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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冲破黑狱-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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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一条的死鱼。他几乎要疯了,整天在我的铁皮房里唉声叹气,像是死了没埋的样子。我劝他,这也怨不得你,市场规律嘛,那部分皮鞋的样式已经过时了,你没看出来,以后长点儿眼生就是了,重新开始吧。他很听劝,处理了那批鞋,再把房子租赁出去,又回到了那个小鞋摊。上个月,他突然不见了,阎坤说,老李把鞋摊还给他了,带着几千块钱去了福建,好象要去那里倒腾日本旧西服回来卖。我打个哈哈说,中国人穿日本人的旧衣服?你海哥要当汉奸呢。没几天,李俊海就回来了,租了阎坤一个服装摊,在那里挂出了几件制作得很精致的西装,结果当场就被管理市场的给查封了,要不是阎坤托了刘所长,李俊海这一罚弄不好就倾家荡产了。前几天,李俊海灰头土脸地找到了我,让我去找找刘所长,把西服还给他。我答应了他,费了好大的口舌才把半卡车旧西装给他拉了回来,刘所长让他马上找个地方烧了,他哪里舍得烧?不知道拉哪儿去了。昨天,他突然带着几个人回来了,这几个人有的站在服装市的路口,有的蹲在摊位后面,见人就问,要西服吗?日本的。

开着车走到半道的时候,我的火也消了一大半,这小子也是一番好心,别难为他了。

我把车停在铁皮房门口,点了一根烟,四下打量,眼前全是我的摊子,伙计们忙得挥汗如雨。

我问正在跟人讲价的那五:“看见李俊海了吗?”

那五把嘴巴冲铁皮房呶了呶:“在里面‘上神’呢,谁也不敢进去,进去就骂人。”

大昌提着一把捞鱼的叉子过来了:“远哥,你怎么招应了这么个杂碎来家?刚才连你都骂了呢。”

“他骂我什么?”我苦笑一声。

“骂你不讲兄弟感情,说你在监狱的时候,没有他帮你申诉,你还在监狱里哭呢。”

“呵呵,他说的对,没有他,我到现在还在蹲监狱呢。”

“远哥,我可快要忍不住了啊,他再胡闹,我真拿鱼叉‘干’他啊。”

“那你干脆‘干’我得了,把我干挺了你就是这里的第一名了。”

大昌悻悻地走了:“这帮哥们儿跟着你拼死拼活的干,还不如个李杂碎呢。”

我想想他说的也对,金高掌握着冷藏厂,花子掌握着小湾码头,只有大昌还在这里卖鱼……难怪他有意见。

我没来由地仰天唱了一句:“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那五猛地接了一嗓子:“睁开眼吧,小心看吧,哪个愿臣虏自认!”

“杨远,你进来一下。”李俊海站在门口大声喊我,阳光下他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我甩着手进了门:“怎么了?火气很大嘛。”

李俊海砰地把门踢关了:“你是怎么办事的?刘所长又抄走了我几十件西服,他还让不让我活了?”

我说:“这不是我说了算的事情,你卖的那些东西违反规定啊。”

李俊海把胸膛都要喊破了:“少来这套,你活得倒是挺滋润,我呢?我呢?!”

我的心里一阵烦躁,嗓子也开始发颤:“你喝酒了?”

李俊海大口地往外喷气:“你想闻闻吗?没喝!”

我瞪着他看了一会,嘿嘿笑了:“没喝?那你听好了,你走吧,我管不了那么多。”

李俊海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俩眼像螃蟹那样支得老高:“你说什么?”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轻柔一点:“大哥,我说让你走。”

砰!沉重的关门声把我吓得跳了起来,心也猛然一缩。

李俊海走了,整个秋天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他似乎从我的视线里蒸发了。有时候喝多了,独自坐在阴暗的铁皮房里,看着他曾经躺过的弹簧床,我的心里难免有一丝悲伤。我与他的一些点点滴滴的往事,过电一样地掠过我近乎麻木的大脑,心会时常抽搐一下。每当想起李老爷子浑浊的目光和我那声悲怆的“爹”来,眼睛便会模糊,感觉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让花子他们去打听李俊海现在去了哪里,打听来打听去,带回来的都是这三个字——失踪了。我为那天的事儿很后悔,我觉得,他那天对我发火是因为他把我当亲兄弟对待才那样的,我不应该撵他走,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磕头的把兄弟……他现在落魄到如此地步,我不帮他谁帮他?这下倒好,亲兄弟反目成仇了。有一次,我跟胡四说了我的苦恼,胡四点着我的脑门说,看不出来,你杨远还是个侠骨柔情的人呢,不是我说你的,有心在社会上混,这种心态要不得,尤其是对李俊海这种人。

冬天来了,冷藏厂的生意好起来了,我整天忙得晕头转向,也无暇顾及李俊海的事情了。

有一天,小广突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杨远,你还真的想跟我不算完是吗?”

我莫名其妙,这小子是不是想找茬?我冷笑道:“别跟我罗嗦,想干什么你就直说。”

小广沉默了一阵,闷声说:“我提醒你,不要骚扰我,我不想在外面混了。”

我骚扰他了吗?我觉得他是在无理取闹:“小广哥,你把话说明白点儿,我听不懂。”

小广的声音变了,似乎变回了当年:“听好了,别逼我。”

听他的口气,这里面好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跟他谈谈:“你在那儿?我去找你。”

小广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砬过,听起来沙沙的:“没必要,你好自为之。”

我刚嚷了一声别挂电话,听筒里就传来了一阵静音,我摔下电话就把花子喊了进来。

花子见我脸色铁青,问我出了什么事情?

我推着他往外走:“你去打听打听陈广胜在哪里,我要见他。”

不大一会儿花子就回来了:“他好几天没去上班了,好象请了病假。”

我想让花子带人去他家里把他拖来见我,想了想又忍下了,我不想再牵扯到他家里的人。

抽了一阵闷烟,我对花子说:“这几天多留心留心小广的动向,有什么消息赶紧告诉我。”

花子很纳闷:“远哥,你没弄错吧?小广现在很老实……”

我摔了他一烟头:“闭嘴,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该打听的你少打听。”

花子讪讪地说:“我觉得咱们最好还是别惹他,老虎死了虎威还在呢。”

我拉开他,侧身挤出门去。

从那五摊上拎了两条鱼,又去大昌摊上撮了一袋子虾,我发动车就走,我要去找胡四。

胡四的小饭馆扩大了,他把旁边的一家粮店盘了下来,跟原来的饭馆连成一体,变成了一家中等档次的饭店,名字也改了,现在叫“食为天大酒店”,门口摆放着两排硕大的花篮,门头上挂着一溜红彤彤的大灯笼,喜气洋洋,像一个爆发户的庭院。没变的是,门口还支着那个汽油桶改造的炸油条的工具,那个村姑依旧在高声叫卖:“包子、馅饼、油条,胡四牌的啦!”

进门的时候,胡四正拿着个鸡毛掸子在前厅溜达,我喊了一声:“土财主,忙着呐?”

胡四连忙丢了鸡毛掸子,自我解嘲:“啥叫土财主?我这人不喜欢闲着……刚要去找你呢,你竟然自投罗网。”

“这词用得不恰当吧?什么自投罗网?”我把带来的东西丢到厨房里,回来打个哈哈。

“恰当,自投罗网的意思就是,我设了个局,让你进来钻,哈哈。”

“设的是什么局?说来听听,好的话我就钻。”

“不急,呆会儿林武来了,咱们一起商量,你先说,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坐下打开一瓶啤酒,咕咚咕咚灌了一气,抹着嘴把刚才小广打电话的事儿说了一遍。

胡四把眉头皱得像一座小山:“不会吧?前几天他还来这里跟我好一顿聊呢,他说他刚承包了他们商场里的一个装潢材料部,正准备大干一番呢……他还把你好一阵表扬,说你人很仗义,出来以后也没找他的事儿,等有机会跟你谈谈,将来交个朋友。这不都挺好的嘛,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小广那个人我知道,别人不去惹他,他是不会主动去惹别人的……怎么回事儿呢?杨远,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没找他的茬儿吧?或者你的朋友,比如金高啦,花子啦,他们也没去惹小广?”

我想了想,语气十分肯定:“绝对不会,这几个哥们儿天天跟我在一起,他们干了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四哥你不清楚我们的关系,我的这帮弟兄绝对够义气,他们是绝对不会瞒着我去干任何事情的,这一点我敢打保票。”

胡四嘬着牙花子自言自语:“那就奇怪了,难道有人故意给你们挑事儿?谁这么下作?”

我把那瓶酒一口气干了,砰地敦在桌子上:“我不管了,你跟小广熟悉,你去打听。”

胡四拿起瓶子,小心翼翼地插到身边的啤酒筐里,回头说:“交给我吧,抽空我去找他。”

“李俊海有下落了吗?”胡四还是闲不着,拿过一把芹菜放在桌子上摘。

“没有,我估计他是伤心了……”我怏怏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别不高兴啊,我怀疑这事儿跟他有关系。”

“不会吧?”说是这么说,我还是打了一个激灵,心一堵。

“难道你把他以前是怎么对待你的全忘了?”

“忘不了,可小广那么聪明的人会相信他?”

“这就需要去问问小广了,”胡四摇摇头,“小广聪明个屁,心太软。”

“哈哈,说蝴蝶蝴蝶就到,”林武像一头狗熊那样横着身子闯了进来,“刚才我跟芳子还在路上说你呢,芳子说要去市场拿你两条鱼回来炖着吃,我说,别去,蝴蝶这小子净卖假鱼,他的黄花鱼和红头鱼都是上了颜色的,虾是撒了尿的……”

我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一抹阳光里的芳子,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嫩红的阳光斜打在芳子的脸上,她的脸泛出熟透了的苹果那样圆润的光泽。

“远哥,你可真老实,”芳子抱着膀子倚在门框上,冲我直乐,“他那么损你,你也不揍他?”

“啊?他说我什么了?”我确实没听见刚才林武在说什么,傻得像我弟弟。

“他说你是个奸商呢。”芳子用眼角瞟着我,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走一步我的心紧一下,几乎要晕厥了。

林武去厨房里拿了两根黄瓜,喀嚓喀嚓地嚼:“真他妈奇怪,芳子好象看上蝴蝶了呢。”

芳子把嘴巴撅成喇叭状,大大咧咧地说:“就看上了怎么着?人家远哥多稳当?哪像你,猴子似的,是不是远哥?”

我说不出话来,脸烫得厉害,连忙点根烟掩饰自己的尴尬。

林武好象并不在意,傻笑着递给芳子一根黄瓜:“那好啊,有空我给你们拉拉皮条。”

胡四笑眯眯地转圈打量芳子:“嘿嘿,我妹妹是越来越‘拿人’了,瞧着腰儿,瞧着屁股。”

芳子推了胡四一个趔趄:“滚蛋,再这么流氓我告我姐姐去,休了你。”

胡四正色道:“休了好,休了我找你……好了,谈点儿正事吧,林武,你跟杨远说。”

说完瞥了芳子一眼。

芳子很知趣,水汪汪的大眼睛转了几圈,小鸟一样飘了出去。

林武说的事儿让我吃了一惊,拿烟的手禁不住有些哆嗦。

“如果你自己没有车,出门怎么办?”林武把满嘴的碎黄瓜吐在地上,瞪眼问我。

“骑自行车或者坐公交车呀,”我一笑,“怎么,想打我车的主意?”

“你那还叫车?”胡四边收拾着地下的黄瓜边说,“哥哥我的车可比你的气派多了。”

“别打岔,我跟杨远说,”林武继续问,“除了公交车你还坐过什么?”

我想了想:“还能再坐什么?你以为这是在香港啊,出门还坐的士?”

林武哈哈大笑:“你以为不能?四哥的车跟的士也差不到哪儿去。”

胡四瓮声瓮气地说:“是这样,我和林子俩凑钱买了两部面包车。”

我明白了,前一阵我就发现街上跑了不少小公共,车窗玻璃上写着5路、7路什么的,好象有点儿钱又急着出去办事的人才舍得坐那车,票价比大公共要贵许多,莫不是胡四也想干这一行?我笑道:“我明白了,四哥想当司机,不当厨师了。”

“他连油门在哪里都不知道,当什么司机?”林武插话说,“他也就是块当厨子的料……算了,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咱们实打实的来吧。我俩凑钱买这两辆车都好几个月了,一直让伙计们在长途站那里拉私活儿,前几个月挣了点儿银子,眼看要挣出下一辆车钱来了,车就被交管大队给查封了,老四没办法就去打点关节,这一下子把刚挣到手的那点儿钱全折腾进去了。好歹把车赎回来,还没等继续上路呢,孙朝阳就开始找麻烦了,要让老四消失……对了,你应该认识孙朝阳吧?”

我的头皮一麻,怎么不认识?那可是个大哥级的人物!记得我刚开始在社会上混的时候,在后海跟他见过一面。那天上午,牛玉文脸色蜡黄地在宿舍里喝闷酒,我问他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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