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新注聊斋志异-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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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钝奴:犹言“蠢才”。钝,笨。
'8' 措大:旧时对贫寒读书人的轻慢称呼。无赖:憎骂语。此处斥其强横无理。
'9' 缨帽:红缨帽,清代的官帽,帽顶披红缨。盏,杯子。
'10'昔人为鬼椰榆:指晋代罗友仕途失意,被鬼椰榆。详见《叶生》注。
椰榆,戏弄。
'11'白足提篮:科举场规有搜挟带之条。情初规定,考生入场携带格眼竹柳考篮,只准带笔墨、食具等物。顺治时规定士子穿拆缝衣服,单层鞋袜。
入场时,诸生解衣等候,左手执笔砚,右手执布袜,赤脚站立,等候点名、搜检。
'12'唱名:即点名入场。乡试入场前,先期告知士子点名入场的分路和次序,士子齐集后由差役持点名牌导人,官呵吏骂,如对囚犯。
'13'号合:乡试贡院甬道两侧为考生的号舍。号门之内有小巷,巷北有号舍五六十间至百间。号舍为考生日间考试、夜间住宿之所,无门,搭木板于墙供书写之用,故考试时考生伸头露脚。
'14'倘怳(chǎng—huǎng敞谎):神志模糊,失意迷惘。
'15'望报,盼望报录人。报,科学时代向考中者报告喜信的人。
'16'草木皆惊:形容情绪紧张。此为成语“草木皆兵”的化用,意谓但有风吹草动,都以为是报马到来。
'17'猱(n áo 挠):猿猴。
'18'飞骑(j ì季)传人:报马传送喜报给别人。飞骑,指报马。
'19'饵毒:服毒。饵,吃。
'20'司衡无目:考官瞎眼。司衡,主持衡文评卷官员。
'21'笔墨无灵:谓自己文思失灵,不能下笔有神。
'22'浊流,对清流而言。古称德行高洁之士为“清流”。欧阳修《朋党论》,谓唐昭宗时,尽杀朝中名士,或投之黄河,曰:“此辈清流,可投浊流。”此谓把案头物投之浊流,意思是摒弃八股文,不再应科举。
'23'披发人山,面向石壁:指遁人深山,出家修道。面壁,佛教用语,面对石壁默坐静修的意思。相传印度僧人达摩来中国,曾在嵩山少林寺修真养性,面壁而坐,终日戳然。见《五灯会元》。
'24'“且夫”、“尝谓”之文:指八股文。“且夫”、“尝谓”是八股文常用的套语。
'25'技又渐痒:意谓又揣摩八股,跃跃欲试,准备下届应考。技痒,长于某种技艺的人,一遇机会,就急欲表现,如象身上发痒不能自忍。
'26'抱,孵卯,俗称“抱窝”。
'27'当局眷当事人,指落榜士子。
'28'方寸:指心。
'29'床头人醒,谓其妻旁观,比较清醒,床头人,指妻子。
'30'词林诸公:指翰林院的诸位先生。词林,翰林院的别称。
'31'经两三须臾:经历二三次短暂的得志况味;指经历乡试、会试或殿
试考中的喜悦。
'32'荐师:科举时代,乡试或会试主考官以下,设同考官若干人,分房
阅卷,同考官在认可的试卷上批一“荐”字,荐给主考官,由主考官核批录取,被录取者称荐举其试卷的官员为“房师”或“荐师”。
刁姓
有刁姓者,家无生产,每出卖许负之术:'1' ——实无术也——数月一归,则金帛盈豪。共异之。会里人有客于外者,遥见高门内一人,冠华阳中'2' ,言语啁响'3' ,众妇丛绕之。近视,则刁也,因微窥所为。见有问者曰:“吾等众人中;有一夫人在'4' ,能辨之乎?”盖有一贵人妇微服其中'5' ,将以验其术也。里人代为刁窘。刁从容望空横指曰:“此何难辨。试观贵人顶上,自有云气环绕。”众目不觉集视一人,觇其云气。刁乃指其人曰:“此真贵人!”众惊以为神。里人归,述其诈慧'6'。乃知虽小道'7' ,亦必有过人之才;不然,乌能欺耳目、赚金钱,无本而殖哉'8' !
据《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
“注释”
'1' 许负之术,指相术。许负,汉初河内温地老妇,善相术,曾为周亚夫相,皆中。见《史记。绛侯周勃世家》。
'2' 华阳中,道上所著之头巾。其式上下皆平。创始者,或谓三国魏之韦节,或谓南朝梁之陶隐居(弘景),其说不一。
'3' 啁嗻:本指声音细碎刺耳。此谓异腔别调,使人难解。
'4' 夫人:封建时代妇女封号。明清一品、二品官员之妻封夫人。
'5' 微服:为隐蔽身分而改着地位低下者的服装。
'6' 诈慧:诡诈的小聪明。
'7' 小道:相对于儒家大道而言,习指其他学说和技能。此处犹言“小小骗术”。
'8' 无本而殖,不须资本而孪生财利。殖,孳生,蕃殖。
农妇
邑西磁窑坞有农人妇'1' ,勇健如男子,辄为乡中排难解纷'2'。与夫异县而居。夫家高苑'3' ,距淄百余里;偶一来,信宿便去'4'。妇自赴颜山'5' ,贩陶器为业。有赢余,则施丐者。一夕与邻妇语,忽起日:“腹少微痛,想孽障欲离身也'6'。”遂去。天明往探之,则见其肩荷酿酒巨瓮二,方将入门。
随至其室,则有婴儿绷卧。骇问之,盖娩后已负重百里矣。故与北庵尼善,订为姊妹。后闻尼有秽行'7' ,忿然操杖,将往挞楚,众菩劝乃止。一日,遇尼于途,遽批之'8'。问:“何罪?”亦不答。拳石交施,至不能号,乃释而去。
异史氏曰:“世言女中丈夫,犹自知非丈夫也,妇并忘其为巾帼矣'9'。其豪爽自快,与古剑仙无殊'10',毋亦其夫亦磨镜者流耶'11'?”
据《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
“注释”
'1' 磁窑坞:集镇名,在淄川西南乡。见乾隆《淄川县志》二下“乡村”。
'2' 排难解纷,为人排除危难,调解争执。语出《战国策。赵策》三。
'3' 高苑,旧县名。在淄川县东北,明清属青州府。今为山东省高青县之一部分。
'4' 信宿:再宿。
'5' 颜山:又名颜神山、神头山或凤凰山。在益都县西南一百八十里,博山县西南三里。旧属益都县,今属淄博市博山区,山下即颜神镇。
'6' 孽障,即“业障”,佛教谓过去作恶导致的后果。此处作为对腹中胎儿的暱称。
'7' 秽行:习指男女关系混乱。
'8' 批,批颊,打嘴巴。
'9' 巾帼(guō国),妇女的头巾和发饰。行为妇女代称。
'10'剑仙,指技能超凡入化的剑客。
'11'磨镜者:指唐人小说中女剑客聂隐娘的丈夫。聂隐娘,唐贞元中魏博大将聂锋之女。十岁时被一女尼携去,授以剑术,五年送归。偶一磨镜少年及门,隐娘禀于父而嫁之。夫妇初事魏博,后事陈许,终渐不知所之,而此磨镜少年始终未见有他艺能,是一个带有神秘色彩的人物。见《太平广记》一九四、唐裴铏《传奇。聂隐娘》。此谓农妇之夫似之。
金陵乙
金陵卖酒人某乙,每酿成,投水而置毒焉'1' ;即善饮者,不过数盏,便醉如泥。以此得“中山”之名'2' ,富致巨金。早起,见一狐醉卧槽边;缚其四肢,方将觅刃,狐已醒,哀曰:“勿见害,诸如所求。”遂释之,辗转已化为人'3'。时巷中孙氏,其长妇患狐为祟,因问之。答云:“是即我也。”
乙窥妇娣尤美'4' ,求狐携往。狐难之。乙固求之。狐邀乙去,入一洞中,取褐衣授之,曰:“此先兄所遗,着之当可去。”既服而归,家人皆不之见;袭衣裳而出'5' ,始见之。大喜,与狐同诣孙氏家。
见墙上贴巨符,画蜿蜒如龙'6' ,狐惧曰:“和尚大恶'7' ,我不往矣!”
遂去。乙逡巡近之,则真龙盘壁上,昂首欲飞。大惧亦出。盖孙觅一异域僧,为之厌胜'8' ,授符先归,僧犹未至也。
次日,僧来,设坛作法'9'。邻人共观之,乙亦杂处其中。忽变色急奔,状如被捉:至门外,踣地化为狐'10',四体犹着人衣。将杀之。妻子叩请。
僧命牵去,日给饮食,数月寻毙。
据《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
“注释”
'1' 投水而置毒:酒中掺水,并且放进有害人体的药物。
'2' “中山”:指中山酒,又名千日酒,是一种酒力很大的陈酿。晋张华《博物志》十、干宝《搜神记》十九谓:狄希,中山人,能造千日酒,饮之亦千日醉。州人刘玄石尝求饮一杯,至家醉死;三年后狄希往探,令其家发冢破棺,刘方醉醒,而发墓人为其酒气所中,竟各醉卧三月。
'3' 辗转:犹言“转侧间”,形容为时不久。
'4' 妇娣:指长妇的弟妻。兄妻为拟,弟妻为娣,统称娣拟,即俗言妯娌。
'5' 袭:穿着。
'6' 画:笔画。蜿蜒,本作蛇蜒,此从二十四卷抄本。
'7' 大恶:太凶。很厉害。
'8' 厌(y à压)胜:古代迷信,陈设相克器物,并通过符咒以镇压邪魅,叫厌胜。
'9' 坛,祭坛。平地筑土以供祭祀的高台。
'10'踣(b ó薄)地:僵仆在地。
郭安
孙五粒'1' ,有僮仆独宿一室,恍惚被人摄去'2'。至一宫殿,见阎罗在上,视之曰:“误矣,此非是。”因遣送还。既归,大惧,移宿他所;遂有僚仆郭安者'3' ,见榻空闲,因就寝焉。又一仆李禄,与僮有夙怨,久将甘心'4' ,是夜操刀入,扪之,以为僮也,竟杀之。郭父鸣于官。时陈其善为邑宰'5' ,殊不苦之'6'。郭哀号,言:“半生止此子,今将何以聊生!”陈即以李禄为之子。郭含冤而退。此不奇于僮之见鬼,而奇于陈之折狱也。
济之西邑有杀人者'7' ,其妇讼之。令怒,立拘凶犯至,拍案骂曰:“人家好好夫妇,直令寡耶'8' !即以汝配之,亦令汝妻寡守。”遂判合之。此等明决'9' ,皆是甲榜所为'10',他途不能也'11'。 而陈亦尔尔,何途无才!
据《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
“注释”
'1' 孙五粒,孙秠,后改名珀龄,字五粒。孙之獬子,孙琰龄兄,山东淄川人。明祟帧六年举人,清顺治三年进士。历工科、刑科给事中,礼科都给事中,太仆寺少卿,迁鸿胪寺卿,转通政使司左通政使。乾隆《淄川县志》五《选举志》附有小传。
'2' 摄:捉拿,拘捕。
'3' 僚仆:同一主家的仆人。
'4' 久将甘心:谓久欲报复,以求快意。
'5' 陈其善:辽东人,贡士,顺治四年任淄川县知县。九年,人朝为拾遗。
见乾隆《淄川县志》四《秩官》。
'6' 殊不苦之,谓对李禄很宽容,不使受刑罚之苦。
'7' 济之西邑,指济南府西境某县。按,此一附则之前,底本及二十四卷抄本有一段文字:“王阮亭曰:新城令陈端菴凝,性仁柔无断。王生与哲典居宅于人,久不给直。讼之官,陈不能决,但曰:”《诗》云,维鹊有巢,维鸠居之。生为鹊可也。‘“
'8' 直:径直;竟然。
'9' 明决:反语。讽其糊涂判案。
'10'皆是甲榜所为:意谓都是进士出身的官员所干的事。王阮亭所举新城令陈凝,字端菴,浙江德清人,进士,顺治五年至八年任新城知县。“济之西邑”之某“令”:当也为进士出身。明清时,习称进士为甲榜,举人为乙榜。
'11'他途:此指甲榜之外,其他出身选官者。陈其善由贡士选官,亦如此昏愦,故讽曰:“陈亦尔尔,何途无才!”
折狱
邑之西崖庄,有贾某被人杀于途;隔夜,其妻亦自经死'1'。贾弟鸣于官。
时浙江费公祎祉令淄'2' ,亲诣验之。见布袱裹银五钱余,尚在腰中,知非为财也者。拘两村邻保审质一过'3' ,殊少端绪,并未榜掠,释散归农;但命约地细察'4' ,十日一关白而已。逾半年,事渐懈。贾弟怨公仁柔'5' ,上堂屡聒。公怒曰:“汝既不能指名,欲我以桎梏加良民耶!”呵逐而出。贾弟无所伸诉,愤葬兄嫂。
一日,以通赋故'6' ,逮数人至。内一人周成,惧责,上言钱粮措办已足'7',即于腰中出银袱'8',禀公验视。验已,便问:“汝家何里?”答云:“某村。”又问:“去西崖几里?”答云:“五六里。”“去年被杀贾某,系汝何亲'9' ?”答云:“不识其人。”公勃然曰:“汝杀之,尚云不识耶!”
周力辨,不听;严梏之,果伏其罪。先是,贾妻王氏,将诣姻家,惭无钗饰'10',聒夫使假于邻。夫不肯;妻自假之,颇甚珍重。归途,卸而裹诸袱,内袖中;既至家,探之已亡。不敢告夫,又无力偿邻,懊恼欲死。是日,周适拾之,知为贾妻所遗,窥贾他出,半夜逾垣,将执以求合。时溽暑,王氏卧庭中,周潜就淫之。王氏觉,大号。周急止之,留袱纳钗'11'。 事已,妇嘱曰:“后勿来,吾家男子恶,犯恐俱死:”周怒曰:“我挟勾栏数宿之资,宁一度可偿耶?”妇慰之曰:“我非不愿相交,渠常善病,不如从容以待其死。”周乃去,于是杀贾,夜诣妇曰:“令某已被人杀,诸如所约。”妇闻大哭,周惧而逃,天明则妇死矣。公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