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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卑鄙的圣人:曹操-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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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大旗下的就是曹操,他设下双重的诱敌之计,先是以妇孺守营,然后又故意只分出一半伏兵出来引诱吕布,其意图就是冲散敌阵分而歼之。虽然曹操早有对付吕布刺杀之策,但吕布的骁勇还是超乎他的一切想象,他驻马堤畔眼睁睁瞅着吕布逼近,还是惊得冷汗直淌。典韦见吕布来了,忙从地上拔出自己那对称手家伙——他地位提高之后,曹操专门招人为他打造了一对大戟,每一支都重达四十斤。军兵私下里津津乐道,还编了一句顺口溜“帐下壮士有典君,提一双戟八十斤”。这对东西在战场也是轻易用不到的,不用时就插在地上候命。

典韦手提双戟迎着赤兔马便去,眼见吕布突至,蹦起来连人带马就砸。吕布没想到战场上还有这么一个愣头青,眼见避无可避,方天画戟再结实这对大家伙砸上也弯了,匆忙间掉转画戟,双手攥住,攒足了力气往外便磕。

耳轮中只听“哐”的一声巨响。典韦二戟脱手,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起不来了。但方天画戟也蹦起老高,多亏吕布眼疾手快才没脱手飞出。他掉转戟尖就要冲过去杀曹操,突然一枝冷箭飞来,正中他的右膀。吕布顾不得护疼侧眼观看,远处放箭的正是阻他入乘氏的李进,身后李整、李典也在。李家叔侄一半是为了打仗,一半是为了给李乾报仇,自打上了战场就瞪着眼睛找吕布。这会儿一箭得手,三个人三杆枪跟着就到,后面的李氏家兵挥舞大刀片子也来了。

吕布瞧身边一个亲兵都没有了,知道这帮姓李的是找自己玩命的,而眼前那个大力士也晃悠悠站起来了,再不敢纠缠下去,掉转马头便跑。可来得容易,去得可就难了。只见兵层层甲层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右膀戴箭晃动画戟,半天也没能掀开一道口子。吕布直觉脑后挂定风声,料是大力士的双戟又到了,赶忙奋力催马。赤兔也真了得,高抬前蹄踏死二人,典韦双戟蹭着马尾巴落了下去。吕布还未来得及缓口气,李家三杆枪又到了!

好个飞将吕布,眨眼间来个镫里藏身,竟将这致命三枪躲了过去。不过身子是躲过去了,束发冠却被挑去,吕布立时间披头散发。

若是这几个人再来这么一轮,吕布再大的本事,今天也要废命当场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队并州骑迎面杀来援救吕布。为首一将黄焦焦面目,大宽脑门,鼻直口正,下巴像个铲子般往外撅着,手舞一柄大刀也是勇不可当。

“快来救我啊!”一向桀骜的吕布这会儿也开口求人了。

那员将横冲直撞竟杀至吕布近前,两人并辔夺路而逃。李氏叔侄岂能放走仇人,在后面紧紧追赶。眼见赶了个马头衔马尾,突见那员将扭项回头就是一刀,正中李进肩膀,李进“啊”了一声坠下马去。

“叔父!”李典、李整大惊,赶紧忙着抢人。那一杆方天画戟,加上一杆大刀,十几个并州骑再也无人能拦,径自突出重围。

“是张辽……”曹操昔日在洛阳见过,“这般布置还叫吕布逃了,此乃天意啊!”

吕布败走,一路上残兵渐渐归拢,但是眼见大营也完了。陈宫虽比吕布聪明得多,但还是料事不周,两营仅十里相隔,一旦战场有变哪里还守得住?自己人是放进来了,可曹军也跟着进来了,他手下兖州兵一见来的都是老乡,当时就有人倒戈。

最终战场失手、大营陷落,吕布、陈宫只得扔下辎重粮草率军逃跑,这一次他们连东缗县都没法守了,只能一路东逃,逃至徐州地面。

临出兖州的时候,陈宫回头望了望故土,不禁潸然泪下:曹操你赢了,连女人都给你守寨你能不赢吗?你杀边让、袁忠那等名士,重用程立、薛悌那等小吏……到现在我才弄明白,寒族和老百姓加起来要比世家大族的势力强得多,对你来讲也好控制得多!我真是糊涂,我醒悟得太晚了……但有些事情容不得后悔,时至今日我没有选择了,只有一条道走下去,可能永远都回不到故乡了……

吕布却没心思考虑自己离并州故乡更加远了,他急着催问:“公台,咱们去哪儿?”陈宫叹了口气:“既到徐州,自然是投刘备。”

吕布眉毛都立起来了:“投那个无状宵小之辈,岂不羞煞我也!”

陈宫白了他一眼:“那将军回去投曹操如何?”

吕布不禁打了个寒战,摸摸肩头的伤,一言不发催马向前,带领人马奔东去了……

【弃东而西】

随着吕布的溃败,兖州叛乱的烽火渐渐熄灭,吴资、徐翕、毛晖也跟着大倒其霉,不但被曹操收复失地,他们所控制的县城也渐渐倒戈。最后所辖之地尽皆失手,慑于曹操之威,他们只得跟随吕布东逃,成为流亡的官员。

兴平二年(公元195年)十二月,兖州叛军只剩下最后一个据点——陈留郡的雍丘城,负隅顽抗者不是别人,正是张邈的弟弟张超。张邈本无用兵之能,被曹操打得四处逃窜不见踪影,只留下弟弟保守住最后一座城池。而张超却自负其勇志大才疏,只跟曹操见了一仗就输光了本钱,只得死守城池等死,已被围困了近四个月。

“困了这么久,人心溃散粮食告急,咱们现在攻城一定会轻而易举拿下来的。”夏侯惇向曹操建议道。

曹操站在大营辕门处,抬头望着这座残破的雍丘城,意味深长地摇着头:“我不想攻下这座城,围困他们就好了。我要让张孟高主动向我投降,只要俘获了他弟弟,张孟卓就会回来。”

“你想让张邈回来干什么?”夏侯惇不解地问。

曹操看看兄弟,这问话他实在回答不上来:是啊,我想让张邈回来干什么呢……回来给我下跪认错吗?似乎没有必要,这个世道根本没有君主与法度,谁没权力拥有一点野心呢……回来让我处死吗?我下不去手,当初是他最早收留我共同举义的,而且还照顾过我的家眷,谁料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回来与我重结旧好吗?不可能了,这段裂痕永远也不会弥合,这个昔日的朋友我已经彻底失去了……这一切应该怪谁呢?

“姐……将军!”这时卞秉兴冲冲跑了过来,“大喜大喜!”

“何喜之有?”曹操低沉着脸问他。

卞秉笑道:“张邈走投无路,南下投袁术处借兵,半路被其部下杀死,人头都给咱送来了!你快到大帐中看看去吧。”

曹操只感头上眩晕,一种凄凉感油然而生。但他稳稳心神转念一想,张邈最终不是自己所杀,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如释重负的感觉随之而来,他摆了摆手:“我不想看……算了吧……命士卒高挑人头到雍丘城下喊话,叫张超开城投降。”

兵卒以长矛高挑人头,告诉敌人他们的主子已死,高喊着开城投降。但张超最终也没有投降,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雍丘城中升起一大团黑烟——张超自焚了。

随着这道烟雾的散去,历时两年的兖州叛乱彻底平息,张超的部下打开城门投降。曹操不愿进去看张超的尸体,只吩咐夏侯惇督率一部分兵马入城,自己则漫步在大营中。午时已过,全军上下都在埋锅造饭,四下里炊烟袅袅,似乎大家都已经忘却了一年前那段饥恶艰苦的岁月,每个人看到他都会恭恭敬敬地施礼,还有人会将食物捧过去让他先吃。

曹操全都回绝了,扭头问紧紧相随的典韦:“你饿不饿?”

“俺再饿,也要先等将军吃过。”典韦低着大胖脑袋嚷道。

“哈哈哈……”曹操高举胳膊拍了拍他的膀子,“走,咱们也回去吃东西吧!”

回到大帐还没来得及用饭,袁绍的使者忽然到了,曹操便先忙着接见。那人走进帐来,恭恭敬敬向他施礼道:“我家将军恭贺您平定兖州之乱。另外东郡太守臧旻不尊将军之令,欲要领兵支援张超与您为敌,现已被我家将军大军围困,不日就可城破。”

袁绍闻知曹操连连得胜,几乎戡平叛乱,便不再骑墙了,又重新支持他统治兖州,并且对朱灵之事不予追究。不过臧旻可谓义士了,当初酸枣会盟他担当盟主倡导一举,如今又为好朋友张超舍生忘死。凭东武阳的千八百兵,即便侥幸杀雍丘也是白白殉葬啊!曹操欣赏他是个性情中人,又想起了为自己而死的鲍信,不禁叹息道:“我曹某人有鲍信,他张超也有一个臧旻,皆是有情有义之人,还望城破之日车骑将军不要过分责难臧子源。处在这乱世,有多少人看似是朋友,可是还未至于生死,仅仅是利益面前就你争我夺、分道扬镳了。桥瑁、刘岱、张邈、张超,他们全都歃血为盟,结果自相谋害,到头来全都应了‘有渝此盟,俾坠其命’的誓言,他们都算不得忠义之人。可在这样的世道,能交上一个鲍信、臧旻那样不计生死的知己,该多不容易啊!”

那使者被这他一番突发的感慨弄得不知所措,只得尴尬地支吾道:“呃……使君说得对。”

曹操瞧他一脸窘相,也觉得自己失态,挥挥手道:“我姑妄言之,你姑妄听之,其实你们河北那边的事我也不该插嘴。最近我忙着四处戡乱,不知你家将军那边战事可好?”

“好得很呀。前不久将军袭破了黑山贼的老巢,不仅杀了于毒,还把西京任命的伪冀州牧壶寿也给收拾掉了。公孙瓒杀了刘虞不但没得好处,还把刘虞的部下都给逼急了。现在阎柔、鲜于辅、鲜于银等将领组织兵马都在反公孙瓒,还联系到了乌丸人帮忙!”那使者越说越兴奋,“刘虞之子刘和如今也投到我家将军帐下。以前是我们两面受敌,现在却是他公孙瓒两面受敌了。还有,田楷在青州也被我们打得立不住脚,看来他得放弃青州了。将军又派高幹在并州招安各部流窜之贼,大部分都降服了。过不了多久,冀州、青州、并州就尽归我家将军了!”

“那真该恭喜你家将军。”曹操虽笑盈盈这样说,心中却颇感嫉妒,他进而想到自己滥杀无辜惹下的这场麻烦,又想起袁绍沾沾自喜给他观看的那块玉玺。或许将来有一天,袁绍才是他最大的敌人,但是现在他所考虑的还是东进,一定要扼杀掉刘备与吕布这两个潜在的威胁者……

“快闪开!快闪开!”帐外一阵大乱,荀彧、程昱、万潜、李典、毛玠、薛悌、张京、刘延、徐佗、侯声、武周等一大群人全挤了进来,他们七手八脚抬进一副卧榻,上面躺着奄奄一息的戏志才。

“哎呀,戏先生。”曹操仓皇离座,抢步到跟前,“慢慢放,慢慢放……张超怎会将您折磨成这样啊!”

“不是他……是我自己的病……”戏志才已经脱相了。他已经与病魔斗争了太久太久,一张原本富态雍容的大脸已经变得蜡黄无光,浓密的黑发松散开来,已经焦黄凌乱,炯炯有神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光彩,朱红厚实的嘴唇几乎成了迸裂的白纸,手指细得就像干枯的柴火,整个人瘦得就剩下一把骨头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撑不了多久了。

辅佐自己创一片立锥之地的智士眼看就要撒手人寰了,曹操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拉住他的手愧疚道:“曹某实在有负先生之厚望,惹得兖州之地生灵涂炭。自今以后必当悔改,收敛急躁之心。”

戏志才勉强笑了笑,似乎现在连笑都会消耗很大气力,他颤颤巍巍低声道:“《吕览》有云‘至乱之化,君臣相贼,长少相杀,父子相忍,弟兄相诬,知交相倒,夫妻相冒……’”似乎他还想把这句话说完,却没气力了,只喃喃道,“将军快结束……结束这乱世吧……”

“什么人!不能进去!”忽然听见外面典韦在大吼。

“将军!我是王必,我回来了!”

曹操大吃一惊,赶忙出去观看,见典韦横着大铁戟正拦着王必不让进帐呢。

“将军,我回来了。”王必看见曹操高兴得直蹦,“小的完成了您交的差事啦!”

此刻的王必可再不是那个挎着刀的赳赳武夫,跟离开曹营时截然不同了。现在他头戴进贤冠、身穿着体面的深服、腰横玉带、胡子修饰得整整齐齐,手中捧着一卷诏书:“将军啊,朝廷晋封您为兖州牧。不是刺史,您现在是州牧啦!”刺史与州牧不仅仅是名称之别,其实质地位也有很大不同。刺史原本是六百石小官,负责监察、捕盗事宜,只是因为乱世割据才逐渐成为地方军事首脑;而州牧起家就是二千石的封疆大吏,地方军事、财政、吏治、司法一把抓。虽然西京朝廷鞭长莫及,仅仅是给曹操个空头人情,但这样的面子实在是不小。

两年多没有王必的音讯,曹操以为他已经死在路上了,这会儿见他完成使命而回,抑制着激动的心情,不接诏书先拉住他的手:“你小子回来就好!整整两年,受苦了吧?”

“将军待我大恩大德何言劳苦啊!”王必喜不自胜,“我走到河内时候,被张杨扣留了好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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