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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卑鄙的圣人:曹操-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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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苦了吧?”

“将军待我大恩大德何言劳苦啊!”王必喜不自胜,“我走到河内时候,被张杨扣留了好几个月,多亏他手下有个董昭先生,可帮了咱的大忙了。董昭说动张杨叫我过去,还以您的名义给李傕、郭汜等人都各自写了一封拍马屁的信。我到了长安把表章信件上交,他们都很高兴哩!后来刘邈老大人在皇帝跟前说好话,丁冲也帮您跟群臣拉关系。还有个黄门侍郎钟繇,可没少在李傕跟前夸您,就是他帮您讨来的这个兖州牧。我回来时张杨不但不加阻拦,还派人护送,他说以后咱们再到西边可以来去自由,过几天还要派使者来拜谒您呢!”

“董昭、钟繇……嗯,日后见到此二公我要好好谢谢他们。”曹操沉吟道,忽然想起戏志才还在膏肓之际,赶紧一把抢过诏书就往里跑。

“且慢,我这儿还有封信呢……”王必赶忙追。

典韦这会儿都看傻了,拦住王必问道:“你到底是谁呀?”

“哦,过去跟你一样,也是将军侍卫。”王必拍拍典韦肩膀,“大兄弟你好好混吧,给咱将军当侍卫,说不定哪天你也能出息!”说罢,推开一脸懵懂的典韦,也跟着进帐了。

曹操蹲下身展开诏书捧给戏志才看。戏志才此刻更加虚弱,只是眨眨眼睛道:“好啊……好……”

“我的事还没说完呢,”王必又掏出一纸帛书递到曹操眼前,“这是丁冲给您的信。”

曹操打开一看,只有一句话:

〖足下平生常喟然有匡佐之志,今其时矣!〗

“他这是何意?”

王必解释道:“我离开时李傕与郭汜起了内讧,两人率部征战不休。董卓旧将杨奉、董承、杨定等保着皇帝趁机逃离了西京,连白波统帅韩暹、李乐、胡才都跑去救驾了,还有匈奴左贤王去卑也到了,大家齐心合力大破西凉军。张杨正忙着为皇帝修缮宫殿,丁冲这是叫您速速前去迎驾东归呀!”

曹操日夜都在说着迎大驾东归,可是此刻他又犹豫起来,有些话不能说:我迎皇帝回来,会不会掣肘我以后的行动呢?我应该先灭掉刘备、吕布,还是该迎大驾东还呢?

戏志才在弥留之际也能把曹操的心事摸得一清二楚,他挣扎着说了话:“善矣……异宝……异宝……”

什么异宝?众人面面相觑。

一旁的李典恍然大悟:“是《吕览》的《异宝篇》。”说着他探手伸入戏志才怀中,果然摸出一卷《吕氏春秋》,立刻翻看起来。在场之人不少都饱读诗书,没想到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竟是个土豪之子。

“异宝……以百金与抟黍以示儿子,儿子必取抟黍矣;以和氏之璧与百金以示鄙人,鄙人必取百金矣;以和氏之璧、道德之至言以示贤者,贤者必取至言矣。其知弥精,其所取弥精;其知弥粗,其所取弥粗……”李典煞有介事地念完,将竹简递给曹操,又解释道,“将军,戏先生是想劝您舍小利而谋大业啊!”

戏志才躺在那里面露微笑,轻轻连连点头。曹操看看那段文字,又环顾在场之人,大家无不捋髯点头。毛玠更是拱手道:“将军曾问在下成就霸业之策,在下言奉天子以讨不臣,便在此时啊!”

“戏先生!戏先生!”李典仓皇呼唤了两声,可是戏志才的眼睛已经永远闭上了。曹操俯下身将《吕览》揣回他怀里,眼眶里的泪水总算流了下来:“知我者志才兄矣……一代智士溘然长逝,我曹某何以再闻讽谏之言?”在场诸人无不悲伤动容,许多人都随之落泪。

荀彧趋身上前,轻轻搀起曹操:“将军不要悲伤过甚,万事还待筹措。天不乏其才,只要您广开言路虚心求贤,总会有智士辅佐您的。”

“军中少一谋主为我俦!唉……”曹操叹息一声,擦了擦眼泪。

荀彧拍拍他的手:“将军,我再为您举荐一人,颍川郭奉孝。”

“好熟悉的名字……”曹操想了好半天,突然眼睛一亮,昔日在袁绍帐下那个落剑惊群僚的年轻人,“袁绍帐下的小吏郭嘉?”

“袁本初无识人之目,郭奉孝岂是小吏之才?我修书一封,他定会弃河北而来兖州,为将军效力。”荀彧又低头看看戏志才,“将军莫要再悲伤了,志才兄还是早早收殓起来,他本是商贾没什么家人,改日我亲自将他送回颍川安葬,若能寻到他族人,一定重重酬谢。”

曹操沉痛地点点头。毛玠见他还是沉痛不已,赶紧上前搀住他另一只手:“昔日周公求贤,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将军爱才之心不亚于先贤。实不相瞒,我已经找到几个人助您安抚兖州,若不是陈宫、张邈之叛,我早就请您辟用了。山阳满宠、任城吕虔、泰山王思等等,今异心之徒尽随吕布而去,将军可以大胆起用新人了。”

他俩人这么一劝,曹操止住悲声,又亲自为戏志才整了整衣衫,才摆手示意把他抬走。在场之人无不恭敬,都没叫兵丁动手,程昱与薛悌等人亲自将他稳稳地抬了出去。

曹操觉得这里的气氛太沉重了,漫步出了大帐。严冬的空气吸到胸臆里凉森森的,似乎将刚才的忧愁冲淡了不少。他突然觉得胸前鼓鼓囊囊的,伸手一摸,原来是那份诏书,刚才随手揣到怀里了。曹操再次展开,仔仔细细端详着。事实真的很耐人寻味,也很可笑,它就是这么一张诏书,轻飘飘有名无实的东西,竟然就会牵动这么多的人心。因为它兖州刺史金尚被逐、名士边让被杀,因为它朋友反目、部下叛乱,为的就是这么一张小皇帝和他的控制者随口许诺的东西。现在一个人冷静下来,曹操意识到大汉皇帝的重要性了。只要有皇帝在身边,随便说一句话就可以牵涉多少人的生死与思想,哪怕他说的只是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杀人不但要有杀人的道理,还要有杀人的名义啊!

进而曹操他又意识到袁氏兄弟的可笑。难道光靠一块玉玺就可以号令天下吗?什么玉玺都仅仅是石头,使他拥有威力靠的不仅仅是武力,还有道德和人心。大汉王朝的人心是从高祖时就奠定下的,有文帝景帝的休养生息,有武帝的壮烈气魄,有宣帝的力挽狂澜,更有光武爷的励精图治,明帝章帝的爱民如子,顺帝的求贤若渴……难道数百年积累的人心就会这么轻易被武力击败吗?

曹操把诏书又揣回怀里,面向东方而望,又想起父亲和弟弟的死。阙宣、张辏涝谔涨郑缃裉涨裁闱康靡陨浦眨飧龀鹚僖舱也坏较蛩恕K茏龅闹皇歉娜战盖子氲艿芮ㄔ峒蚁纾盟腔旯楣世铮巡艿碌亩硬馨裁衽嘌扇恕?鬃釉凰氖换螅丫氖凰炅耍有∶挥心盖椎难衷诟盖子胧肿阋苍僖膊换峄乩戳耍旯氖鸥崭照业绞迪种鞠虻某雎罚院蟮目部烙只嵊卸嗌伲骋勺约夯鼓芊窨醇芏返慕峁

曹操悲从中来,脱口作乐府《善哉行》一首:

〖自惜身薄祜,夙贱罹孤苦。

既无三徙教,不闻过庭语。

其穷如抽裂,自以思所怙。

虽怀一介志,是时其能与!

守穷者贫贱,惋叹泪如雨。

泣涕于悲夫,乞活安能睹?

我愿于天穷,琅邪倾侧左。

虽欲竭忠诚,欣公归其楚。

快人由为叹,抱情不得叙。

显行天教人,谁知莫不绪。

我愿何时随?此叹亦难处。

今我将何照于光曜?释衔不如雨。〗

一首诗作罢,曹操向东深深一揖,从今以后他要弃东向西,迎大驾回还了。但是他心中还是有一丝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个织席贩履的刘备会成为一个大障碍,另外他帐下那个卧蚕眉丹凤眼的红脸大汉,他叫什么名字呢?当然,还有那个用方天画戟击他头盔,险些要了他性命的吕布,那是他平生最大之险。

“刘备……吕布……好好等着吧,我一定会收拾你们的。”曹操喃喃了一句,将头扭向了西面。刚刚脱险的小皇帝在西面,他未来的方向也就在西面……回到故里豫州,去开创一个全新的朝廷吧!

《卑鄙的圣人:曹操IV》

第一章 曹操决定把皇帝借来用一用

【夜袭曹营】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春,曹操刚刚戡平吕布、陈宫、张邈的叛乱,并接到天子诏书,正式担任了兖州①牧。他更深刻地意识到朝廷和天子的余威,进而放弃了攻打刘备、吕布的计划,把营救天子东归视为第一要务,于是用兵豫州②以扫除迎驾的障碍。

『①兖州,在今山东西南部,河南东部。』

『②豫州,在今河南东部,安徽北部。』

这是个春天的夜晚,空旷的平原上万籁俱寂。圆圆的满月在云端若隐若现,因为有些阴天,连颗星星都看不见,只有清冷的月光给曹军大营罩上一层朦胧的白纱。虽然已到了春天,但仍是乍暖还寒的时节。俗话说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恐怕近一两天又要下雪了。

就在这片朦胧死寂之中,曹军兵将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一支军队匍匐着逼近他们的大营。这不是一支正规军,兵丁没有像样的铠甲,都是绢帕包头,穿着形形色色的粗布衣,武器也只不过是砍刀一类的短家伙,但人数却着实不少——他们是豫州黄巾军!

说来似乎有些离奇,自中原动乱以后,豫州本没有大规模黄巾,仅仅是在汝南的葛陂有一些营垒。此间先是遭受西凉铁蹄的践踏,后来袁术扶植孙坚、袁绍遣出周喁,两家争抢地盘反复交战。因为长时间的战争,城池郡县遭到严重破坏,百姓逃亡田地荒芜,就连黄巾余党也渐渐淡出了这片土地。直到两年前,袁术惨败于曹操之手,一路奔逃如丧家之犬,失去了其对豫州北部的控制。袁术逃到寿春后,为了给曹操制造麻烦,不惜扶植黄巾势力复归豫州,提供他们兵器与粮草,鼓动其首领黄邵、刘辟、何仪、何曼各拥兵马万余,趁兖州内乱之机占据汝南、颍川之地,阻塞曹操西进和南下的道路。

今夜突袭的带队之将,就是豫州黄巾的首脑人物黄邵。他完全没预料到,曹操刚刚戡平兖州之乱就急着来打豫州,而且几乎带出了所有人马。慑于曹操几度大破黄巾的余威,黄邵的部下兵卒渐渐有了离散之意。这样的情绪一旦蔓延开来,黄巾军必然土崩瓦解不战而溃。为了振奋军心,他决定以身犯险,亲自率兵夜袭曹营。

农民军往往保持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最怕打夜战,昔日曹操援助皇甫嵩以及平灭青州黄巾,靠的都是夜战取胜。为了克服这个缺点,黄邵可没少动心思,经过长期昼夜颠倒训练,他在农民军中训练出一支打夜战的队伍,专门用来对付曹操。在他看来,官军绝对想不到黄巾也会搞夜袭,这样的行动无异于一支天降奇兵!

在众多黄巾首领中,黄邵可算是出类拔萃的,不但威望高、武艺好,胆识也很过人。这一次他亲自带队身先士卒,也是以绢帕包头、嘴里叼着大砍刀,与普通兵卒稍有不同的是,他穿着一身轻便的金缕铜片甲,这可是盗取诸侯坟墓时捞到的宝贝,生生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这会儿他首当其冲匍匐在地,以肘当步窸窸窣窣往前爬,五千部卒紧随其后。眼瞅着曹军大营越来越近,敌人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黄邵心中的喜悦之情呼之欲出,说不定今夜就可以取下曹操的首级。若不是他嘴里叼着刀柄,这会儿恐怕已经笑出声音来了。

黄巾军步步紧逼,渐渐离大营不足三十步之遥,曹营还是没有动静,只有两个巡夜的兵卒靠着辕门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黄邵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不再爬了,张嘴放开砍刀,紧紧握在手中,低声对身边的人道:“传令下去,所有人都看我的行动,听我的指示。”这是黄巾军的一大缺陷,因为旌旗盔甲不足,所以打起仗来往往缺乏明显的指挥标记,统帅的个人行为就成了决定胜负的致命因素。

口令低声传达下去,过了良久才恢复寂静。黄邵觉得大家都已经被通知到了,忽然举着大刀一跃而起:“跟我杀呀!”随着呐喊他已经冲向了辕门,后面兵卒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个也跟着蹦起来,高举着兵刃奋力向曹营奔去,喊杀声可谓震天动地。黑暗中待久了,黄邵两眼看得分明,只见曹营还是黑黢黢没有动静,两个倚着辕门的巡夜兵似乎被吓傻了,连动都不敢动一下,靠在那里等死。

这还客气什么?黄邵奔至近前纵身跃起,瞅准了右边那个兵,大刀劈头盖脸地砍了下去。耳轮中只听“嘶啦”一声,黄邵险些摔个大马趴,那刀竟从头顶贯入自胯下而出——稻草人!

黄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见隔着栅栏门,一枝大戟已经刺了过来。他匆忙躲闪还是慢了,戟尖正中右臂,钢刀立时脱手。这会儿后续的兵卒也赶到了,他们看了个马马虎虎,不明白首领为什么无缘无故把刀扔了。

众人正不知所措,一阵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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