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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后汉书-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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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乔字叔荣,河内林虑人也。少为诸生,举孝廉,辟司徒杨震府。稍迁为南
郡太守,转东海相,入拜侍中。
汉安元年,以乔守光禄大夫,使徇察兖州。表奏太山太守李固政为天下第一;
陈留太守梁让、济阴太守汜宫、济北相崔瑗等臧罪千万以上。让即大将军梁冀季
父,宫、瑗皆冀所善。还,拜太子太傅,迁大司农。
时,梁冀子弟五人及中常侍等以无功并封,乔上书谏曰:“陛下越从藩臣,
龙飞即位,天人瞩心,万邦攸赖。不急忠贤之礼,而先左右之封,伤善害德,兴
长佞谀。臣闻古之明君,褒罚必以功过;末世暗主,诛赏各缘其私。今梁氏一门,
宦者微孽,并带无功之绂,裂劳臣之土,其为乖滥,胡可胜言!夫有功不赏,为
善失其望;奸回不诘,为恶肆其凶。故陈资斧而人靡畏,班爵位而物无劝。苟遂
斯道,岂伊伤政,为乱而已,丧身亡国,可不慎哉!”书奏不省。
益州刺史种暠举劾永昌太守刘君世以金蛇遗梁冀,事发觉,以蛇输司农。冀
从乔借观之,乔不肯与,冀始为恨。累迁大鸿胪。时,冀小女死,令公卿会丧,
乔独不往,冀又衔之。
迁光禄勋。建和元年,代胡广为太尉。桓帝将纳梁冀未,冀欲令以厚礼迎之,
乔据执旧典,不听。又冀属乔举汜宫为尚书,乔以宫臧罪明著,遂不肯用,因此
日忏于冀。先是李固见废,内外丧气,群臣侧足而立,唯乔正色无所回桡。由是
海内叹息,朝野瞻望焉。在位数月,以地震免。宦者唐衡、左悺等因共谮于帝曰:
“陛下前当即位,乔与李固抗议言上不堪奉汉宗祀。”帝亦怨之。及清河王蒜事
起,梁冀遂讽有司劾乔及李固与刘鲔等交通,请逮案罪。而梁太后素知乔忠,但
策免而已。冀愈怒,使人胁乔曰:“早从宜,妻子可得全。”乔不肯。明日冀遣
骑至其门,不闻哭者,遂白执系之,死狱中。妻、子归故郡。与李固俱暴尸于城
北,家属故人莫敢视者。
乔故掾陈留杨匡闻之,号泣星行到洛阳,乃著故赤帻,托为夏门亭吏,守卫
尸丧,驱护蝇虫,积十二日,都官从事执之以闻。梁太后义而不罪。匡于是带鈇
锧诣阙上书,并乞李、杜二公骸骨。太后许之。成礼殡殓,送乔丧还家,葬送行
服,隐匿不仕。匡初好学,常在外黄大泽教授门徒。补蕲长,政有异绩,迁平原
令。时国相徐曾,中常侍璜之兄也,匡耻与接事,托疾牧豕云。
论曰:夫称仁人者,其道弘矣!立言践行,岂徒徇名安己而已哉,将以定去
就之概,正天下之风,使生以理全,死与义合也。夫专为义则伤生,专为生则骞
义,专为物则害智,专为己则损仁。若义重于生,舍生可也。生重于义,全生可
也。上以残暗失君道,下以笃固尽臣节。臣节尽而死之,则为杀身以成仁,去之
不为求生以害仁也。顺、桓之间,国统三绝,太后称制,贼臣虎视。李固据位持
重,以争大义,确乎而不可夺。岂不知守节之触祸,耻夫覆折之伤任也。观其发
正辞,及所遗梁冀书,虽机失谋乖,犹恋恋而不能已。至矣哉,社稷之心乎!其
顾视胡广、赵戒,犹粪土也。
赞曰:李、杜司职,朋心合力。致主文、宣,抗情伊、稷。道亡时晦,终离
罔极。燮同赵孤,世载弦直。
卷六十四 吴延史卢赵列传第五十四

吴祐字季英,陈留长垣人也。父恢,为南海太守。祐年十二,随从到官。恢
欲杀青简以写经书,祐谏曰:“今大人逾越五领,远在海滨,其俗诚陋,然旧多
珍怪,上为国家所疑,下为权戚所望。此书若成,则载之兼两。昔马援以薏苡兴
谤,王阳以衣囊徼名。嫌疑之间,诚先贤所慎也。”恢及止,抚其首曰:“吴氏
世不乏季子矣。”及年二十,丧父,居无檐石,而不受赡遗。常牧豕于长坦泽中,
行吟经书。遇父故人,谓曰:“卿二千石子而自业贱事,纵子无耻,奈先君何?”
祐辞谢而已,守志如初。
后举孝廉,将行,郡中为祖道,祐越坛共小史雍丘黄真欢语移时,与结友而
别。功曹以祐倨,请黜之。太守曰:“吴季英有知人之明,卿且勿言。”真后亦
举孝廉,除新蔡长,世称其清节。时,公沙穆来游太学,无资粮,乃变服客佣,
为祐赁舂。祐与语大惊,遂共定交于杵臼之间。
祐以光禄四行迁胶东侯相。时济北戴宏父为县丞,宏年十六,从在丞舍。祐
每行园,常闻讽诵之音,奇而厚之,亦与为友,卒成儒宗,知名东夏,官至酒泉
太守。祐政唯仁简,以身率物。民有争诉者,辄闭閤自责,然后断其讼,以道譬
之。或身到闾里,重相和解。自是之后,争隙省息,吏人怀而不欺。啬夫孙性私
贼民钱,市衣以进其父,父得而怒曰:“有君如是,何忍欺之!”促归伏罪。性
惭惧,诣阁持衣自首。祐屏左右问其故,性具谈父言。祐曰:“掾以亲故,受污
秽之名,所谓‘观过斯知人矣’。”使归谢其父,还以衣遗之。又安丘男子毋丘
长与母俱行市,道遇醉客辱其母,长杀之而亡,安丘追踪于胶东得之。祐呼长谓
曰:“子母见辱,人情所耻。然孝子忿必虑难,动不累亲。今若背亲逞怒,白日
杀人,赦若非义,刑若不忍,将如之何?”长以械自系,曰:“国家制法,囚身
犯之。明府虽加哀矜,恩无所施。”祐问长:“有妻、子乎?”对曰:“有妻未
有子也。”即移安丘逮长妻,妻到,解到桎梏,使同宿狱中,妻遂怀孕。至冬尽
行刑,长泣谓母曰:“负母应死,当何以报吴君乎?”乃啮指而吞之,含血言曰:
“妻若生子,名之‘吴生’,言我临死吞指为誓,属儿以报吴君。”因投缳而死。
祐在胶东九年,迁齐相,大将军梁冀表为长史。及冀诬奏太尉李固,祐闻而
请见,与冀争之,不听。时扶风马融在坐,为冀章草,祐因谓融曰:“李公之罪,
成于卿手。李公即诛,卿何面目见天下之人乎?”冀怒而起入室,祐亦径去。冀
遂出祐为河间相,因自免归家,不复仕,躬灌园蔬,以经书教授。年九十八卒。
长子凤,官至乐浪太守;少子恺,新息令;凤子冯,鲷阳侯相:皆有名于世。
延笃字叔坚,南阳犨人也。少从颍川唐溪典受《左氏传》,旬日能讽之,典
深敬焉。又从马融受业,博通经传及百家之言,能著文章,有名京师。
举孝廉,为平阳侯相。到官,表龚遂之墓,立铭祭祠,擢用其后于畎亩之间。
以师丧弃官奔赴,五府并辟不就。
桓帝以博士征,拜议郎,与朱穆、边韶共著作东观。稍迁侍中。帝数问政事,
笃诡辞密对,动依典义。迁左冯翊,又徙京兆尹,其政用宽仁,忧恤民黎,擢用
长者,与参政事,郡中欢爱,三辅咨嗟焉。先是陈留边凤为京兆尹,亦有能名,
郡人为之语曰:“前有赵、张、三王,后有边、延二君。”
时,皇子有疾,下郡县出珍药,而大将军梁冀遣客赍书诣京兆,并货牛黄。
笃发书收客,曰:“大将军椒房外家,而皇子有疾,必应陈进医方,岂当使客千
里求利乎?”遂杀之。冀惭而不得言,有司承旨欲求其事。笃以病免归,教授家
巷。时人或疑仁孝前后之证,笃乃论之曰:
观夫仁孝之辩,纷然异端,互引典文,代取事据,可谓笃论矣。夫人二致同
源,总率百行,非复铢两轻重,必定前后之数也。而加欲分其大较,体而名之,
则孝在事亲,仁施品物。施物则功济于时,事亲则德归于已。于己则事寡,济时
则功多。推此以言,仁则远矣。然物有出微而著,事有由隐而章。近取诸身,则
耳有听受之用,目有察见之明,足有致远之劳,手有饰卫之功,功虽显外,本之
者心也。远取诸物,则草木之生,始于萌牙,终于弥蔓,枝叶扶疏,荣华纷缛,
末虽繁蔚,致之者根也。夫仁人之有孝,犹四体之有心腹,枝叶之有本根也。圣
人知之,故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人之行也。”“君子务本,本立
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然体在难备,物性好偏,故所施不同,事
少两兼者也。如必对其优劣,则仁以枝叶扶疏为大,孝以心体本根为先,可无讼
也。或谓先孝后仁,非仲尼序回、参之意。盖以为仁孝同质而生,纯体之者,则
互以为称,虞舜、颜回是也。若偏而体之,则各有其目,公刘、曾参是也。夫曾、
闵以孝悌为至德,管仲以九合为仁功,未有论德不先回、参,考功不大夷吾。以
此而言,各从其称者也。
前越帯乩钗牡滤厣朴隗疲痹诰┦Γ焦湓唬骸把邮寮嵬踝糁牛
何屈千里之足乎?”欲令引进之。笃闻,乃为书止文德曰:
夫道之将废,所谓命也。流闻乃欲相为求还东观,来命虽笃,所未敢当。吾
尝昧爽栉梳,坐于客堂。朝则诵羲、文之《易》,虞、夏之《书》,历公旦之典
礼,览仲尼之《春秋》。夕则消摇内阶,咏《诗》南轩。百家众氏,投闲而作。
洋洋乎其盈耳也,涣烂兮其溢目也,纷纷欣欣兮其独乐也。当此之时,不知天之
为盖,地之为舆;不知世之有人,已之有躯也。虽渐离击筑,傍若无人,高凤读
书,不知暴雨,方之于吾,未足况也。且吾自束修已来,为人臣不陷于不忠,为
人子不陷于不孝,上交不谄,下交不黩,从此而殁,下见先君远祖,可不惭赦。
如此而不以善止者,恐如教羿射者也。慎勿迷其本,弃其生也。
后遭党事禁锢。永康元年,卒于家。乡里图其形于屈原之庙。
笃论解经传,多所驳正,后儒服虔等以为折中。所著诗、论、铭、书、应讯、
表、教令,凡二十篇云。
史弼字公谦,陈留考城人也。父敞,顺帝时以佞辩至尚书、郡守。弼少笃学,
聚徒数百。仕州郡,辟公府,迁北军中候。
是时,桓帝弟渤海王悝素行险辟,僣傲多不法。弼惧其骄悖为乱,乃上封事
曰:
臣闻帝王之于亲戚,爱虽隆,必示之以威;体虽贵,必禁之以度。如是,和
睦之道兴,骨肉之恩遂。昔周襄王恣甘昭公,孝景皇帝骄梁孝王,而二弟阶宠,
终用慢,卒周有播荡之祸,汉有爰盎之变。窃闻渤海王悝,凭至亲之属,恃
偏私之爱,失奉上之节,有僣慢之心,外聚剽轻不逞之徒,内荒酒乐,出入无常,
所与群居,皆有口无行,或家之弃子,或朝之斥臣,必有羊胜、伍被之变。州司
不敢弹纠,傅相不能匡辅。陛下隆于友于,不忍遏绝。恐遂滋蔓,为害弥大。乞
露臣奏,宣示百僚,使臣得于清朝明言其失,然后诏公卿平处其法。法决罪定,
乃下不忍之诏。臣下固执,然后少有所许。如是,则圣朝无伤亲之讥,勃海有享
国之庆。不然,惧大狱将兴,使者相望于路矣。臣职典禁兵,备御非常,而妄知
藩国,干犯至戚,罪不容诛。不胜愤懑,谨冒死以闻。
帝以至亲,不忍下其事。后悝竟坐逆谋,贬为廮陶王。
弼迁尚书,出为平原相。时诏书下举钩党,郡国所奏相连及者多至数百,唯
弼独无所上。诏书前后切却州郡,髡笞掾史。从事坐传责曰:“诏书疾恶党人,
旨意恳恻。青州六郡,其五有党,近国甘陵,亦考南北部,平原何理而得独无?”
弼曰:“先王疆理天下,画界分境,水土异齐,风俗不同。它郡自有,平原自无,
胡可相比?若承望上司,诬谄良善,淫刑滥罚,以逞非理,则平原之人,户可为
党。相有死而已,所不能也。”从事大怒,即收郡僚职送狱,遂举奏弼。会党禁
中解,弼以俸赎罪得免,济活者千余人。
弼为政特挫抑强豪,其小民有罪,多所容贷。迁河东太守,被一切诏书当举
孝廉。弼知多权贵请托,乃豫敕断绝书属。中常侍侯览果遣诸生赍书请之,并求
假盐税,积日不得通。生乃说以它事谒弼,而因达览书。弼大怒曰:“太守忝荷
重任,当选士报国,尔何人而伪诈无状!”命左右引出,楚捶数百,府丞、掾史
十余人皆谏人廷,弼不对。遂付安邑狱,即日考杀之。侯览大怨,遂诈作飞章下
司隶,诬弼诽谤,槛车征。吏人莫敢近者,唯前孝廉裴瑜送到崤渑之间,大言于
道傍曰:“明府摧折虐臣,选德报国,如其获罪,足以垂名竹帛,愿不忧不惧。”
弼曰:“‘谁谓荼苦,其甘如荠。’昔人刎颈,九死不恨。”及下廷尉诏狱,平
原吏人奔走诣阙讼之。又前孝廉魏劭毁变形服,诈为家僮,瞻护于弼。弼遂受诬,
事当弃市。劭与同郡人卖郡邸,行赂于侯览,得减死罪一等,论输左校。时人或
讥曰:“平原行货以免君,无乃蚩乎!”陶丘洪曰:“昔文王牖里,闳、散怀金。
史弼遭患,义夫献宝。亦何疑焉!”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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