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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为了报仇看电影-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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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套,像走了十年,永远也不会走错的那条路,像是摸了二十年,也不会摸错的门后的电灯开关,像不用吃就知道是酸是甜的水果。然而,世事多变,一条路渐渐不可能让我们走十年了。门后的电灯开关不可能永远在那里——连房子都在拆迁大潮中动荡,电影电视小说里的俗套因此尤为重要,因其虚拟,它们反而成为最少变动的、最可以依傍的。什么都在变,但至少它所蕴含的价值观没变,或者变化极为细微。所以,那些漫长的电视剧,诸如《再见阿郎》、《意难忘》、《人鱼小姐》反而更受欢迎。因为它们总在那里。换一个电视剧去追看造成的心理动荡,不比换一个工作来得小。

我完全理解一个老太太或者主妇,或者一个中年人,面对时间流逝、世事变迁时候的困惑。外面在拆迁,很可能明天就拆到楼下了,做了十年的公司,很可能明天就关门了,唯有电影电视里的套路不变。看着看着,终于安心地睡着了,屏幕上的画面变换着,给屋子染上忽明忽暗的光与色,有种小而温暖的圆满。

下一个孩子只好裸奔

同样是欧洲导演,同样以底层生活为作品题材,我喜欢比利时达登内兄弟,却讨厌意大利导演伊托·斯高拉。后者有一部著名的电影《讨厌,肮脏,下流》,讲述意大利棚户区贫民生活。伊托·斯高拉因此片获得了1976年的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但我看过它之后,却觉得异常反感。我自己也不知道这反感的由来,直到我看到了长平的文章《假如穷孩子穷得连故事都没有》。

文章里的穷孩子,是云南山区的孩子,因为没有新鞋子穿,每个冬天都要挨冻。他们的老师拍了一组照片,写了动情的文章,发到了网络上,引起了注意,由此得到了捐助,孩子们收到了许多鞋子。长平认为,这是我们社会的悲哀,“一个人要穷出故事来”,才有可能引起媒体的注意,才有可能得到援助。我们不过根据这些故事,来决定我们的帮助。所以,重大疾病患者的家属,到报社求助时,编辑和记者会帮助他们策划一些故事,卖身、卖肾、卖终生当牛作马,是好心,也是无奈。不然,就没有新闻点,不然,就没有故事。人穷可以志不短,却不能短了故事。

从那时候,我懂得了达登内兄弟和伊托·斯高拉之间的区别,达登内兄弟是从底层角度出发拍电影,他们的作品因此缺少故事性,而伊托·斯高拉是从底层之外看底层,因此热衷于故事性,甚至是怀着兴高采烈的态度去发掘故事。《讨厌,肮脏,下流》让我反感,是因为那里面的所谓底层充满故事,他们偷情,他们乱伦,他们互相下毒,他们把孩子圈在栏里胡乱地养大。他从他们身上取得的,无非是一个又一个让人惊骇的故事。他固然是一个艺术家,他也是一个掠夺者。

由内往外看和由外往内看,从低处看和从高处俯瞰的区别,大概就在这里。而之所以想到这些,是因为我们总能看到故事。前段时间,有个十一岁的女孩,母亲患了肾病需要换肾,这个从六岁就开始练习书法的小女孩,打算靠书法作品的稿费为妈妈治病,终于感动媒体,一个义卖会为她而办,她通过卖自己的书法作品,终于筹到医药费。

她确实是幸运的。贫穷是容易的,找到故事是艰难的,请求帮助的人是众多的,被发掘出故事的求助者是寥若晨星的。如果再有一个需要帮助的家庭出现,就只好像长平指出的那样:“除非你再找到一个更好的角度,讲述一个更动人的故事,否则你不要指望包括互联网在内的媒体给出同样热情的相助。”这个孩子已经用掉了写书法这个素材,下一个孩子,只好画画。

没有经常性的、更普遍的救济制度,只依靠同情,结果就是这样。我们的同情不是针对贫穷,而是针对故事,我们有同情心,我们同时也是掠夺者。我为我们对故事的渴求感到反感,但却无能为力。于是,下一个孩子只好画画,下下一个孩子只好裸奔,下下下一个孩子,只好横渡大西洋。人生在世,必须努力成为有故事的人。

遭遇量身定做

科恩兄弟的新片《阅后即焚》的卖点之一,是所有角色都是为参演的巨星量身打造的。约翰·马尔科维奇演的CIA分析员,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演的健身房女员工等等。

但最出彩的,还得数布拉德·皮特演的健身教练。他好动,喜欢耍酷,头发总抹了过多的发胶。出去敲诈,也要在穿西装的同时,蹬上他最喜欢的那辆自行车。他恐怕也不读书看报,所以对国家敌人的想象,还停留在早期007电影所依附的冷战时代,于是兴冲冲地跑到俄国大使馆去卖藏着机密资料的光盘。还有他最经典的喝水动作——朝天举着瓶子,用下嘴唇包住瓶子嘴,傻乎乎地咬着瓶子,眼睛瞪着别处,整个人简直像是一只吸在瓶子上的傻水蛭。我简直不能不有这样的疑心:科恩兄弟是不是觉得布拉德·皮特其实就是那样傻,才邀请他出演的?布拉德·皮特自己也觉得了:“在看完影片的剧本后,他们告诉我,这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傻瓜’角色。我一时难以确定,这究竟是奉承,还是嘲讽呢?”

对演员来说,量身定做角色是最高礼遇,如好莱坞为秀兰·邓波儿量身定做的一系列电影,拉斯·冯·特里尔为妮可·基德曼量身定做的《狗镇》,《似水年华》里为刘若英量身定做的那个“英”。有些角色未必是依据某个演员的特质创造出来,一旦贴合度太高,也形同量身定造,例如莫文蔚从《堕落天使》、《走到底》,一直到《秘岸》中所扮演的那类女子。量身定做的角色,最能反映出别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你以为自己是姑射山神人,别人却定做了凤仙金花的角色给你,而且眼巴巴地等着你演,不做二人想,简直真诚得让人恼羞成怒。

传言和谣言是另一种量身定做。谎话能被编造出来,能够广泛流传,说明总有与社会人心契合的地方,有着广泛的现实心理基础。一个谣言一旦流传开来,基本就等于是真的了,那说明了群众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时代的。即便现在没有这样的事,不等于过去没有,也不等于将来不可能有。这样的传言,从古到今都不罕见,在时代巨变、四面楚歌的前夜里,人们传说梦中有耳语,风中有消息,夜里有神兵天降。“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能够一呼百应,也说明那不过是群众期待的外化,迟早会变现。而对于那些美丽的但却早早夭亡的事物,人们更不吝惜他们的想象,梁山伯与祝英台是化成了蝴蝶,牛郎与织女变成了星星。传言和谣言未必是真的,却最接近真实的操行评定。

我们那个城市,有家著名的包子店,生意火暴到买一屉包子要排队两小时的地步。他们的竞争对手于是散布谣言说,他们是和火葬场联营的,并编造了一个《一双绣花鞋》那样的故事,包子店一夜之间生意一落千丈。当时我气恼群众竟这样愚蠢,这样的谣言都有人信!现在我明白了,对于我们的食物,任何离奇的谣言都不为过。当孙二娘的店遭遇吃出人指甲这样的谣言时,实在应当退而自省,而不是忙着呼吁“是梁山人就顶”。

不替周慧敏叫屈

每年都要收到电视杂志发来的关于电视剧的调查问卷,今年也不例外。

问题包括:“您看不看国产电视剧?”“您认为国产电视剧为什么这么烂?”“中国电视剧怎样才能抓住年轻的观众呢?”等等,面对这份意向十分明确的问卷,我只需要对国产电视的烂做点生动的控诉,并且归罪于审查制度,就可以顺利交卷,但今年我不这么看了,我说:“这是一种精英焦虑。”

提出问题的人,一定认为,人们普遍拥有高度的鉴赏力,而现在的国产电视剧一定不合他们的胃口,不能俘获他们的芳心。他们觉得,为数众多的观众,没有看到他们想看的电视剧,没有等到他们配看的电视剧,他们焦渴地期待着一部像美剧那样制作精良的电视剧,将他们拉回电视机前。

但事实上,我的整个家族,看美剧及《武林外传》的,只我一个。我所在的单位,绝大多数同事从不看“没有配音的片子”,办公室众人每天早上都匀出半个小时,热切地讨论着头天播出的国产三角恋爱电视剧。如果这个标本只标注了我所在的层次,那么,朋友的碟店似乎是个更好的样本。三百万五百万美金一集拍出来的美剧,永远没有国产烂电视剧的光盘卖得好。所以他永远慷慨地把店里的美剧套装碟送给我们看,因为卖不掉,不如做个人情。国产电视剧是适合群众普遍的观赏水平的,绝大多数人的口味不过如此。编剧导演也不过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们给的,就是大多数人要的。混乱的剧情,完全应和观众的内在逻辑;粗糙的光影,亦在呼应这个不够精细的时代。

那些人恨铁不成钢地以为观众没看到好电视剧,是一种精英焦虑,一种高高在上的焦虑。

我甚而离奇地想到一些不相干的事。五百年前的明朝,杨金英等十六个宫女,悲愤地说出“咱们下手了罢,强如死在他手里”,并试图勒死荒淫残暴的皇帝朱厚熜的那个晚上,别的宫女和卫兵,为什么不是帮她们加把劲,而要去逮住她们?慈禧站在井边的时候,太监们为什么不把她推进去,而听从了她的命令,把珍妃推了进去?还有无数历史节点上,那些稍一咬牙就有逆转的节骨眼上,群众本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他们选择了最坏的一种?因为,当时当地,他们只能做出那样的选择,他们也是那个选择的一部分,选好了,恐怕都消受不起。我们只是站在较为开明的今日,怨叹他们竟然有肉不吃,而要吃粗粮野菜。

由此我也怀疑,那些更有智慧的人们在焦虑的事,对电影、电视剧、世界、制度的焦虑,恐怕也只是一种精英焦虑,一种高高在上的、悲天悯人的焦虑。那些他们以为是被强加于人的,恰是当事人自己的选择。此时此地,能做出的,恐怕只是那样的选择,此时此刻,他们也正配得上他们的选择。

就像我们大可不必为周慧敏叫屈一样。我们看到的周慧敏,就是真正的周慧敏么?文隽在解释周慧敏那句“没有倪震,成就不了今天的周慧敏”时说,她是在“邂逅倪震之后,被对方刻意包装打造。‘玉女’形象到今天仍然深入人心”。原来,她是他塑造出来的。而我们把她的形貌和她内在的精神、人格混为一谈,更不愿意相信,在某个层面上,他可能是完全适合她的,甚至是她不得不做出的选择。替她叫屈,为她着急,多半是基于一种高高在上的臆想和“完美焦虑”。

要看到真正好的电视剧,还是要等,要等到热爱这些“烂电视剧”的上一辈人都慢慢离去,甚至我们身体内的“国产烂电视剧”因子也都一一死去,我们才配看到制作精良的好电视剧。

成为神话

真没想到,海伦·米伦主演的《女王》,是一出可以为《乌合之众》、《狂热分子》、《群氓之族》做注脚的电影。

电影里伊丽莎白女王,生性低调矜持,不幸的是,她的儿媳是戴安娜,被群众和媒体塑造成神话人物的戴安娜。戴安娜死于车祸之后,伊丽莎白并不打算出席葬礼,也不打算有别的表示。她认为,这是她的家事,她有权按照自己的方式、遵从自己的感情来低调处理。何况,戴安娜已经不是王室成员了,尽管她也知道,现在的人们,更喜欢看到那些“在电视上发表激情四射演讲”的人。结果,她遇到的是报纸连篇累牍的声讨以及支持率的下降,甚至有四分之一的群众意欲罢黜她。于是,伊丽莎白女王不得不出现在戴安娜的葬礼上,并且在电视上发表了讲话。

《女王》中的布莱尔首相,理解伊丽莎白女王的处境,他说:“他们以为,群众会看到他们所看到的。”但群众更需要传奇,需要神话,需求量大得惊人,大到连他们自己也不相信。在这种需求的驱使下,他们只看到他们愿意看到的。他们只愿意供奉一则神话,谁也别想破坏,或者夺去。

神话就是这么造成的:时间,距离以及对神话的渴求。而渴求,是造就神话必不可缺的要素。

那些历史上的名人轶事,就是在这些要素的联合作用下,成为一则则神话的吧。那些如我们一般欲海沉浮的男女,大概也是这样被时间过滤和塑造成姑射山上的仙子的吧。他们只不过在侥幸留下的片言只语里,看到一些端倪,显出一点真身,例如周氏兄弟的纠葛,冰心和林徽因的口水战,徐志摩和陆小曼,徐悲鸿和蒋碧薇等。他们的故事,如果发生在我们周围,恐怕也就是办公室女同事之间的嫉妒与争斗,或者报纸上的“小裁缝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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