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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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比窦融,以议郎曹操权领兖州牧。会公孙瓒师旅南驰,陆掠北境,臣即星驾席
卷,与瓒交锋。假天之威,每战辄克。臣备公族子弟,生长京辇,颇闻俎豆,不
习干戈;加自乃祖先臣以来,世作辅弼,咸以文德尽忠,得免罪戾。臣非与瓒角
戎马之势,争战阵之功者也。诚以贼臣不诛,《春秋》所贬,苟云利国,专之不
疑。故冒践霜雪,不惮劬勤,实庶一捷之福,以立终身之功。社稷未定,臣诚耻
之。太仆赵岐衔命来征,宣明陛下含弘之施,蠲除细故,与下更新,奉诏之日,
引师南辕。是臣畏怖天威,不敢怠慢之三验也。
又臣所上将校,率皆清英宿德,令明显达,登锋履刃,死者过半,勤恪之功,
不见书列。而州郡牧守,竞盗声名,怀持二端,优游顾望,皆列士锡圭,跨州连
郡,是以远近狐疑,议论纷错者也。臣闻守文之世,德高者位尊;仓卒之时,功
多者赏厚。陛下播越非所,洛邑乏祀,海内伤心,志士愤惋。是以忠臣肝脑涂地,
肌肤横分而无悔心者,义之所感故也。今赏加无劳,以携有德;杜黜忠功,以疑
众望。斯岂腹心之远图?将乃谗慝之邪说使之然也?臣爵为通侯,位二千石。殊
恩厚德,臣既叨之,岂敢窥觊重礼,以希彤弓玈矢之命哉?诚伤偏裨列校,勤不
见纪,尽忠为国,翻成重愆。斯蒙恬所以悲号于边狱,白起殻ъび诙庞室病L
日磾位为师保,任配东征,而耗乱王命,宠任非所,凡所举用,皆众所捐弃。而
容纳其策,以为谋主,令臣骨肉兄弟,还为仇敌,交锋接刃,构难滋甚。臣虽欲
释甲投戈,事不得已。诚恐陛下日月之明,有所不照,四聪之听,有所不闻,乞
下臣章,咨之群贤,使三槐九棘,议臣罪戾。若以臣今行权为衅,则桓、文当有
诛绝之则;若以众不讨贼为贤,则赵盾可无书弑援贬矣。臣虽小人,志守一介。
若使得申明本心,不愧先帝,则伏首欧刀,褰衣就镬,臣之愿也。惟陛下垂《尸
鸠》之平,绝邪谄之论,无令愚臣结恨三泉。
于是以绍为太尉,封邺侯。时曹操自为大将军,绍耻为之下,伪表辞不受。
操大惧,乃让位于绍。二年,使将作大匠孔融持节拜绍大将军,锡弓矢节钺,虎
贲百人,兼督冀、青、幽、并四州,然后受之。
绍每得诏书,患有不便于己,乃欲移天子自近,使说操以许下埤湿,洛阳残
破,宜徙都甄城,以就全实。操拒之。田丰说绍曰:“徙都之计,既不克从,宜
早图许,奉迎天子,动托诏令,响号海内,此算之上者。不尔,终为人所禽,虽
悔无益也。”绍不从。四年春,击公孙瓒,遂定幽土,事在《瓒传》。
绍既并四州之地,众数十万,而骄心转盛,贡御稀简。主簿耿包密白绍曰;
“赤德衰尽,袁为黄胤,宜顺天意,以从民心。”绍以包白事示军府僚属,议者
以包妖妄宜诛。绍知众情不同,不得已乃杀包以弭其迹。于是简精兵十万,骑万
匹,欲出攻许,以审配、逢纪统军事,田丰、荀谌及南阳许攸为谋主,颜良、文
丑为将帅。
沮授进说曰:“近讨公孙,师出历年,百姓疲敝,仓库无积,赋役方殷,此
国之深忧也。宜先遣使献捷天子,务农逸人。若不得通,乃表曹操隔我王路,然
后进屯黎阳,渐营河南,益作舟船,缮修器械,分遣精骑,抄其边鄙,令彼不得
安,我取其逸。如此可坐定也。”郭图、审配曰:“兵书之法,十围五攻,敌则
能战。今以明公之神武,连河朔之强众,以伐曹操,其势譬若覆手。今不时取,
后难图也。”授曰:“盖救敌诛暴,谓之义兵;恃众凭强,谓之骄兵。义者无敌,
骄者先灭。曹操奉迎天子,建宫许都。今举师南向,于义则违。且庙胜之策,不
在强弱,曹操法令既行,士卒精练,非公孙瓒坐受围者也。今弃万安之术,而兴
无名之师,窃为公惧之。”图等曰:“武王伐纣,不为不义;况兵加曹操,而云
无名!且公师徒精勇,将士思奋,而不及时早定大业,所谓‘天与不取,反受其
咎’。此越之所以霸,吴之所以灭也。监军之计,在于持牢,而非见时知几之变
也。”
绍纳图言。图等因是谮沮授曰:“授监统内外,威震三军,若其浸盛,何以
制之!夫臣与主同者昌,主与臣同者亡,此《黄石》之所忌也。且御众于外,不
宜知内。”绍乃分授所统为三都督,使授及郭图、淳于琼各典一军,未及行。
五年,左将军刘备杀徐州刺史车胄,据沛以背曹操。操惧,乃自将征备。田
丰说绍曰:“与公争天下者,曹操也。操今东击刘备,兵连未可卒解,今举军而
袭其后,可一往而定。兵以几动,斯其时也。”绍辞以子疾,未得行。丰举杖击
地曰:“嗟乎,事去矣!夫遭难遇之几,而以婴儿病失其会,惜哉!”绍闻而怒
之,从此遂疏焉。
曹操畏绍过河,乃急击备,遂破之。备奔绍,绍于是进军攻许。田丰以既失
前几,不宜便行,谏绍曰:
曹操既破刘备,则许下非复空虚。且操善用兵,变化无方,众虽少,未可轻
也。今不如久持之。将军据山河之固,拥四州之众,外结英雄,内修农战,然后
简其精锐,分为奇兵,乘虚迭出,以扰河南,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
敌疲于奔命,人不得安业,我未劳而彼已困,不及三年,可坐克也。今释庙胜之
策而决成败于一战,若不如志,悔无及也。
绍不从。丰强谏忤绍,绍以为沮众,遂械系之。乃先宣檄曰: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曩者强秦弱主,赵高执柄,专制朝
命,威福由已,终有望夷之祸,污辱至今。及臻吕后,禄、产专政,擅断万机,
决事禁省,下陵上替,海内寒心。于是绛侯、朱虚兴威奋怒,诛夷逆暴,尊立太
宗,故能道化兴隆,光明融显,此则大臣立权之明表也。
司空曹操祖父腾,故中常侍,与左悺、徐璜并作妖{薛女},饕餮放横,伤化
虐人。父嵩,乞匄携养,因臧买位,舆金替宝,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
操赘阉遗丑,本无令德,僄狡锋侠,好乱乐祸。幕府董统鹰扬,埽夷凶逆,续
遇董卓侵官暴国,于是提剑挥鼓,发命东夏,广罗英难,弃瑕录用,故遂与操参
咨策略,谓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至乃愚佻短虑,轻进易退,伤夷折衄,数丧
师徒。幕府辄复分兵命锐,修完补辑,表行东郡太守、兖州刺史,被以虎文,授
以偏师,奖就威柄,冀获秦师一克之报。而遂乘资跋扈,肆行酷烈,割剥元元,
残贤害善。故九江太守边让,英才俊逸,以直言正色,论不阿谄,身被枭悬之戮,
妻孥受灰灭之咎。自是士林愤痛,人怨天怒,一夫奋臂,举州同声,故躬破于徐
方,地夺于吕布,彷徨东裔,蹈据无所。幕府惟强干弱枝之义,且不登畔人之党,
故复援旍擐甲。席卷赴征,金鼓响震,布众破沮,拯其死亡之患,复其方伯之任。
是则幕府无德于兖土,而有大造于操也。
会后銮驾东反,群虏乱政。时,冀州方有北鄙之警,匪遑离局,故使从事中
郎徐勋就发遣操,使缮修效庙,翼卫幼主。而便放志专行,威劫省禁,卑侮王僚,
败法乱纪,坐召三台,专制朝政,爵赏由心,刑戮在口,所爱光五宗,所怨灭三
族,群谈者受显诛,腹议者蒙隐戮,道路以目,百辟钳口,尚书记期会,公卿充
员品而已。
故太尉杨彪,历典二司,元纲极位。操因睚眦,被以非罪,篣楚并兼,五毒
俱至,触情放慝,不顾宪章。又议郎赵彦,忠谏直言,议有可纳,故圣朝含听,
改容加锡。操欲迷夺时明,杜绝言路,擅收立杀,不俟报闻。又梁孝王先帝母弟,
坟陵尊显,松柏桑梓,犹宜恭肃。操率将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宝,
至令圣朝流涕,士民伤怀。又署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毁突,无骸不露。
身处三公之官,而行桀虏之态,污国虐民,毒施人鬼。加其细政苛惨,科防互设,
矰缴充蹊,坑穽塞路,举手挂网罗,动足蹈机埳,是以兖、豫有无聊之人,帝
都有呼嗟之怨。
历观古今书籍所载,贪残虐烈无道之臣,于操为甚。莫府方诘外奸,未及整
训,加意含覆,冀可弥缝。而操豺狼野心,潜包祸谋,乃欲桡折栋梁,孤弱汉室,
除忠害善,专为枭雄。往岁伐鼓北征,讨公孙瓒,强御桀逆,拒围一年。操因其
未破,阴交书命,欲托助王师,以见掩袭,故引兵造河,方舟北济。会行人发露,
瓒亦枭夷,故使锋芒挫缩,厥图不果。屯据敖仓,阻河为固,乃欲运螳螂之斧,
御隆车之隧。莫府奉汉威灵,折冲宇宙,长戟百万,胡骑千群,奋中黄、育、获
之士,聘良弓劲弩之势,并州越太行,青州涉济、漯,大军乏黄河以角其前,荆
州下宛、叶而掎其后。雷震虎步,并集虏廷,若举炎火以焚飞蓬,覆沧海而注熛
炭,有何不消灭者哉?
当今汉道陵迟,纲弛网绝,操以精兵七百,围守宫阙,外称陪卫,内以拘质,
惧篡逆之祸,因斯而作。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也。可不勖哉!
乃先遣颜良攻曹操别将刘延于白马,绍自引兵至黎阳。沮授临行,会其宗族,
散资财以与之。曰:“势存则威无不加,势亡则不保一身。哀哉!”其弟宗曰:
“曹操士马不敌,君何惧焉?”授曰:“以曹兖州之明略,又挟天子以为资,我
虽克伯珪,众实疲敝,而主骄将忲,军之破败,在此举矣。杨雄有言:‘六国
蚩蚩,为嬴弱姬。’今之谓乎!”曹操遂救刘延,击颜良,斩之。绍乃度河,壁
延津南。沮授临船叹曰:“上盈其志,下务其功,悠悠黄河,吾其济乎!”遂以
疾退,绍不许而意恨之,复省其所部,并属郭图。
绍使刘备、文丑挑战,曹操又击破之,斩文丑。再战而禽二将,绍军中大震。
操还屯官度,绍进保阳武。沮授又说绍曰:“北兵虽众,而劲果不及南军;南军
谷少,而资储不如此。南幸于急战,北利在缓师。宜徐持久,旷以日月。”绍不
从。连营稍前,渐逼官度,遂合战。操军不利,复还坚壁。绍为高橹,起土山,
射营中,营中皆蒙楯而行。操乃发石车击绍楼,皆破,军中呼曰:霹雳车”。绍
为地道欲袭操,操辄于内为长堑以拒之。又遣奇兵袭绍运车,大破之,尽焚其谷
食。
相持百余日,河南人疲困,多畔应绍。绍遣淳于琼等将兵万余人北迎粮运。
沮授说绍可遣蒋奇别为支军于表,以绝曹操之钞。绍不从。许攸进曰:“曹操兵
少而悉师拒我,许下余守势必空弱。若分遣轻军,星行掩袭,许拔则操成禽。如
其未溃,可令首尾奔命,破之必也。”绍又不能用。会攸家犯法,审配收系之,
攸不得志,遂奔曹操,而说使袭取淳于琼等。琼等时宿在乌巢,去绍军四十里。
操自将步骑五千人,夜往攻破琼等,悉斩之。
初,绍闻操击琼,谓长子谭曰:“就操破琼,吾拔其营,彼固无所归矣。”
乃使高览、张郃等攻操营,不下。二将闻琼等败,遂奔操。于是绍军惊扰,大溃。
绍与谭等幅巾乘马,与八百骑度河,至黎阳北岸,入其将军蒋义渠营。至帐下,
把其手曰:“孤以首领相付矣。”义渠避帐而处之,使宣令焉。众闻绍在,稍复
集。余众伪降,曹操尽坑之,前后所杀八万人。
沮授为操军所执,乃大呼曰:“授不降也,为所执耳。”操见授谓曰:“分
野殊异,遂用圮绝,不图今日乃相得也。”授对曰:“冀州失策,自取奔北。授
知力俱困,宜其见禽。”操曰:“本初无谋,不相用计。今丧乱过纪,国家未定,
方当与君图之。”授曰:“叔父、母、弟悬命袁氏,若蒙公灵,速死为福。”操
叹曰:“孤早相得,天下不足虑也。”遂赦而厚遇焉。授寻谋归袁氏,乃诛之。
绍外宽雅有局度,忧喜不形于色,而性矜愎自高,短于从善,故至于败。及
军还,或谓田丰曰:“君必见重。”丰曰:“公貌宽而内忌,不亮吾忠,而吾数
以至言许之。若胜而喜,必能赦我,战败而怨,内忌将发。若军出有利,当蒙全
耳,今既败矣,吾不望生。”绍还,曰:“吾不用田丰言,果为所笑。”遂杀之。
官度之败,审配二子为曹操所禽,孟岱与配有隙,因蒋奇言于绍曰:“配在
位专政,族大兵强,且二子在南,必怀反畔。”郭图、辛评亦为然。绍遂以岱为
监军,代配守邺。护军逢纪与配不睦,绍以问之,纪对曰:“配天性烈直,每所
言行,慕古人之节,不以二子在南为不义也,公勿疑之。”绍曰:“君不恶之邪?”
纪曰:“先所争者私情,今所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