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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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人。独师友道德,合符曩真,抱景特立,与士不群。盖高树靡阴,独木不林,
随时之宜,道贵从凡。于时太上运天德以君世,宪王僚而布官;临雍泮以恢儒,
疏轩冕以崇贤;率惇德以厉忠孝,扬茂化以砥仁义;选利器于良材,求镆铘于明
智。不以此时攀台阶,窥紫闼,据高轩,望朱阙,夫欲千里而咫尺未发,蒙窃惑
焉。故英人乘斯时也,犹逸禽之赴深林,虻蚋之趣大沛。胡为嘿嘿而久沈滞也?”
答曰:“有是言乎?子苟欲勉我以世路,不知其跌而失吾之度也。古者阴阳
始分,天地初制,皇纲云绪,帝纪乃设,传序历数,三代兴灭。昔大庭尚矣,赫
胥罔识。淳朴散离,人物错乖。高辛攸降,厥趣各违。道无常稽,与时张弛。失
仁为非,得义为是。君子通变,各审所履。故士或掩目而渊潜,或盥耳而山栖;
或草耕而仅饱,或木茹而长饥;或重聘而不来,或屡黜而不去;或冒訽以干进,
或望色而斯举;或以役夫发梦于王公,或以渔父见兆于元龟。若夫纷繷塞路,
凶虐播流,人有昏垫之厄,主有畴咨之忧,条垂藟蔓,上下相求。于是乎贤人授
手,援世之灾,跋涉赴俗,急斯时也。昔尧含戚而皋陶谟,高祖叹而子房虑;祸
不散而曹、绛奋,结不解而陈平权。及其策合道从,克乱弭冲,乃将镂玄珪,册
显功,铭昆吾之冶,勒景、襄之钟。与其有事,则褰裳濡足,冠挂不顾。人溺不
拯,则非仁也。当其无事,则躐缨整襟,规矩其步。德让不修,则非忠也。是以
险则救俗,平则守礼,举以公心,不私其体。
“今圣上之育斯人也,朴以皇质,雕以唐文。六合怡怡,比屋为仁。壹天下
之众异,齐品类之万殊。参差同量,坏冶一陶。群生得理,庶绩其凝。家家有以
乐和,人人有以自优。威械臧而俎豆布,六典陈而九刑厝。济兹兆庶,出于平易
之路,虽有力牧之略,尚父之厉,伊、皋不论,奚事范、蔡?夫广厦成而茂木畅,
远求存而良马絷,阴事终而水宿臧,场功毕而大火入。方斯之际,处士山积,学
者川流,衣裳被宇,冠盖云浮。譬犹衡阳之林,岱阴之麓,伐寻抱不为之稀,艺
拱把不为之数。悠悠罔极,亦各有得。彼采其华,我收其实。舍之则臧,己所学
也。故进动以道,则不辞执珪而秉柱国;复静以理,则甘糟糠而安藜藿。
“夫君子非不欲仕也,耻夸毗以求举;非不欲室也,恶登墙而楼处。叫呼衒
鬻,悬旌自表,非随和之宝也。暴智燿世,因以干禄,非仲尼之道也。游不伦党,
苟以徇己;汗血竞时,利合而友。子笑我之沈滞,吾亦病子屑屑而不已也。先人
有则而我弗亏,行有枉径而我弗随。臧否在予,唯世所议。固将因天质之自然,
诵上哲之高训;咏太平之清风,行天下之至顺。惧吾躬之秽德,勤百亩之不耘。
絷余马以安行,俟性命之所存。昔孔子起威于夹谷,晏婴发勇于崔杼;曹刿举节
于柯盟,卞严克捷于强御;范蠡错埶于会稽,五员树功于柏举;鲁连辩言以退燕,
包胥单辞而存楚;唐且华颠以悟秦,甘罗童牙而报赵;原衰见廉于壶飱,宣孟
收德于束脯;吴札结信于丘木,展季效贞于门女;颜回明仁于度毂,程婴显义于
赵武。仆诚不能编德于数者,窃慕古人之所序。”
元和中,肃宗始修古礼,巡狩方岳。骃上《四巡颂》以称汉德,辞甚典美,
文多,故不载。帝雅好文章,自见骃颂后,常嗟叹之,谓侍中窦宪曰:“卿宁知
崔骃乎?”对曰:“班固数为臣说之,然未见也。”帝曰:“公爱班固而忽崔骃,
此叶公之好龙也。试请见之。”骃由此候宪。宪屣履迎门,笑谓骃曰:“亭伯,
吾受诏交公,公何得薄哉?”遂揖入为上客。居无几何,帝幸宪第,时骃适在宪
所,帝闻而欲召见之。宪谏,以为不宜与白衣会。帝悟曰:“吾能令骃朝夕在傍,
何必于此!”适欲官之,会帝崩。
窦太后临朝,宪以重戚出内诏命。骃献书诫之曰:
骃闻交浅而言深者,愚也;在贱而望贵者,惑也;未信而纳忠者,谤也。三
者皆所不宜,而或蹈之者,思效其区区,愤盈而不能已也。窃见足下体淳淑之姿,
躬高明之量,意美志厉,有上贤之风。骃幸得充下馆,序后陈,是以竭其拳拳,
敢进一言。
传曰:“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傲。”生富贵而能不骄傲者,未之有也。今
宠禄初隆,百僚观行,当尧、舜之盛世,处光华之显时,岂可不庶几夙夜,以永
众誉,弘申伯之美,致周、邵之事乎?语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昔冯野
王以外戚居位,称为贤臣;近阴卫尉克已复礼,终受多福。郯氏之宗,非不尊也;
阳平之族,非不盛也。重侯累将,建天枢,执斗柄。其所以获讥于时,垂愆于后
者,何也?盖在满而不挹,位有余而仁不足也。汉兴以后,迄于哀、平,外家二
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己。《书》曰:“鉴于有殷。”可不慎哉!
窦氏之兴,肇自孝文。二君以淳淑守道,成名先日;安丰以佐命著德,显自
中兴。内以忠诚自固,外以法度自守,卒享祚国,垂祉于今。夫谦德之光,《周
易》所美;满溢之位,道家所戒。故君子福大而愈惧,爵隆而益恭。远察近览,
俯仰有则,铭诸几杖,刻诸盘杅。矜矜业业,无殆无荒。如此,则百福是荷,
庆流无穷矣。
及宪为车骑将军,辟骃为掾。宪府贵重,掾属三十人,皆故刺史、二千石,
唯骃以处士年少,擢在其间。宪擅权骄恣,骃数谏之,及出击匈奴,道路愈多不
法,骃为主簿,前后奏记数十,指切长短。宪不能容,稍疏之,因察骃高第,出
为长岑长。骃自以远去,不得意,遂不之官而归。永元四年,卒于家。所著诗、
赋、铭、颂、书、记、表、《七依》、《婚礼结言》、《达旨》、《酒警》合二
十一篇。中子瑗。
瑗字子玉,早孤,锐志好学,尽能传其父业。年十八,至京师,从侍中贾逵
质正大义,逵善待之,瑗因留游学,遂明天官、历数、《京房易传》、六日七分。
诸儒宗之。与扶风马融、南阳张衡特相友好。初,瑗兄章为州人所杀,瑗手刃报
仇,因亡命。会赦,归家。家贫,兄弟同居数十年,乡邑化之。
年四十余,始为郡吏。以事系东郡发干狱。狱掾善为《礼》,瑗间考讯时,
辄问以《礼》说。其专心好学,虽颠沛必于是。后事释归家,为度辽将军邓遵所
辟。居无何,遵被诛,瑗免归。
瑚复辟车骑将军阎显府。时阎太后称制,显入参政事。先是,安帝废太子为
济阴王,而以北乡侯为嗣。瑗以侯立不以正,知显将败,欲说蓬废立,而显日沉
醉,不能得见。乃谓长史陈禅曰:“中常侍江京、陈达等,得以嬖宠惑蛊先帝,
遂使废黜正统,扶立疏孽。少帝即位,发病庙中,周勃之征,于斯复见。今欲与
长史君共求见,说将军白太后,收京等,废少帝,引立济阴王,必上当天心,下
合人望。伊、霍之功,不下席而立炁则将军兄弟传祚于无穷。若拒违天意,久旷
神器,则将以无罪并辜元恶。此所谓祸福之会,分功之时。”禅犹豫未敢从。会
北乡侯薨,孙程立济阴王,是为顺帝。阎显兄弟悉伏诛,瑗坐被斥。门生苏祇具
知瑗谋,欲上书言状,瑗闻而遽止之。时陈禅为司隶校尉,召瑗谓曰:“第听祇
上书,禅请为之证。”瑗曰:“此譬犹儿妾屏语耳,愿使君勿复出口。”遂辞归,
不复应州郡命。
久之,大将军梁商初开莫府,复首辟瑗。自以再为贵戚吏,不遇被斥,遂以
戚固辞。岁中举茂才,迁汲令。在事数言便宜,为人开稻田数百顷。视事七年,
百姓歌之。
汉安初,大司农胡广、少府窦章共荐瑗宿德大儒,从政有迹,不宜久在下位,
由此迁济北相。时,李固为太山太守,美瑗文雅,奉书礼致殷勤。岁余,光禄大
夫杜乔为八使,徇行郡国,以臧罪奏瑗,征诣廷尉。瑗上书自讼,得理出。会病
卒,年六十六。临终,顾命子寔曰:“夫人禀天地之气以生,及其终也,归精于
天,还骨于地。何地不可臧形骸,勿归乡里。其帽赠之物,羊豕之奠,一不得受。”
寔奉遗令,遂留葬洛阳。
瑗高于文辞,尤善为书、记、箴、铭,所著赋、碑、铭、箴、颂、《七苏》、
《南阳文学官志》、《叹辞》、《移社文》、《悔祈》、《草书艺》七言,凡五
十七篇。其《南阳文学官志》称于后世,诸能为文者皆自以弗及。瑗爱士,好宾
客,盛修肴膳,单极滋味,不问余产。居常蔬食菜羹而已。家无担石储,当世清
之。
寔字子真,一名台,字元始。少沉静,好典籍。父卒,隐居墓侧。服竟,三
公并辟,皆不就。
桓帝初,诏公卿郡国举至孝独行之士。寔以郡举,征诣公车,病不对策,除
为郎。明于政体,吏才有余,论当世便事数十条,名曰《政论》。指切时要,言
辩而确,当世称之。仲长统曰:“凡为人主,宜写一通,置之坐侧。”其辞曰:
自尧、舜之帝,汤、武之王,皆赖明哲之佐,博物之臣。故皋陶陈谟而唐、
虞以兴,伊、箕作训而殷、周用隆。及继体之君,欲立中兴之功者,曷尝不赖贤
哲之谋乎!凡天下所以不理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久,俗渐敝而不悟,政浸衰而不
改,习乱安危,怢不自睹。或荒耽嗜欲,不恤万机;或耳蔽箴诲,厌伪忽真;
或犹豫歧路,莫适所从;或见信之佐,括囊守禄;或疏远之臣,言以贱废,是以
王纲纵弛于上,智士郁伊于下。悲夫!
自汉兴以来,三百五十余岁矣。政令垢玩,上下怠懈,风俗凋敝,人庶巧伪,
百姓嚣然,咸复思中兴之救矣。且济时拯世之术,岂必体尧蹈舜然后乃理哉?期
于补衤定决坏,枝柱邪倾,随形裁割,要措斯世于安宁之域而已。故圣人执权,
遭时定制,步骤之差,各有云设。不强人以不能,背急切而慕所闻也。盖孔子对
叶公以来远,哀公以临人,景公以节礼,非其不同,所急异务也。是以受命之君,
每辄创制;中兴之主,亦匡时失。昔盘庚愍殷,迁都易民;周穆有阙,甫侯正刑。
俗人拘文牵古,不达权制,奇伟所闻,简忽所见,乌可与论国家之大事哉!故言
事者,虽合圣德,辄见掎夺。何者?其顽士暗于时权,安习所见,不知乐成,况
可虑始,苟云率由旧章而已。其达者或矜名妒能,耻策非已,舞笔夺辞,以破其
义,寡不胜众,遂见摈弃。虽稷、契复存,犹将困焉。斯贾生之所以排于绛、灌,
屈子之所以摅其幽愤者也。夫以文帝之明,贾生之贤,绛、灌之忠,而有此患,
况其余哉!
量力度德,《春秋》之义,今既不能纯法八代,故宜参以霸政,则宜重赏深
罚以御之,明著法术以检之。自非上德,严之则理,宽之则乱。何以明其然也:
近孝宣皇帝明于君人之道,审于为政之理,故严刑峻法,破奸轨之胆,海内清肃,
天下密如。荐勋祖庙,享号中宗。算计见效,优于孝文。及元帝即位,多行宽政,
卒以堕损,威权始夺,遂为汉室基祸之主。政道得失,于斯可监。昔孔子作《春
秋》,褒齐桓,懿晋文,叹管仲之功。夫岂不美文、武之道哉?诚达权救敝之理
也。故圣人能与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变,以为结绳之约,可复理乱秦之绪,
《干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围。
夫熊经鸟伸,虽延历之术,非伤寒之理;呼吸吐纳,虽度纪之道,非续骨之
膏。盖为国之法,有似理身,平则致养,疾则攻焉。夫刑罚者,治乱之药石也;
德教者,兴平之粱肉也。夫以德教除残,是以梁肉理疾也;以刑罚理平,是以药
石供养也。方今承百王之敝,值厄运之会。自数世以来,政多恩贡,驭委其辔,
马骀其衔,四牡横奔,皇路险倾。方将柑勒鞬辀以救之,岂暇鸣和銮,清节奏哉?
昔高祖令萧何作九章之律,有夷三族之令,黥、劓、斩趾、断舌、枭首,故谓之
具五刑。文帝虽除肉刑,当劓者笞三百,当斩左趾者笞五百,当斩右趾者弃市。
右趾者既殒其命,笞挞者往往至死,虽有轻刑之名,其实捅也。当此之时,民皆
思复肉刑。至景帝元年,乃下诏曰:“加笞与重罪无异,幸而不死,不可为人。”
乃定律,减笞轻捶。自是之后,笞者得全。以此言之,文帝乃重刑,非轻之也;
以严致平,非以宽致平也。必欲行若言,当大定其本,使人主师五帝而式三王,
荡亡秦之俗,遵先圣之风,弃苟全之政,蹈稽古之踪,复五等之爵,立井田之制。
然后选稷、契为佐,伊吕为辅,乐作而凤皇仪,击石而百兽舞。若不然,则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