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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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宣法令情在爱惠者,可不劳王师,而群贼弭息矣。又三署郎吏二千余人,三府
掾属过限未除,但当择善而授之,简恶而去之。岂烦一切之诏,以长请属之路乎!”
以此忤左右,故出为豫章太守。性方峻,不接宾客,士民亦畏其高。征为尚书令,
送者不出郭门。
迁大鸿胪。会白马令李云抗疏谏,桓帝怒,当伏重诛。蕃上书救云,坐免归
田里。复征拜议郎,数日迁光禄勋。时,封赏逾制,内宠猥盛,蕃乃上疏谏曰:
臣闻有事社稷者,社稷是为;有事人君者,容悦是为。今臣蒙恩圣朝,备位
九列,见非不谏,则容悦也。夫诸侯上象四七,垂燿在天,下应分土,藩屏上国。
高祖之约,非功臣不侯。而闻追录河南尹邓万世父遵之微功,更爵尚书令黄俊先
人之绝封,近习以非义授邑,左右以无功传赏,授位不料其任,裂土莫纪其功,
至乃一门之内,侯者数人,故纬象失度,阴阳谬序,稼用不成,民用不康。臣知
封事已行,言之无及,诚欲陛下从是而止。又比年收敛,十伤五六,万人饥寒,
不聊生活,而采女数千,食肉衣绮,脂油粉黛不可赀计。鄙谚言“盗不过五女门”,
以女贫家也。今后宫之女,岂不贫国乎!是以倾宫嫁而天下化,楚女悲而西官灾。
且聚而不御,必生忧悲之感,以致并隔水旱之困。夫狱以禁止奸违,官以称才理
物。若法亏于平,官失其人,则王道有缺。而令天下之论,皆谓狱由怨起,爵以
贿成。夫不有臭秽,则苍蝇不飞。陛下宜采求失得,择从忠善。尺一选举,委尚
书三公,使褒责诛赏,各有所归,岂不幸甚!
帝颇纳其言,为出宫女五百余人,但赐俊爵关内侯,则万世南乡侯。
延熹六年,车驾幸广成校猎。蕃上疏谏曰:
臣闻人君有事于苑囿,唯仲秋西郊,顺时讲武,杀禽助祭,以敦孝敬。如或
违此,则为肆纵。故皋陶戒舜“无教逸游”,周公戒成王“无槃于游田”。虞舜、
成王狱有此戒,况德不及二主者乎!夫安平之时,尚宜有节,况当今之世,有三
空之厄哉!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是谓三空。加兵戎未戢,四方离散,是陛
下焦心毁颜,坐以待旦之时也。岂宜扬旗曜武,骋心舆马之观乎!又秋前多雨,
民始种麦。今失其劝种之时,而令给驱禽除路之役,非贤圣恤民之意也。齐景公
欲观于海,放乎琅邪,晏子为陈百姓恶闻旌旗舆马之音,举首嚬眉之感,景公为
之不行。周穆王欲肆车辙马迹,祭公谋父为诵《祈招》之诗,以止其心。诚恶逸
游之害人也。
书奏不纳。
自蕃为光禄勋,与五宫中郎将黄琬共典选举,不偏权富,而为势家郎所谮诉,
坐免归。顷之,征为尚书仆射,转太中大夫。八年,代杨秉为太尉。蕃让曰:
“‘不愆不忘,率由旧章’,臣不如太常胡广。齐七政,训五典,臣不如议郎王
畅。聪明亮达,文武兼姿,臣不如弛刑徒李膺。”帝不许。
中常侍苏康、管霸等复被任用,遂排陷忠良,共相阿媚。大司农刘祐、廷尉
冯绲、河南尹李膺,皆以忏旨,为之抵罪。蕃因朝会,固理膺等,请加原宥,升
之爵任。言及反复,诚辞恳切。帝不听,因流涕而起。时,小黄门赵津、南阳大
猾张汜等,奉事中官,乘势犯法,二郡太守刘⒊涩捒及钙渥铮渚饬睿
而并竟考杀之。宦官怨恚,有司承旨,遂奏捵锏逼小S稚窖籼氐
超,没入中常侍侯览财产,东海相黄浮,诛杀下邳令徐宣,超、浮并坐髡钳,输
作左校。蕃与司徒刘矩、司空刘茂共谏请挕⒊⒏〉龋鄄辉谩S兴
劾奏之,矩、茂不敢复言。蕃乃独上疏曰:
臣闻齐桓修霸,务为内政;《春秋》于鲁,小恶必书。宜先自整敕,后以及
人。今寇贼在外,四支之疾;内政不理,心腹之患。臣寝不能寐,食不能饱,实
忧左右日亲,忠言以疏,内患渐积,外难方深。陛下超从列侯,继承天位。小家
畜产百万之资,子孙尚耻愧失其先业,况乃产兼天下,受之先帝,而欲懈怠以自
轻忽乎?诚不爱已,不当念先帝得之勤苦邪?前梁氏五侯,毒遍海内,天启圣意,
收而戮之,天下之议,冀当小平。明鉴未远,覆车如昨,而近习之权,复相扇结。
小黄门赵津、大猾张汜等,肆行贪虐,奸媚左右,前太原太守刘⒛涎籼
成王晋,纠而戮之。虽言赦后不当诛杀,原其诚心,在乎去恶。至于陛下,有何
悁悁?而小人道长,营惑圣听,遂使天威为之发怒。如加刑谪,已为过甚,况乃
重罚,令伏欧刀乎!
又,前山阳太守翟超、东海相黄浮,奉公不桡,疾恶如仇,超没侯览财物,
浮诛徐宣之罪,并蒙刑坐,不逢赦恕。览之从横,没财已幸;宣犯衅过,死有余
辜。昔丞相申屠嘉召责邓通,洛阳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文帝从而请之,光武加以
重赏,未闻二臣有专命之诛。而今左右群竖,恶伤党类,妄相交构,致此刑谴。
闻臣是言,当复啼诉。陛下深宜割塞近习豫政之源,引纳尚书朝省之事,公卿大
官,五日壹朝,简练清高,斥黜佞邪。于是天和于上,地洽于下,休祯符瑞,岂
远乎哉!陛下虽厌毒臣言,凡人主有自勉强,敢以死陈。
帝得奏愈怒,意无所纳,朝廷众庶莫不怨之。宦官由此疾蕃弥甚,选举奏议,
辄以中诏谴却,长史已下多至抵罪。犹以蕃名臣,不敢加害。治睦恚咛
人。瑨字幼平,陕人。并有经术称,处位敢直言,多所搏击,知名当时,皆死
于狱中。
九年,李膺等以党事下狱考实。蕃因上疏极谏曰:
臣闻贤明之君,委心辅佐;亡国之主,讳闻直辞。故汤武虽圣,而兴于伊吕;
桀纣迷惑,亡在失人。由此言之,君为元首,臣为股肱,同体相须,共成美恶者
也。伏见前司隶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太尉掾范滂等,正身无玷,死心社稷。以
忠忏旨,横加考案,或禁锢闭隔,或死徙非所。杜塞天下之口,聋盲一世之人,
与秦焚书坑儒,何以为异?昔武王克殷,表闾封墓,今陛下临政,先诛忠贤。遇
善何薄?待恶何优?夫谗人似实,巧言如簧,使听之者惑,视之者昏。夫吉凶之
效,存乎识善;成败之机,在于察言。人君者,摄天下之政,秉四海之维,举动
不可以违圣法,进退不可以离道规。谬言出口,则乱及八方,何况髡无罪于狱,
杀无辜于市乎!昔禹巡狩苍梧,见市杀人,下车而哭之曰:“万方有罪,在予一
人!”故其兴也勃焉。又青、徐炎旱,五谷损伤,民物流迁,茹菽不足。而宫女
积于房掖,国用尽于罗纨,外戚私门,贪财受赂,所谓“禄去公室,政在大夫”。
昔春秋之末,周德衰微,数十年间无复灾眚者,天所弃也。天之于汉,悢々无
已,故殷勤示变,以悟陛下。除妖去孽,实在修德。臣位列台司,忧责深重,不
敢尸禄惜生,坐观成败。如蒙采录,使身首分裂,异门而出,所不恨也。
帝讳基言切,托以蕃辟召非其人,遂策免之。
永康元年,帝崩。窦后临朝,诏曰:“夫民生树君,使司牧之,必须良佐,
以固王业。前太尉陈蕃,忠清直亮。其以蕃为太傅,录尚书事。”时,新遭大丧,
国嗣未立,诸尚书胃惧权官,托病不朝。蕃以书责之曰:“古人立节,事亡如存。
今帝祚未立,政事日蹙,诸君奈何委荼蓼之苦,息偃在床?于义不足,焉得仁乎!”
诸尚书惶怖,皆起视事。
灵帝即位,窦太后复优诏蕃曰:“盖褒功以劝善,表义以厉俗,无德不报,
《大雅》所叹。太傅陈蕃,辅弼先帝,出内累年。忠孝之美,德冠本朝;謇愕之
操,华首弥固。今封蕃高阳乡侯,食邑三百户。”
蕃上疏让曰:
使者即臣庐,授高阳乡侯印绶,臣诚悼心,不知所裁。臣闻让,身之文,德
之昭也,然不敢盗以为名。窃惟割地之封,功德是为。臣孰自思省,前后历职,
无他异能,合亦食禄,不合亦食禄。臣虽无素洁之行,窃慕“君子不以其道得之,
不居也”。若受爵不让,掩面就之,使皇天震怒,灾流下民,于臣之身,亦何所
寄?顾惟陛下哀臣朽老,戒之在得。
窦太后不许,蕃复固让,章前后十上,竟不受封。
初,桓帝欲立所幸田贵人为皇后。蕃以田氏卑微,窦族良家,争之甚固。帝
不得已,已立窦后。及后临朝,故委用于蕃。蕃与后父大将军窦武,同心尽力,
征用名贤,共参政事,天下之士,莫不延颈想望太平。而帝乳母赵娆,旦夕在太
后侧,中常侍曹节、王甫等与共交构,谄事太后。太后信之,数出诏命,有所封
拜,及其支类,多行贪虐。蕃常疾之,志诛中官,会窦武亦有谋。蕃自以既从人
望而德于太后,必谓其志可申,乃先上疏曰:
臣闻言不直而行不正,则为欺乎天而负乎人。危言极意,则群凶侧目,祸不
旋踵。钧此二者,臣宁得祸,不敢欺天也。今京师嚣嚣,道路喧哗,言侯览、曹
节、公乘昕、王甫、郑飒等与赵夫人诸女尚书并乱天下。附从者升进,忤逆者中
伤。方今一朝群臣,如河中木耳,泛泛东西,耽禄畏害。陛下前始摄位,顺天行
诛,苏康、管霸并伏其辜。是时,天地清明,人鬼欢喜,奈何数月复纵左右?元
恶大奸,莫此之甚。今不急诛,必生变乱,倾危社稷,其祸难量。愿出臣章宣示
左右,并令天下诸奸知臣疾之。
太后不纳,朝廷闻者莫不震恐。蕃因与窦武谋之,语在《武传》。
用理泄,曹节等矫诏诛武等。蕃时年七十余,闻难作,将官属诸生八十余人。
并拔刃突入承明门,攘臂呼曰:“大将军忠以卫国,黄门反逆,何云窦氏不道邪?”
王甫时出,与蕃相迕,适闻其言,而让蕃曰:“先帝新弃天下,山陵未成,窦武
何功,兄弟父子,一门三侯?又多取掖庭宫人,作乐饮宴,旬月之间,赀财亿计。
大臣若此,是为道邪?公为栋梁,枉桡阿党,复焉求贼!”遂令收蕃。蕃拔剑叱
甫,甫兵不敢近,乃益人围之数十重,遂执蕃送黄门北寺狱。黄门从官驺蹋踧蕃
曰:“死老魅!复能损我曹员数,夺我曹禀假不?”即日害之。徙其家属于比景,
宗族、门生、故吏皆斥免禁锢。
蕃友人陈留朱震,时为铚令,闻而弃官哭之,收葬蕃尸,匿其子逸于甘陵
界中。事觉系狱,合门桎梏。震受考掠,誓死不言,故逸得免。后黄巾贼起,大
赦党人,乃追还逸,官至鲁相。
震字伯厚,初为州从事,奏济阴太守单匡臧罪,并连匡兄中常侍车骑将军超。
桓帝收匡下廷尉,以谴超,超诣狱谢。三府谚曰:“车如鸡栖马如狗,疾恶如风
朱伯厚。”
论曰:桓、灵之世,若陈蕃之徒,咸能树立风声,抗论惽俗。而驱驰崄厄
之中,与刑人腐夫同朝争衡,终取灭亡之祸者,彼非不能洁情志,违埃雾也。愍
夫世士以离俗为高,而人伦莫相恤也。以遁世为非义,故屡退而不去;以仁心为
己任,虽道远而弥厉。及遭际会,协策窦武,自谓万世一遇也。懔懔乎伊、望之
业矣!功虽不终,然其信义足以携持民心。汉世乱而不亡,百余年间,数公之力
也。
王允字子师,太原祁人也。世仕州郡为冠盖。同郡郭林宗尝见允而奇之,曰:
“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遂与定交。
年十九,为郡吏,时,小黄门晋阳赵津贪横放恣,为一县巨患,允讨捕杀之。
而津兄弟谄事宦官,因缘谮诉,桓帝震怒,征太守刘煜掠馈T仕蜕セ
平原,终毕三年,然后归家。复还仕,郡人有路佛者,少无名行,而太守王球召
以补吏,允犯颜固争,球怒,收允欲杀之。剌史邓盛闻而驰传辟为别驾从事。允
由是知名,而路佛以之废弃。
允少好大节,有志于立功,常习诵经传,朝夕试驰射。三公并辟,以司徒高
第为侍御史。中平元年,黄巾贼起,特选拜豫州刺史。辟荀爽、孔融等为从事,
上除禁党。讨击黄巾别帅,大破之,与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俊等受降数
十万。于贼中得中常侍张让宾客书疏,与黄巾交通,允具发其奸,以状闻。灵帝
责怒让,让叩头陈谢,竟不能罪之。而让怀协忿怨,以事中允。明年,遂传下狱。
会赦,还复刺史。旬日间,复以他罪被捕。司徒杨赐以允素高,不欲使更楚
辱,乃遣客谢之曰:“君以张让之事,故一月再征。凶慝难量,幸为深计。”又
诸从事好气决者,共流涕奉药而进之。允厉声曰:“吾为人臣,获罪于君,当伏
大辟以谢天下,岂有乳药求死乎!”投杯而起,出就槛车。既至廷尉,左右皆促
其事,朝臣莫不叹息。大将军何进、大尉袁隗、司徒杨赐共上疏请之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