衡》有云‘火不苦热,水不痛寒,其性自然也。’我这相貌也是其性自然,没办法的事。已经长成这模样,还在乎别人笑话?《易》曰‘否极泰来’,恐怕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吧。”说罢脸庞又挤弄几下——原来这是笑,可比哭都难看。

“人不可貌相,不识无盐之美为无心也。”曹操察觉到了,此人出口成章,盛名之下无有虚士,正想亲自讨教他几句,和洽却抢先开了口:“丞相,在下有一事不明,想向您请教。”

“不敢当。”曹操瞧着他这幅认真的丑样子,反倒不敢轻视。

和洽缓缓道:“丞相奉天子而讨不臣,携王师南征,想那刘景升父子皆才疏少谋之人,不谙军务不识天道,归命已属幸然。”说至此,话锋一转,“但荆襄之民未闻王师尚耕稼自安,闻王师既至,反争相逃窜,几成乱世流民。刘备鄙陋之士,客居荆州,南遁之际从者十万,牵家带口扶老携幼。至长坂之败,刘备虽破,然伤及无辜近万,父子相拥坐泣于地,夫妻掩埋哀号动天。古人云‘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丞相恩德既可泽及我等微末之徒,何不能得荆州之人心,使其奔走蒙难?”

此问一出,帐内静得落针可闻——这不是当面揭短吗?

曹操被问得无言以对,不过可能是因为和洽长得丑,他竟破天荒没有发怒,仅是心下暗想:这些隐居荆州之人看来也不怎么好打交道,需给他们些颜色瞧瞧,不能叫他们小觑了。

正思量应对之词,一旁杨修却替曹操答道:“刘表为政之日每每诋毁朝廷,一者荆州百姓苦屯田,二者惧屠城之难,皆道听途说口耳相传,加之刘备狼子野心,扇风蛊惑,其实朝廷王师岂会真的行此不义之事?不过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和洽又狰狞地“笑”了两声,没在是否属实的问题上钻牛角尖,反而道:“是非真假在下不知。然而无风不起浪,既有此风言,恐怕非朝廷之福。”

“古时有传言‘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此事诸子书中多有提及。荀子云‘楚王好细腰,故朝有饿人。’到了韩非那里又说‘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墨子所言更细致‘楚灵王好士细腰,故灵王之臣皆以一饭为节,胁息然后带,扶墙然后起。’说得有模有样的。”杨修侃侃而谈,竟将诸子百家的章句一字不错背出来,“诸位请想,楚灵王喜欢的不过是细腰宫女,与朝臣、国人何干?就连先贤诸子都道听途说,何况那些目不识丁的百姓呢?”

杨修这番话竟把和洽顶了回去,曹操心里甚是滋润——先前听他解曹娥碑文只当他有些小才,现今看来与其父大有不同,不仅学问好,还颇识时务,这小子可以予以重用。

和洽虽不再言,心下却道:屠城之无论事大小必有之,屯田五五分税也是实情,天下乱而用重典,将来这些法令迟早要废除。固然刘玄德是个包藏祸心之徒,然曹孟德亦为苛政严厉之主,此二人势不同耳,却无优劣可辨。真正受苦的只是无知、无辜的百姓。今后我效力曹营定要为诤谏之臣,以匡此人之过……

蔡瑁似乎是想缓解这僵持的气氛,又引荐另一位,乃长沙郡人,桓阶桓伯绪,曹操未闻此人有什么名气。一旁蒯越却道:“桓先生便是当年游说长沙太守张羡起兵之人。”

曹操听罢连忙整理衣冠深深作揖:“原来是助我官渡得胜之人。”官渡之战刘表本与袁绍串通,计划在两军僵持之际兴兵袭曹操于后。可关键时刻桓阶鼓动当时的长沙太守张羡造反,刘表急于平叛耽误了与袁绍的约定,才使曹操专心北顾最终得胜。因而桓阶虽不在曹营,却为曹操立过大功。

桓阶不敢自居:“昔齐桓攘夷戎以尊周,晋文逐叔带以纳王。袁氏与朝廷为敌,而刘表应之,此乃取祸之道。在下所为其实是为荆州百姓,非独为丞相也。”

曹操连连点头——这人坦白直言,也可堪一用。

蔡瑁又逐个引荐其他人,有经学之士隗禧隗子牙,先朝河东太守韩术之子韩暨韩公至,曾在西京任尚书的赵戬赵叔茂,先朝大将军窦武的孙子窦辅,以及与诸葛亮交好的石韬石广元、孟建孟公威两个年轻后生;还有一位复姓司马名芝,字子华,河内温县司马氏一族,算起来还是司马朗、司马懿的族兄呢。

曹操拥彗折节一并礼遇,长者辟为掾属,少者充任令史;正寒暄间又发现一位皂衣之士始终隐在人群最后,别人有说有笑他却一个劲后躲,曹操左看他便右闪,右看他又左闪,半天连正脸都没露,活像捉迷藏。不过即便如此,曹操还是猜到了此人:“梁尚书!选部尚书梁孟皇,是您老人家吗?”

这回躲不成了,梁鹄老老实实钻出来:“参见丞相大人,小可乃一避难之人,早已不是尚书。当年之事还请您老见谅……”说罢连连屈身,不知作了多少个揖。

众人听他以近七十高龄自称“小可”都不禁发笑。其实梁鹄真不是什么德行人物,他任选部尚书不能公正选才,当凉州刺史也搞得一团糟,只因书法杰出才得先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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