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图-第4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笔不菲的评估费版面费什么的。比如给厂长经理弄个有突出贡献奖之类,赏你五万元,却要你先交上十万元活动费。省妇联也许没有那么势利眼,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让姐妹们扬眉吐气。只是他们又没有印钞机,去哪里搞钱给你发奖金?
卓小梅不明就里,心怀顾虑地问贺主席道:“该不要幼儿园出什么赞助费吧?”贺主席哈哈大笑道:“早预料到你会这么问的。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们早有安排。”卓小梅正要追问是怎么安排的,对方说声“三八见”,挂了电话。
瞧着手上嗡嗡而鸣的话筒,卓小梅暗想,是不是市妇联有这方面的专项经费,到时划到省妇联的户头上就得了?这种可能性好像又不太大。卓小梅没忘记贺主席曾在费局长那里发的牢骚,她已道出妇联的窘况,除了预算安排的人头经费,不可能还有多少余钱剩米。那就是以评选十佳为借口向政府申请经费了。妇联归魏德正主管,他是市委重要领导,给常务副市长或财政局长打声招呼,拨几万元到妇联户头上,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卓小梅自哂了,不出声道,只要幼儿园不出血,那笔钱从何而来,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转眼三八节就临近了。卓小梅已接到参加全省十佳女青年颁奖仪式的文字通知,贺主席也打来电话,说她和费局长亲自陪她上省里去领奖。这天午后,卓小梅提个不大的旅行袋,走出机关幼儿园,到街旁等候贺主席他们。不一会儿,费局长的车子就开了过来。他没带司机,是自己亲自开的车。贺主席坐在他旁边,从车里伸出脑袋,说:“卓园长,你坐不坐我们的车?”
这不是废话么?这现成的车不坐,还去挤客车?卓小梅就去拉费局长的车门。拉了几下也没拉开,看来是下了锁。只听费局长说:“我和贺主席已经配了对,你就别搞第三者插足,影响安定团结了。”贺主席笑道:“费局长不让你上车,那你只好去坐后面的车了。”
卓小梅掉头往后望去,果然开过来一部小车,竟然是魏德正的专车。
卓小梅于是朝魏德正的车子走过去。车没停稳,吴秘书就走出副驾驶室,开了后排车门,对卓小梅做个请的姿势。卓小梅谢过吴秘书,低头钻进车里。吴秘书又不轻不重将车门关上,这才快速上了车。
车子立即启动了,一旁的魏德正说:“费局长不开车门,只得到我车上来挤挤,委屈你了。”卓小梅说:“我挨挤算什么?挤着您当领导的,才是我的罪过。”魏德正说:“能跟你卓大园长挤一挤,可是我莫大的荣幸。”
卓小梅以为是两部车子碰巧走到了一起,问魏德正:“您是上省里开会,还是办事?”魏德正说:“我是专门去护送你的。”卓小梅说:“那我可是受宠若惊了,您堂堂市委重要领导,这么礼贤下士。”魏德正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嘛,维都好不容易出你这么个全省十佳,我这个管党群的副书记,能不当回事么?”
说得卓小梅直笑,说:“魏书记也太夸张了,还百年树人。我这个十佳,从报送材料到今天上省城去参加颁奖仪式,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
到达省城,穿过车水马龙的闹市,赶往省委接待处,已是夕阳西下时分。这是喧哗的都市中心里的一处静地,花草不语,流水无声,古木遮天蔽日,假若不是市声犹在耳畔,卓小梅还以为到了远离凡尘的僻境。
来到会议报到处,几个人的名字早被写在了宾馆的房门上。魏德正是地厅级领导,住的单间,卓小梅与贺主席在一起,费局长和外地一名代表住一间,吴秘书和司机不是正式代表,被安排到了副楼里。
吃过晚饭,省委有关领导在省妇联领导陪同下,到房间里来看望各位代表。领导们晃一晃就走了,费局长迈进卓小梅和贺主任两个的房间,说魏书记请她们过去搞精神文明建设。三人过去推开魏德正虚掩着的房门,他正站在窗前接电话,嘴里嗯嗯着,低了两下脑袋。吴秘书已摆好麻将桌,将三人请到桌旁。
魏德正的电话很快打完,说:“等会儿有个朋友要过来看望咱们。”坐到桌旁,开了软中华,和费局长一人点上一支,动手搓起牌来。
开局后,费局长故意问魏德正:“领导表个态,打多大?”魏德正说:“我不是早表过态,请你们过来搞精神文明建设的么?”费局长说:“那有什么意思?打牌不来钱,炒菜没放盐,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两手都要硬嘛。”贺主席笑道:“我看费局长,你对领导也太缺乏了解了。魏书记想搞物质文明,他搞得起来吗?”费局长说:“堂堂市委重要领导,难道搞物质文明的钱也掏不起?”贺主席说:“那你要魏书记自己掏钱,他掏得出一百,我给你两百,掏得出两百,我给你四百。”
泄露天机(2)
费局长抓牌的手就停下了,问魏德正,说:“书记夫人这么厉害,出门时还先给您净身?”贺主席笑道:“费局长你居心不良,怎么能让领导净身呢?”费局长才意识到自己用辞不当,忙自我批评道:“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怪只怪我读书时语文没学好,词不达意。”
魏德正倒没什么,只管抓牌。费局长又说道:“魏书记您到底是真没带钱,还是假没带钱?”贺主席说:“费局长你别将魏书记的军了,当领导的都这样,身上从来不会带钱的。带了钱也跟没带是一回事,出行有人开车,吃喝有人买单,住宾馆有人开房。你叫领导带钱在身上,是不是想行窃?”费局长说:“罢了罢了,看来今晚只能精神到底了。”
魏德正朝卓小梅笑笑,说:“贺主席说得倒也不假,自早几年做上县领导后,我身上便很少带钱。有时夫人给两张百元钞票,两三个月后,那两张钞票还搁在口袋里。”卓小梅说:“领导忙嘛,哪有工夫花钱?”
不过卓小梅知道,不花钱的人并不是不消费,像魏德正这样的市委重要领导,掰着指头数得出来的消费,一年下来没有个百多万,那是绝对对付不了的。第一次听人说出这个数字时,卓小梅并不怎么相信。要知道机关幼儿园百余位职工,政府的拨款还不足这个数,难道一个领导的消费,竟会超过机关幼儿园这样不大不小的单位拨款?后有一位在机关里工作过大半辈子的朋友算了笔细账,卓小梅才确信这是事实。那朋友是这样计算的,以维都的消费水平,像魏德正这样的市级领导,月工资加福利总得有两千左右,办公室电脑电话开支每月一千,手机费每月一千五,一天两包软中华,两天一瓶五粮液酒,秘书和司机的工资手机烟酒开支月平均一万,小车油料维修保险折旧等支出月平均两万,多项累计每年就是五六十万。除此之外,做上领导,关系网就变得复杂,朋友同学战友老乡上级下级同事同僚,还有见过一两次面,你记不得他,他记得你的,都会以种种借口找上门来。上门就要吃要住,市委市政府都设有接待处,接待处的人在市委和政府的宾馆里日夜穿梭,就是专门负责招待市领导这些形形色色的客人的。像魏德正这种位高权重的地方重量级领导,冲着他而来的客人,平均两天一拨那是低估了,一拨按三千元的吃住玩乐和礼品费用计算,一年下来也是五六十万。两个五六十万加在一起,便是一百一二十万,这道算术题做起来并不太难。还有打着各种招牌,找领导入什么《政坛新星》《廉政公仆》《中华精英》《世界名人》之类玩意儿的,或给企业和单位打招呼出赞助费的,那已没个准数。另外上研读博,出省调研,出国考察,其花费多少,出自何处,谁也搞不清楚,谁也不会吃了饭没事做,硬要去搞清楚,只能忽略不计。这些都花在明处,叫做工作需要,花得理直气壮,领导不但不会犯错误,而且花得越多,越能说明领导辛苦忙碌,能力卓越,造福一方,利国利民。至于暗处的,比如插手甲工程,过问乙开发,关照丙改制,背后有些什么交换,那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跟前面所说的领导消费完全是另外一码事。
想着那朋友算的细账,卓小梅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往官场里挤。有钱人一年消费百来万也许算不了什么,可他消费得再多,得自己动手拿着钱往外数,当领导的消费起来,连数钱都有人代劳,用不着自己亲自动手,两者之间的档次,孰高孰低,自然是明摆在这里的。
卓小梅本来麻技就不怎么样,加上思想开小差,难免老出错,几圈下来,竟然没和一把。费局长就开她玩笑:“卓园长你是想着明天拿大奖,没心思搞这种精神文明建设吧?”贺主席也说:“明天卓园长拿了奖,打牌可得来点意思,让我们也提一点成。”卓小梅说:“我这个奖都是在场的领导共同努力的结果,我怎么好意思独吞?”
牌桌上有一个规律,只要领导在场,部下的牌技绝对不可能比领导好,因此这天的牌局上大部分时间总是魏德正在和牌。费局长便表扬魏德正有水平有能力,说打牌是智力游戏,牌打得好的领导,肯定智力超群,干起革命工作来,自然成效显著。贺主席开玩笑道:“时代真是不同了,我记得我参加工作那阵,都是上级表扬下级,现在颠倒了过来,上级难得表扬下级一回,倒是下级常常表扬上级。”费局长也笑道:“还有过去总是上级奖励下级,现在也改成下级奖励上级了,逢年过节,下级总是往上级那里跑,跑去干什么?就是去奖励上级的。当然上级也会偶然奖励下级一回,不过那也是下级先奖励了上级之后,上级从下级奖给自己的奖励里匀出来的。”
两人说话之际,魏德正又痛痛快快地赢了一把。这虽然搞的精神文明,没有什么经济效益,可赢得多了,还是容易产生成就感的。魏德正也就开导起三位来,说:“我和牌,你们别不服气,这里面可是有道道的,得用心琢磨才能悟出其中奥妙。”费局长说:“那魏书记可得教我们几招。”贺主席说:“魏书记您别教他,到时教了徒弟打师傅。”
魏德正笑笑,一边抓牌出牌,一边说道:“麻场其实就是官场,这打麻将,跟做官完全是一回事。你的上家就是你的上级,你必须对他摸得准,挖空心思奉承他,讨好他,巴结他,努力跟他搞好关系,像对待你的亲爹亲妈一样,将他侍候得舒服了,逗弄得开心了,他就会把好张子放给你,给你和牌的机会。你的下家是你的下级,你必须对他握得住,给他点小甜头,又不能让他翘尾巴,该看紧的时候要看紧点,尽量限制他,控制他,处处留一手,关键的张子坚决不能放给他,叫他和不了牌。你的对家是你的平级,更是你的对手,你必须摆得平,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他吃什么张,放什么子,你得睁大眼睛看清楚,想方设法摸清楚他的底细,弄明白他的意图,时刻提防,多方设阻,拿出一切能够拿出来的手段制止他和牌。这么一来,其他人都和不了,你想不和都不可能了。”
泄露天机(3)
这套高论,不仅卓小梅从没听过,在机关里混了那么多年的费局长和贺主任也是第一次耳闻,心里不免暗暗佩服起魏德正来。费局长说:“怪不得魏书记领导做得这么好,原来是打牌打出来的经验。”魏德正忙说:“这是信口开河,练嘴皮子的,你们别拿出去讹传。在市里天天事务缠身,疲于奔命,难得片刻轻松,今天到了省里,可以放松一下,跟同志们打牌玩玩,高兴了开几句玩笑,是上不得会议纪要的。”
贺主席抬头望一眼站在魏德正身后看牌的吴秘书,说:“吴秘,魏书记的指示你做好记录没有?回去整理成文,发至县团级干部,大家好好学习学习,以尽快提高各级领导干部的执政水平,早日振兴维都两个文明建设。”吴秘书长笑笑,只是不声。
费局长抓牌出牌的速度本是桌上最快的,此时迟缓起来,略有所思道:“过去我打牌,没来钱是坚决不上桌的,输钱垂头丧气,赢钱兴高采烈,只图一时痛快。今天听魏书记一番谆谆教诲,才知道自己的浅薄。赢两个小钱,那算什么本事?纯粹是雕虫小技,地地道道的小儿科。像魏书记这样,打牌不是想赢两个小钱,也不仅仅以娱乐为目的,而是见微知著,能从中悟出为官之大道,并付诸实践,那才是大智慧,大本事,大收获,大赢家,实在令吾等小吏汗颜。常言近朱者赤,今后看来还得密切联系领导,跟着多学几招才是。”
“费局长你啰嗦什么?还不赶快出牌。”魏德正拿着麻将在桌上敲几下,不让他再往下说,“这话说到这里打止了,再不可议论了。怪只怪我说漏了嘴,被你们抓住辫子。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以后说什么话,看来还得注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