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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缘比昙花-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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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髓般的折磨,他整个人在月光下黯然失色,几乎就要站成了一个树影。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一人慢慢踱步过来,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没想到她是这样水性扬花的女子,满人的作风果然与咱们不同……”史承戟霍然回头,与此人对视,何可梁碰到他的目光却也微微一怔,史承戟喉咙“咯咯”作响,瞪着他好一会,这才转身与他擦肩,快步向山下去了,何可梁轻哼一声,转头不再看他,依旧看着远处的二人,又摇了摇头。

郑淮只盼着这一刻永远不要停止,却发觉怀中的东莪动了一下,忙低头看她,只听她极轻道:“你先下山……去吧,若是……让人看见……”郑淮忙点头道:“是呀,你也马上就回屋去,外面风大可不能冻着了!”东莪点了点头,他在旁边等了一会,看她垂头不再说话,只得自行下山去了,这一路几乎一步一回头,走了好一会,身影才消失在林中。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密林的另一边却有一个小个子身影紧紧跟在郑淮的身后尾随着也下山去了。

东莪并没有去注意周围的变化,而是一直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旁脚步声轻轻响起,果然听得何可梁冷笑道:“看吧,我说你有耍弄手段的天份,果然不假!这出戏演的可真是精彩之至!”东莪缓缓抬头,她已经与方才判若两人,她的眼睛透露冷若冰霜地神情朝他直视,轻声道:“你为什么如此恨我!”

何可梁冷冷一笑,道:“你是我的好徒儿,我又怎么会恨你!”东莪道:“怎么说咱们也风雨同舟四年之久,那一路上也经历过患难与共,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和承戟呢!”何可梁狠狠地说道:“我一想到这个就更加恼怒,你欺骗我之时可没有想到会有今日吧!!”东莪叹道:“我的血管之中流出的血也是红色的,我与你们并没有分别!”何可梁冷笑道:“就算尚在大明,你也只是蛮夷族人,根本不值一提,如今却在我的国土之上耀武扬威!”

东莪微微皱眉看他,摇了摇头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其实你恨的并不是我,你恨的是满人军队、大清政权,甚至你恨的是你自己的无能为力!为什么要将这种种加到我的头上来呢!”何可梁怒道:“不,我恨的就是你,你如此欺骗我的同情,一想到这些年来我带你在身边,处处对你体谅爱护,我就没有一刻能够平静下来。我故意离开承戟,待看到他踏上南下之路时,又再回京找你,可是却遍寻不获。我每日每夜所想,都是要怎样将你碎尸万段,你可知道我要怎么苦苦忍耐才能对你露出笑脸吗?”他说话声越来越响,脸色在月光之下显得份外狰狞。

东莪与他沉沉对视,眼睛之中的光芒终于渐渐淡下去,过了一会轻声道:“如今我的仇人与你一样,也是大清,这样你能不能给我一条生路呢!”何可梁哈哈一笑道:“你想的太过天真了,以为我也像你一般无知吗?仇人?大清?就算真是如此,你有什么能力报仇?我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试问你要怎么做?”东莪道:“我一定会努力的,即使拼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何可梁微微一愣,笑道:“好呀,你这会儿拨剑自刎,我就信你!”他向东莪看了片刻,笑道:“怎么不敢了?是不是这会儿没有承戟在旁,便不敢再演当年那一幕好戏了吗?”

第二十六节  死别(下)

东莪低头看着地上出了会神,忽然轻声道:“不是我不敢,而是你不配!”何可梁一愣,只见她抬头微笑,脸上满是笑意,可他不知为何却忽然感到一阵透入骨髓的寒冷,不由得微微一怔。却听她道:“你的信任不配我爱新觉罗东莪以性命交换,那个寻死觅活的我早已一去不返了!”何可梁看看她,冷笑道:“怎么?果然露出你的本来面目来了吗?”东莪笑道:“不错,我今日便想让你看看你期望看到的,我的所谓本来面目!”

何可梁与她对视,不知怎么的忽然感觉有点胆寒,不由得朝四周看了看,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极轻的风缓慢吹动,看来只是天气忽然转凉而已。他暗定心神,轻咳一声,道:“真该让承戟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好让那傻小子清清头脑!”东莪向远处张望一会,道:“不瞒你说,若是此时有一面镜子,我还真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能让你都感到害怕呢!”

何可梁喝道:“你疯了吗!我会怕你!”说着手却不由自主去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长剑,东莪视若不见,微微一笑道:“那么,你什么时候给承戟看你的真面目呢!”何可梁道:“我对他以诚相待,哪有什么真假!”东莪道:“只怕并非如此吧!”她伸手入怀拿出一个物事,放在手中,递到他的面前,何可梁俯身看去,忽然面色大变,说不出话来。

东莪将手收回,自手心中拿出这个东西,却是一张小纸条,她就着月光读着“若寻承戟。长安寺上!”读罢,道:“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你的笔迹,这字条是葛姑娘临死时交到我手中的。她之所以会说是亏欠了我。其实是想要告诉我,她能够寻到承戟使她父亲的阴谋得逞。全是因为咱们自己人之中,有人给她留下了消息!”何可梁一动不动,不停得喘着粗气。

东莪缓缓道:“想来你在咱们要离开盐帮之时,就已经写好这个条子吧!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你这一句话,死了那么多人。你心中如何能安!”何可梁双眉一挺,道:“是又怎么样?我最想杀地无非是你,只怪那葛长亭自作聪明,拖拖拉拉,亏的我带走了所有的人,回来一路上又想尽法子拖延,还是让他们赶上了,这种费话连篇地笨蛋居然也能做到一帮之主,真是早就该死了!”东莪朝他注目。。。轻声道:“你已经被仇恨焚烧了理智,你可知道吗?寺院中那么多无辜的僧人,还有小真。就连葛长亭父女二人,盐帮诸多弟子。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你扪心自问。真的没有一点愧疚吗?”

何可梁嘿嘿冷笑道:“这是报仇必须付出的代价,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要报仇。来日你自然也会尝到这个滋味!”东莪听到此言,却忽然如受重击,双目直视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何可梁笑道:“说起来,我此刻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得杀了你,可是一想到报仇的诸般美味,又怎么能不让你也品尝一番呢!”说罢哈哈大笑,就要转身,却听东莪的声音冰冷道:“若是我将这纸条交给承戟,不知他会有何感想!”

何可梁全身一颤,立时盯着东莪伸手道:“拿来!”东莪一动不动,他拨剑在手道:“别逼我这会儿就杀了你,快快拿来!”东莪朝他注目,轻声道:“我已经没有选择了,你也一样,若是你转身离去,咱们都可以从头开始!”

何可梁怒道:“你胡说什么?”伸手一夺,东莪手中地纸条立刻被他抢了过去,他捏紧手掌,笑道:“算你识……”正说到这里,只听林中忽然发出极轻的风声,眼前似有白光一闪,他手中的剑已经掉在了地上。

他的双目圆瞪,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全身僵硬不动,额头正中有一个黑黑的窟窿,一只箭穿头而过钉在他身后一株大树之上,箭尾尚自摇个不停。他表情呆滞的在东莪面前站立了一会,这才“砰”的一声向后直直的倒下去,跌在草地之中,连动也没动就已然死去了。

东莪只觉呼吸急促,眼前金星乱闪,几乎用尽全力才能勉强站立。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尸体,手脚越来越冷,过了一会,只听身后有人走近,一只大手在她肩上轻拍道:“格格,你回屋里去吧,我能料理这儿!”东莪摇头道:“不行,你还受着伤呢!我陪你一起……”蒙必格道:“这不算什么的,你快回去,若是郑公子不放心,回头到你屋里找你,可就不好了!”东莪只得轻轻点头,道:“你小心一些!”走开两步,却又回头看着地上地尸体道:“埋的……好一些!这荒山野岭只怕会有野兽出没!”蒙必格道:“你放心去吧!”她这才慢慢地走下山来,回到房中已经全身乏力之极,可是脑海之中却如狂风阵阵袭卷,让她头痛欲裂!就连周身骨骼好似也在格格做响,像要散架一样!

这一夜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睡,隐约记得蒙必格曾经在她窗前轻叩了几下,示意他已经回来,可是她根本没有力气站起身子,似睡非睡地又迷糊过去了。待到她醒来时,窗外已经是一片明亮,她刚刚整理出来,就碰到郑淮一脸笑容迎面上来道:“你好像也没有睡好,我也是!”说罢又道:“我爹爹催的很急,咱们今日便动身吧,你身子能不能支撑!”东莪点头道:“我可以地,没有关系!”

郑淮笑着点头,迟疑片刻又道:“那我这就去叫你师哥他们,你还没有和他商量吧,我这就去……”东莪忙道:“没事,我去找他们就行了,你定然还有很多事要忙,先去安排吧!”郑淮答应了,这才转身走开。

东莪至蒙必格房中,却见他神色痛苦靠在床边,她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察看,只见他胸脯上方的邦带之中隐隐透出几缕血丝,惊道:“伤口裂开了!”心中一急,眼圈立刻红了,蒙必格忙道:“没事的,用力总会拉到伤处,不打紧,”东莪泣道:“我应该留下帮你的!”说罢帮他解开伤口,捣了药泥缚上,又再重新包扎,这里刚刚弄好,却见郑淮慢慢走进房来,脸色有一些迟疑不定,东莪心知肚明,却依旧问道:“郑公子,有什么事吗?”

郑淮看看她道:“方才叶开到史公子房里找他,可是没有他的踪迹,再到香儿姑娘房里,却连包袱也全没有了,连阿晖也是如此不告而别,不知道他们出了什么事?”东莪心中一痛,脸上不由得变色了,她向郑淮看了一眼,忽然面色飞红。

郑淮立时察觉到了,想起昨夜不由得也是脸上一红,喃喃道:“我再去看看,”正要转头出屋,又转头道:“对了,昨日夜里,香儿到我房里来过,可是她神情古怪,看着我又不说话,我问了几回也没有听她回答,过了一会,她什么也没说就那样走了,我还想今日找你再帮着问问呢!没想到……”东莪轻轻点头,道:“不用放在心上,说不定他们临时有事,也未可知!”郑淮听好语调不对,虽然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再说,走出屋子去了。

东莪怔怔坐着,只觉心中越来越沉,自己如今确确实实是伤害到这两个关爱自己的人了,可是这一步已经迈出,此时除了暗祝他们一路平安,又能做什么呢!无论如何,他们总算不再会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不管去到哪里,总应该能够平安吧!她抬头看看窗外,想到在如此寒冷时节,他们兄妹二人不知要去哪里?是怎样痛苦的心境!只觉心里如有大石重重压住,气闷难受说不出话来。蒙必格在一旁看着她的神情,也是沉默不语。

郑淮既要动身,寺中自有一番忙碌,各人整理行装,便是有人察觉到何可梁不知去向,却也只道他与承戟他们一同离开了,并无人多加留意。可是因为郑淮此行人数众多,因而打理起来还是用了不少时间,待到众人都整装待发时,已经是午后了。

蒙必格伤势加重,东莪也是依旧未曾痊愈,因而特地为他们二人备了马车,众人与慈苦一番作别,正走到半山腰时,却见一个僧人面色慌张自山下一路急奔而来,看到郑淮等人用力摇手,却说不出话来。郑淮叶开只得等待他平静下来,这僧人大口喘气,喉咙干哑,虽然还一时不能说出今日在镇上看到的事情,却伸手入怀,自衣襟之中拿出两张画像来!

这两张画像一人面园大眼,是个妙龄少女,另一人方脸浓眉,却是一个粗壮青年,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愣住了。东莪在马车之内听到外间说话声忽然停下,便探头出去,目光在郑淮等人惊诧的脸上环视,终于落在他手中的画像上。

刹那间,她的脸上已经全无血色,她发抖着接过两张画纸,只觉这两张脸孔在眼前乱跳,完全看不见纸上写的什么。郑淮轻握她手,轻声道:“你千万不要着急,天大的事咱们都有法子解决!”

东莪置若罔闻,只是盯着纸上的两行大字,渐渐认出是什么字了,却转身向郑淮喃喃道:“……前明余孽……立时……处斩……是什么……意思!!!”郑淮见她眼神空洞,脸色更是由苍白渐渐变为青色,不由得大急道:“东儿,东儿……”东莪看着他,嘴唇颤抖不定,却再也发不出声来,双眼一黑,立时没了知觉……

第二十七节 悲喜(上)

这是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自土墙上极小的窗口透入几缕淡淡的晨光,照在牢内两人身上。香儿只觉得全身又冷又湿,不由得拼命往墙角绻缩,饶是如此,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抖做一团。

隔着一个栅栏的另一个牢房中之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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