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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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留富人守其旧士,转尤贫者过所衣食,诚父母之计也。愿以臣言下公卿平议。
太后从之,悉以公田赋与贫人。即擢准与议郎吕仓并守光禄大夫,准使冀州,
仓使兖州。准到部,开仓廪食,尉安生业,流人咸得苏息。还,拜巨鹿太守。时
饥荒之余,人庶流迸,家户且尽,准课督农桑,广施方略,期年间,谷粟丰贱数
十倍。而赵、魏之郊数为羌所抄暴,准外御寇虏,内抚百姓,郡境以安。
五年,转河内太守。时羌复屡入郡界,准辄将兵讨逐,修理坞壁,威名大行。
视事三年,以疾征,三转为尚书令,明习故事,遂见任用。元初三年,代周畅为
光禄勋。五年,卒于官。
阴识字次伯,南阳新野人也,光烈皇后之前母兄也。其先出自管仲,管仲七
世孙修,自齐适楚,为阴大夫,因而氏焉。秦、汉之际,始家新野。
及刘伯升起义兵,识时游学长安,闻之,委业而归,率子弟、宗族、宾客千
余人往诣伯升。伯升乃以识为校尉。更始元年,迁偏将军,从攻宛,别降新野、
淯阳、杜衍、冠军、湖阳。二年,更始封识阴德侯,行大将军事。
建武元年,光武遣使迎阴贵人于新野,并征识。识随贵人至,以为骑都尉,
更封阴乡侯。二年,以征伐军功增封,识叩头让曰:“天下初定,将帅有功者众,
臣托属掖廷,仍加爵邑,不可以示天下。”帝甚美之,以为关都尉,镇函谷。迁
侍中,以母忧辞归。十五年,定封原鹿侯。及显宗立为皇太子,以识守执金吾,
辅导东宫。帝每巡郡国,识常留镇守京师,委以禁兵。入虽极言正议,及与宾客
语,未尝及国事。帝敬重之,常指识以敕戒贵戚,激厉左右焉。识所用掾史皆简
贤者,如虞廷、傅宽、薛愔等,多至公卿校尉。
显宗即位,拜为执金吾,位特进。永平二年,卒,赠以本官印绶,谥曰贞侯。
子躬嗣。躬卒,子璜嗣。永初七年,为奴所杀,无子,国绝。永宁元年,邓
太后以璜弟淑绍封。淑卒,子鲔嗣。
躬弟子纲女为和帝皇后,封纲吴房侯,位特进,三子秩、辅、敞,皆黄门侍
郎。后坐巫蛊事废,纲自杀,辅下狱死,轶、敞徙日南。识弟兴。
兴字君陵,光烈皇后母弟也,为人有膂力。建武二年,为黄门侍郎,守期门
仆射,典将武骑,从征伐,平定郡国。兴每从出入,常操持小盖,障翳风雨,躬
履涂泥,率先期门。光武所幸之处,辄先入清宫,甚见亲信。虽好施接宾,然门
无侠客。与同郡张宗、上谷鲜于裒不相好,知其有用,犹称所长而达之;友人张
汜、杜禽与兴厚善,以为华而少实,但私之以财,终不为言:是以世称其忠平。
第宅苟完,裁蔽风雨。
九年,迁侍中,赐爵关内侯。帝后召兴,欲封之,置印绶于前,兴固让曰:
“臣未有先登陷阵之功,而一家数人并蒙爵士,令天下觖望,诚为盈溢。臣蒙陛
下、贵人恩泽至厚,富贵已极,不可复加,至诚不愿。”帝嘉兴之让,不夺其志。
贵人问其故,兴曰:“贵人不读书心邪?‘亢龙有悔。’夫外戚家苦不知廉退,
嫁女欲配侯王,取妇眄睨公主,愚心实不安也。富贵有极,人当知足,夸奢益为
观听所讥。”贵人感其言,深自降挹,卒不为宗亲求位。十九年,拜卫尉,亦辅
导皇太子。明年夏,帝风眩疾甚,后以兴领侍中,受顾命于云台广室。会疾廖,
召见兴,欲以代吴汉为大司马。兴叩头流涕,固让曰:“臣不敢惜身,诚亏损圣
德,不可苟冒。”至诚发中,感动左右,帝遂听之。
二十三年,卒,时年三十九。兴素与从兄嵩不相能,然敬其威重。兴疾病,
帝亲临,问以政事以群臣能不。兴顿首曰:“臣愚不足以知之。然伏见议郎席广、
谒者阴嵩,并经行明深,逾于公卿。”兴没后,帝思其言,遂擢广为光禄勋;嵩
为中郎将,监羽林十余年,以谨敕见幸。显宗即位,拜长乐卫尉,迁执金吾。
永平元年诏曰:“故侍中卫尉关内侯兴,典领禁兵,从平天下,当以军功显
受封爵,又诸舅比例,应蒙恩泽,兴皆固让,安乎里巷。辅导朕躬,有周昌之直,
在家仁孝,有曾、闵之行,不幸早卒,朕甚伤之。贤者子孙,宜加优异。其以汝
南之鮦鮦阳封兴子庆为鲷阳侯,庆弟博为氵隐强侯。”博弟员、丹并为郎,庆推
田宅财物悉与员、丹。帝以庆义让,擢为黄门侍郎。庆卒,子琴嗣。建初五年,
兴夫人卒,肃宗使五官中郎将持节即墓赐策,追谥兴曰翼侯。琴卒,子万全嗣。
万全卒,子桂嗣。
兴弟就,嗣父封宣恩侯,后改封为新阳侯。就善谈论,朝臣莫及,然性刚傲,
不得众誉。显宗即位,以就为少府,位特进。就子丰尚郦邑公主。公主娇妒,丰
亦狷急。永平二年,遂杀主,被诛,父母当坐,皆自杀,国除。帝以舅氏故,不
极其刑。
阴氏侯者凡四人。初,阴氏世奉管仲之祀,谓为“相君”。宣帝时,阴子方
者,至孝有仁恩,腊日晨炊而灶神形见,子方再拜受庆。家有黄羊,因以祀之。
自是已后,暴至巨富,田有七百余顷,舆马仆隶,比于邦君。子方常言“我子孙
必将强大”,至识三世而遂繁昌,故后常以腊日祀灶,而荐黄羊焉。
赞曰:权族好倾,后门多毁。樊氏世笃,阴亦戒侈。恂恂苗胤,传龟袭紫。
卷三十三 朱冯虞郑周列传第二十三
朱浮字叔元,沛国萧人也。初从光武为大司马主簿,迁偏将军,从破邯郸。
光武遣吴汉诛更始幽州牧苗曾,乃拜浮为大将军幽州牧,守蓟城,遂讨定北边。
建武二年,封舞阳侯,食三县。
浮年少有才能,颇欲厉风迹,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涿郡王岑之属,以为从
事,及王莽时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乃多发诸郡仓谷,禀赡其妻子。渔阳太
守彭宠以为天下未定,师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属,以损军实,不从其实。浮性矜
急自多,颇有不平,因以峻文诋,宠亦很强,歉负其功,嫌怨转积。浮密奏宠遣
吏迎妻而不迎其母,又受货贿,杀害友人,多聚兵谷,意计难量。宠既积怨,闻
之,遂大怒,而举兵攻浮。浮以书质责之曰:
盖闻知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常窃悲京城太叔以不知足而无贤辅,卒
自弃于郑也。
伯通以名字典郡,有佐命之功,临人亲职,爱惜仓库,而浮秉征伐之任,欲
权时救急,二者皆为国耳。即疑浮相谮,何不诣阙自陈,而为族灭之计乎?朝廷
之于伯通,恩亦厚矣,委以大郡,任以威武,事有柱石之寄,情同子孙之亲。匹
夫媵母尚能致命一餐,岂有身带三绶,职典大邦,而不顾恩义,生心外畔者乎!
伯通与吏人语,何以为颜?行步拜起,何以为容?坐卧念之,何以为心?引镜窥
影,何施眉目?举措建功,何以为人?惜乎弃休令之嘉名,造枭鸱之逆谋,捐传
世之庆祚,招破败之重灾,高论尧、舜之道,不忍桀、纣之性,生为世笑,死为
愚鬼,不亦哀乎!
伯通与耿侠游俱起佐命,同被国恩。侠游廉让,屡有降挹之言;而伯通自伐,
以为功高天下。往时辽东有豕,生子白头,异而献之,行至河东,见群豕皆白,
怀惭而还。若以子之功论于朝廷,则为辽东豕也。今乃愚妄,自比六国。六国之
时,其势各盛,廓土数千里,胜兵将百万,故能据国相持,多历年世。今天下几
里,列郡几城,奈何以区区渔阳而结怨天子?此犹河滨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多见
其不知量也!
方今天下适定,海内愿安,土无贤不肖,皆乐立名于世。而伯通独中风狂走,
自捐盛时,内听骄妇之失计,外信谗邪之谀言,长为群后恶法,永为功臣鉴戒,
岂不误哉!定海内者无私仇,勿以前事自误,愿留意顾老母幼弟。凡举事无为亲
厚者所痛,而为见仇者所快。
宠得书愈怒,攻浮转急。明年,涿郡太守张丰亦举兵反。
时,二郡畔戾,北州忧恐,浮以为天子必自将兵讨之,而但遣游击将军邓隆
阴助浮。浮怀惧,以为帝怠于敌,不能救之,乃上疏曰:
昔楚、宋列国,俱为诸侯,庄王以宋执其使,遂有投袂之师。魏公子顾朋友
之要,触冒强秦之锋。夫楚、魏非有分职匡正之大义也,庄王但为争强而发忿,
公子以一言而立信耳。今彭宠反畔,张丰逆节,以为陛下必弃捐它事,以时灭之,
既历时月,寂寞无音。从围城而不救,放逆虏而不讨,臣诚惑之。昔高祖圣武,
天下既定,犹身自征伐,未尝宁居。陛下虽兴大业,海内未集,而独逸豫,不顾
北垂,百姓遑遑,无所系心。三河、冀州,曷足以传后哉!今秋稼已熟,复为渔
阳所掠。张丰狂悖,奸党日增,连年拒守,吏士疲劳,甲胄生虮虱,弓弩不得施,
上下焦心,相望救护,仰希陛下生活之恩。
诏报曰:“往年赤眉跋扈长安,吾策其无谷必东,果来归降。今度此反虏,
势无久全,其中必有内相斩者。今军资未充,故须后麦耳。”浮城中粮尽,人相
食。会上谷太守耿况遣骑来救浮,浮乃得遁走。南至良乡,其兵长反遮之,浮恐
不得脱,乃下马刺杀其妻,仅以身免,城降于宠,尚书令侯霸奏浮败乱幽州,构
成宠罪,徒劳军师,不能死节,罪当伏诛。帝不忍,以浮代贾复为执金吾,徙封
父城侯。后丰、宠并自败。
帝以二千石长吏多不胜任,时有纤微之过者,必见斥罢,交易纷扰,百姓不
宁。六年,有日食之异,浮因上疏曰:
臣闻日者众阳之所宗,君上之位也。凡居官治民,据郡典县,皆为阳为上,
为尊为长。若阳上不明,尊长不足,则干动三光,垂示王者。五典纪国家之政,
《鸿范》别灾异之文,皆宣明天道,以征来事者也。陛下哀愍海内新罹祸毒,保
宥生人,使得苏息。而今牧人之吏,多未称职,小违理实,辄见斥罢,岂不粲然
黑白分明哉!然以尧、舜之盛,犹如三考,大汉之兴,亦累功效,吏皆积久,养
老于官,至名子孙,因为氏姓。当时吏职,何能悉理;论议之徒,岂不喧哗。盖
以为天地之功不可仓卒,艰难之业当累日也。而间者守宰数见换易,迎新相代,
疲劳道路。寻其视事日浅,未足昭见其职,既加严切,人不自呆,各自顾望,无
自安之心。有司或因睚眦以骋私怨,苟求长短,求媚上意。二千石及长吏迫于举
劾,惧于刺讥,故争饰诈伪,以希虚誉。斯皆群阳骚动,日月失行之应。夫物暴
长者必矢折,功卒成者必亟坏,如摧长久之业,而造速成之功,非陛下之福也。
天下非一时之用也,海内非一旦之功也。愿陛下游意于经年之外,望化于一世之
后,天下幸甚。
帝下其议,群臣多同于浮,自是牧守易代颇简。
旧制,州牧奏二千石长吏不任位者,事皆先下三公,三公遣掾史案验,然后
黜退。帝时用明察,不复委任三府,而权归刺举之吏。浮复上疏曰:“陛下清明
履约,率礼无违,自宗室诸王、外家后亲,皆奉遵绳墨,无党势之名。至或乘牛
车,齐于编人。斯固法令整齐,下无作威者也。求之于事,宜以和平,而灾异犹
见者,而岂徒然?天道信诚,不可不察。窃见陛下疾往者上威不行,不专国命,
即位以来,不用旧典,信赖举之宫,黜鼎辅之任,至于有所劾奏,便加免退,复
案不关三府,罪谴不蒙澄察。陛下以使者为腹心,而使者以从事为耳目,是为尚
书之平,决于百石之吏,故群下苛刻,各自为能。兼以私情容长,憎爱在职,皆
竞张空虚,以要时利,故有罪者心不厌服,无咎者坐被空文,不可经盛衰,贻后
王也。夫事积久则自重,吏安则人自静。传曰:‘五年再闰,天道乃备。’夫以
天地之灵,犹五载以成其化,况人道哉!臣浮愚戆,不胜忄卷々,愿陛下留心千
里之任,省察偏言之奏。”
七年,转太仆。浮又以国学既兴,宜广博士之选,乃上书曰:
夫太学者,礼义之官,教化所由兴也。陛下尊敬先圣,垂意古典,官室未饰,
干戈未休,而先建太学,进立横舍,比日车驾亲临观飨,将以弘时雍之化,显勉
进之功也。寻博士之官,为天下宗师,使孔圣之言传而不绝。旧事,策试博士,
必广求详选,爰自畿夏,延及四方,是以博举明经,惟贤是登,学者精励,远近
同慕,伏闻诏书更试五人,惟取见在洛阳城者。臣恐自今以往,将有所失。求之
密迩,容或未尽,而四方之学,无所劝乐。凡策试之本,贵得其真,非有期会,
不及远方也。又诸所征试,皆私自发遣,非有伤费烦扰于事也。语曰:“中国失
礼,求之于野。”臣浮幸得与讲图谶,故敢越职。
帝然之。
二十年,代窦融为大司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