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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缘比昙花-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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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料理得了,您就放心吧”。

那老者哈哈大笑,转身锁门道:“锦儿能遇得你,真是她的福气呀!一起走吧,不过你得答应我,到了人家家里什么也别摸,穷地方病多,可别真惹出什么来才好!”东莪微笑点头,随他一同向小路走去。

二人一路向上,只在山路小径间盘旋,几乎走了快一柱香的时间,才看到山坡之旁有一个小小的矮屋,屋顶全是稻草,只用一些石块压着,小门歪在一旁,也只是勉强能移开一条供人进出的小缝而已,未走到屋前,冲鼻已经是一股臭味。老者回头看看东莪,却见她面色如常,不由得心中纳罕,一低头进了小屋之中,东莪随后而入。

这屋中更是暗沉之极,空气浑浊不堪,东莪在屋里站了一会,才慢慢适应这里的光线,只见极其狭窄的小屋之中,一张小床靠墙而立,已经占去了大部分的位置,锦儿蹲在床边,正拿湿布不停的为床上一个又瘦又干地少年擦汗,她抬头看到东莪,眼中顿时发出欣喜若狂的神情,忙向她用力点头,咧开嘴来笑了。

东莪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再看向床上这人,老者在一旁找出一个破罐,将取来地药分做两堆,其中的一堆放入罐中,自角落一个罐中取了清水倒入,拿到屋外去了。东莪看这少年呼吸声沉重,面色微微闪着赤光,额头冒汗,可是手却冷地异样,她为他把了一会脉,却觉这脉像实在是有些奇怪,正皱眉间,那老者跨进门来看到,立时将她地手拉开道:“刚刚不是答应了我吗?”东莪只得做罢。

老者转头看看那少年,柔声道:“小海,这病不打紧,安爷爷可从来没有骗过你吧,”这少年微张双眼,双唇张开一点,可是说不出话来。老者又道:“安心养病就是了,你锦儿姐姐每日都会来的,”锦儿凑身上前用力点头,少年几乎用尽全力才挤出一丝笑容来。老者看着他笑容不变,便道:“我给你看看药去,”说罢转身回头,却立刻揉了揉了眼睛,擦掉了眼角地泪水,东莪站在一旁,只觉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陪伴在侧,只到锦儿帮少年喂了药下去,又看他睡着了,这才和锦儿一同出屋,老者轻轻关上房门,叹道:“锦儿你在这里看着,若是有什么事就来叫我,”锦儿点头答应了,又看看了东莪,东莪急忙将怀中的一个小包拿出来递给她道:“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锦儿打开一看,包内是几支极细的绣花针和几小撮各色绣线,她一怔之下,眼圈都红了,只呆呆看着心中的东西,头也抬不起来。

老者轻拍她的肩膀,向东莪笑道:“姑娘有心,我代锦儿多谢你了,”东莪摇头上前,也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改日得闲了,好好绣一个给姐姐看吧,”锦儿用力点头,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泪水涔涔而下滴落在脚下的地上,在泥地之中滴出一个个小泥点来。老者在一旁笑道:“这孩子可从未收到过什么别人送她的东西呢!”东莪心酸难过,也不知该说什么,老者道:“姑娘随我下山吧,锦儿要这里守着,”东莪答应了,再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随他而去。

这座小山位于城边,自高处看下去便是碧波荡漾的大海,东莪一边走一边不时的朝海面遥望,那老者走了一会,回头看她笑道:“姑娘是北方人吧!”东莪笑答是,老者沉默了一会,道:“多谢你了,我许多年未曾见过锦儿落泪了,”东莪微微一怔,老者看看她,笑道:“在想我是怪老头吧,居然想看孙女哭泣!”

他呵呵轻笑,转头看看大海,静了一静才道:“锦儿自那年他爹死后,就没再说话,可是也没有掉一滴眼泪。她眼巴巴的看着她爹的尸体给抬回来、眼巴巴的看着他下葬,每年清明扫墓更是从不哭泣……我知道她心里难受,可是看到她那个样子,却情愿她能哭一次,哪怕只哭一次也好……”东莪怔怔听着,心中却如巨石哽压,几乎喘不过气来。

老者叹道:“她却又那么懂事,从不在我面前露出愁容来来,我晚年丧子,若不是有这样一个孙女儿陪伴在侧,只怕我这孤老头早就去找地下的亲人啦,唉!可是也只因有我,拖累了这孩子了!”说罢深深叹息。

东莪却柔声道:“您也是她得以活下去的理由,我想她之所以哭不出来,并不是不想哭吧,哀莫大于心死,倘若没有你在身旁,要去地下寻找亲人的定然是她,”老者吃惊抬头,直直看着她,东莪缓缓道:“所以您老更是要好好的保重自己,只因有你在这世上,锦儿才有放不下的事,如此时日过去,或许终有一日能够减弱她心中的悲伤。她这般努力的想要坚强起来,便是为了您呀!”

老者双唇抖动,眼中渐渐含泪,道:“好姑娘,锦儿能够识得你,真是太好了,”东莪微笑道:“我在此处没有亲人,可是与锦儿一见如故,这也是缘分,”老者点头笑道:“是呀,多好的缘分呀!姑娘,你会常来看锦儿吗?”东莪点头道:“这个自然,就是你们不喜欢,我也会来的,”老者笑着摇手道:“怎么会不喜欢呢!”东莪与他并肩,慢慢向山下走去。

转过一道山路,东莪道:“锦儿的娘呢?”老者叹道:“生下她就死了,连面也没见着,”东莪沉默点头,想到锦儿如此命途,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又走了一会,她再问道:“她爹爹是怎么死的?”老者闻言停步,目视前方,却没有说话,东莪看他的眼中露出浓浓恨意,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有一些不安,不由自主紧紧的盯着他的嘴唇,过了一会,果然见他双唇微张,咬牙一般吐出几个字道:“是清兵,是清兵杀了他……”

第八节  相交(下)

老者并未去注意一旁脸上忽然变色的东莪,只是看着大海道:“那是在大明永历三年,她爹爹和我们本家的几个亲戚,听闻山西浑源本已降清的姜总兵,因剃发令再反。我们虽住在此地,祖籍却原是山西的,因而他们哥几个合计着要去打仗,我和锦儿苦苦挡拦了几日,最后……唉,他们还是悄悄地走了。”他伸袖子擦了擦眼泪,道:“可是,这一去,却只带回了她爹爹几乎变形的尸首,他让火炮给轰了,活下来的人拼死带他们几个的尸首回来,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何苦让我这白发人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变成那个模样……”说到这里,他已经泣不成声。

东莪轻拍他的肩膀,他吸了口气,又道:“自那之后,锦儿不再说话,也不知是不愿说还是不能说,我试遍了各种法子都没有用。她自小便和她爹亲厚,一起上山、也一起下到深水去找药,她的水性和他爹一样好,常常和他比着潜水,岸边总是能听到她的笑声……我就连现在耳边也好似时常会听到那时的声音……”

东莪顺着他的眼光向大海望去,只见天水一色,波澜上闪动着金色的光芒,每一日,当锦儿面对这片大海时,她又是否也会听到各种往昔的回音呢!她深深叹息,眼中隐隐有些湿了。一旁的老者擦擦眼睛道:“果真是人老了就爱唠叨,瞧我都说了些什么呀,没得惹得姑娘你也不快活了,”东莪忙笑道:“这些事不是都过去了吗,锦儿她那么懂事善良,迟早一定会慢慢打开心里的死结。”老者点头笑道:“是呀,以前还不好说,如今既然结识了姑娘。我看她的心病一定会好,”说罢看看东莪。向山下去了。

走了一段路,他问起东莪的姓名,东莪说了,他笑道:“小老儿我姓安名宏,岛上的人都叫我安爷爷。秦姑娘若是不嫌弃也这般叫我就是了,”东莪笑道:“能这么称呼您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那安爷爷也不要对我见外,直叫我东儿就是了。”安宏笑道:“我们穷人原也不讲究那些个规矩,既然秦姑娘你不记较,能这么叫你,显得更熟络些,我和锦儿都是更加高兴,”二人相视一笑。并肩向城内去了。

走到岔道,安宏与东莪告别,约了她改日再来看望锦儿。。1^6^K^小说网更新最快。自回家里去了,东莪则一路慢行。也是径直往王府这边走回。走到半路。远远看见一个锦衣少年东张西望地慢慢踱过来,东莪留神细看。识得是在郑夫人房中遇到地那位郑淮的弟弟,郑夫人后来曾向她提起,这个儿子名唤郑经,言语间对这亲生的小儿子甚是溺爱。东莪对这个少年却不知为何有一些不很喜欢,因而见到是他便想退到一旁让他过去。

哪知她刚刚转身,已经听到郑经自长街那头大声唤道:“秦姐姐!”叫罢还立时朝这边跑了过来,东莪只得停步回头笑看他。郑经跑到她面前笑道:“你是要回府吗?”东莪点头称是,他笑道:“府里没趣地紧,姐姐陪着我逛逛吧,”东莪道:“说不定夫人这会儿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事呢,你不是有人相陪吗?我还是回府去罢,”她抬头看到郑经身后地高个男子,点头示意,看衣着模样这人应该是郑经的跟班,见东莪和他打招呼,他急忙低头回礼了。

郑经却道:“他就跟个木头似的,有他跟着有什么趣味,”说罢回头道:“杨勇,你回去吧,我和姐姐去逛逛去,”这叫杨勇的看看他又看看东莪,犹疑了一会,这才点头,转身走了。郑经伸手拉住东莪的手,笑道:“姐姐来这里没几日呢,我带你到处看看去,”说罢顾自朝前走了,东莪也只得依着他,二人一路向南,朝城边走去。

郑经一路向东莪讲述此地地风土人情,他声音清脆,兴致勃勃地一样样细细说来,各种物事形容都甚是生动,东莪不由得微笑点头,跟着他几乎倒把岛上转了一大半。转眼到了城墙,城面边守城的士卫看到他都笑着和他点头招呼,郑经却并不理会,只拉出东莪一径出了城门,又走了一段路,便到了海岸边上。

郑经手指前方道:“那边就是金门,我叔父便住在那里,他那可好玩了,夜夜笙歌,还有许多奇异的花草植物,就可惜我爹不常让我去,要不然我情愿呆在那边,可比这里整日喊打喊杀的舒服的多了。”他转头看东莪微笑不语,便道:“你怎么都不说话,你和我哥哥在一起也这样吗?”东莪笑道:“你要我说什么,我听你说不好吗?”郑经道:“我娘说,这世人不爱说话的人大多只分两种,一种是因为对答之人言语乏味实在无话可说,另一种却是心中对别人的话不以为然,因而也会不说……”说到这里,他盯着东莪笑道:“你不是后一种吧,心里有瞧不起我吗?”

东莪不觉失笑道:“哪有此事,我对谁都是一样,生来话少而已,”郑经笑道:“说的也是,我堂堂延平王的公子,哪有什么让你这个降官地女儿瞧不上的地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忙道:“我不是有心的,你可别生气,”东莪摇了摇头,眼望大海。

郑经在一旁瞧了她一会,道:“姐姐你家果然是在清廷做过官地吗?”东莪迟疑不答,他道:“姐姐不用瞒我,我都知道了,娘那天和爹说话时,我都听见的,”东莪将目光转向他,道:“你怎么这么调皮,偷听大人说话吗?”郑经笑道:“那有什么,我就连……”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没再说下去,隔了一会,才道:“我什么不知道,真当我是小孩子吗?我说我懂得兴许比我哥还多些哩,”他嘿嘿低笑,停了一停,才又道:“姐姐,你见过鞑子皇帝吗?”

东莪一怔,看着他地眼睛缓缓摇头,郑经道:“我听人说鞑子皇帝又矮又胖,天生地一副短命像,鞑子他们家的人好像真地都不长命……”说罢笑道:“那个入关的摄政王为了抢自己的嫂子杀了他哥哥,可他自己也没活长,早早的就死……”他说到这里,忽然发现眼前的东莪神色大变,脸色瞬间苍白一片,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却黑亮的有些可怕,定定看他一动不动,他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全身发冷,不由得微微哆嗦起来,站起来走开几步这才回头看她,叫道:“你……你没事吧”。

东莪死死互握的双手,已经微微发麻,没有了知觉,她只觉这周围盐湿的空气令自己几乎像要窒息过去一般。那一涌涌海浪的潮声好似直接打在她的头上,太阳穴阵阵刺痛之下,连着全身的经脉都发肿发胀,胸膛中越来越热,一股怒火再也按捺不住的就要喷发出来。可是她盯着眼前这张满是惊骇的脸孔,却忽然清醒过来,努力吸了几口气,垂头轻声道:“我……我怎么了

郑经一边看她的脸色一边慢慢走近,试探着道:“你没事吧!”东莪声音极轻,幽幽然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郑经这才靠近,低头看看她道:“刚刚真是让你吓了一跳,忽然之间的,你是怎么了?”东莪沉默了一会,有气无力道:“我看海看的有些久了,就好像那日来时在船上一样……”郑经笑道:“原来是这样,你们北面的人不习惯海浪,光是瞧着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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