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破黑狱-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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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去问你,他说了好几句你该死了,好象要在这里收拾你,我就劝了他几句,谁知道他二话不说,直接煽了我一巴掌……”我让师傅不要说了,我说:“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没什么,这事儿我来处理。”我师傅说:“现在严打,你可千万别跟他动手,不少人因为这个都加刑了呢。”
我低着头想了好长时间,心情也稳定了不少,我告诉师傅别为我担心,我不是一个很卤莽的人。然后就对小杰说,你先回去等着,我要调查调查青面兽在这里有什么“把戏”,等我心中有数了,咱哥儿俩再行动。小杰很不情愿地回了自己的床子,临走,朝地下猛地吐了一口痰,这口痰吐得我很难受,我觉得他是在笑话我,杨远,你这个软皮蛋。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有那么一阵我很讨厌我自己,这还是我杨远吗?真正的杨远应该立马跳起来,让他尝尝刀子的滋味。我的眼前一花,仿佛有一道白光闪过,那是我的“兵器”——战争之神挥过眼前,我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皮,脖颈后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我大口呼吸着飘满机油味道的空气,大步向门口的小仓库那边走去。
“呵呵,蝴蝶,你好啊。”没等我推开门,青面兽就打开了门,他似乎知道我会来这里。
“你好,”我稳住神,冲他笑了笑,“胡四在吗?”
“他拉饭去了,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不行吗?”青面兽往里让着我。
“你能做主吗?”我的血直往头顶上涌,心跳得几乎让我站不住了。
青面兽笑得很僵硬,他似乎也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呵呵,那得看是什么事儿了。”
我的胸口堵得厉害,漠然地说:“让我进去跟你说。”
他有点得寸进尺的放肆,翻个白眼说:“你会有什么鸡巴事儿?”
我的脑子麻木着,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用脚后跟把门关上,顺势倚在了门上。我注意到,这间小小的仓库里一个人也没有,静得有点可怕。那张油忽忽的破沙发旁边竖着一根废旧床子上卸下来的丝杠,看到这根丝杠,我断定他早有准备,这根丝杠就是他想“办”我的武器。我在心里笑了一下,看来你小子还嫩了点儿,这么间小鸡窝,你抡得开这么长的家伙嘛。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这里就你自己?”他往丝杠旁边移了移:“不可以吗?”我盯着他,目光一丝不动:“你觉得呢?”跟我对视了少顷,他的目光就开始躲闪:“可以啊,咱们早就应该单独聊聊了。”我用舌头绕着牙齿舔,跟人对峙的时候,我喜欢这样,我觉得这个动作像老虎吃人前的姿势:“是吗?”我从他的目光里看出来,他的心乱了,他好象要放弃以前的打算。我可不能就这样跟你算了,我的心里很清楚地知道,今天我如果不把他干趴下,他一定会瞧不起我,得机会他会冷不丁给我来上那么一两下子的。这时候也容不得我多想,我害怕他突然袭击,那么主动权就不在我的手里了。我的动作很快,他好象还没笑出第二声来,就被我的双手扳住了下巴——噗!我就那么一扭,他当场就软在了地下。我不能让他喊出声音来,一把抓过沙发上的一个草垫子就把他的脑袋捂上了,我把全身的力量用在双手上,腾出一个膝盖猛顶他的肚子,没顶几下他就放弃了反抗,身子软成了棉花。
我像拖死狗那样把他拎到眼前,冷冷地盯着他说:“这就是我杨远的聊天方式,够了吗?”
他的嘴巴流出了鲜血,眼睛也像条死鱼那样翻白:“打不死我,我会让你好看。”
说实话,听他这么一说,我彻底的失去了理智,当时杀了他的心都有,我松开手,让他滑到地上,转身摸起了墙角的一个铸铁皮带轮,猛地举过了头顶:“我要砸死你!”我被自己已经变形的嗓音吓着了,脑子蓦然一醒,皮带轮嘭地砸在他的脑袋旁边,火星乱溅。这一次,他好象彻底感到了死亡的威胁,他哭了,哭得像唱歌:“远哥,你饶了我吧……我不敢了。”
我把他拎到沙发上坐好,打开门把头探出去看了一下,车间里机声隆隆,我们这边静得像一个荒凉的孤岛。我重新关好了门,坐在他的对面看他。我觉得他像一个皮球,刚才还一拍一蹦的欢着,转瞬就变成了一付皮囊,像是被谁猛然踩了一脚,突然瘪了。屋里的空气仿佛不流动了,窗外的一缕阳光照进来,打在满是油污的地上,像一堆没有燃烧完的灰烬。他还在哭,哭得很伤心,我怕他感染了我,让我也陪着他哭,那多划不来?我哭的时候能当着你的面吗?我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棉纱,让他擦干净了满脸鼻涕一样的泪水和嘴角上沥青般的血迹,换了一种关心的口吻说:“老钟,别这样,我不过是给你提个醒,我杨远走到那里都是狼,我是不会让你这种狗给吓着的,知道吗?”
青面兽哭得更伤心了:“我知道,我知道……远哥,我错了。”
我踹了他一脚:“别哭了,我问你,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你死我活的仇恨吗?”
青面兽止住了哭声:“没有,你跟小广的事情本来就跟我没有多大的关系。”
我抽出两根烟,一起点了,插在他嘴里一根:“就是嘛,你这不是自找的吗?本来我没打算跟你过不去。”
“别说了远哥,”青面兽激动起来,“我以为你会找我的麻烦,所以就想先给你来个下马威,谁知道……”
“算了,没意思,”我想结束了,“记着,一旦我发现你有别的想法,我就弄死你,我说到做到。”
“我明白……”青面兽使劲擦了一把脸,“远哥你还是外面的那个蝴蝶。”
“明白就好,我来问你,小广怎么样了?”
“小广上大学去了。”
“真的?”我大吃一惊,这小子还有这个能耐?
“真的,他的脑子很大,不混了,拼命地复习功课,去年考上了美术学院。”
“他还会画画?”我更加吃惊了。
“是呀,他画得好极了,好象学画的文化课不需要很高的分数……”
“我操,小广是个人物。”我颓然喘了一口粗气,心里感觉很不平衡。
“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我换了个话题。
“流氓,我打了几次架,”青面兽摇了摇头,“都是搬不上台面的事儿,唉。”
“几年?”
“五年,还剩不到三年了,”青面兽又激动起来,“远哥,这次出去我就跟着你玩儿了,别不要我。”
我笑了笑:“去你的吧,爷们儿不玩儿了,我也要考大学,跟小广弄个同学玩玩。”
青面兽好象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主儿,笑得很是天真:“嘿嘿,好,好。”
我抽了几口烟,把烟蒂扔到他的脖子里,哈哈笑道:“在这里我得跟着你玩儿,答应吗?”
青面兽边往外扒拉烟蒂边说:“没说的,没说的,大小我也是‘积委会’的人,照顾自家兄弟方便。”
这话我听着别扭,可又找不出那里不对来,只得讪笑着站起来:“别跟我玩‘二把毛’啊,我的脾气不好。”
青面兽松了一口气,语气欢快地说:“远哥,不打不成交,以后咱哥俩就是好兄弟。”
我转回头盯着他看了一阵,冲他呲个牙:“有数就行啊,好好交往着,这没错。”
前脚刚迈出门槛,就听见小无期的尖声喊叫:“不好啦,小杰跟大澜火拼啦!”
我的脑袋直接就变成了木头,心也像插了一根热得快,迅速膨胀。
第十一章 申诉成功
第十一章 申诉成功
小杰怎么这么冲动呢?你大小也得跟我商量商量再下手啊。
我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我应不应该冲上去帮他呢?
来不及多想,小无期就扑过来拉我:“快,两个人都拿着家伙呢。”
青面兽也冲了出来,他的目光很茫然:“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商量好了?”
我一下子计上心来,从背后一把将他揪了过来:“老钟,你不是说要跟着我玩儿吗?看你的了。”
青面兽的眼球像是在碗里乱转的色子,急速地翻滚:“好好,看我的……看我的。”
我推着他往人群汇合的地方跑去,我要看看青面兽的表现。
我师傅见我来了,像玩老鹰捉小鸡游戏那样来回阻挡着我,不让我冲进人群。我刚闪开他,跟我一起下队的几个伙计又上来拦我,我大喊一声——闪开!人圈散开,我看见小杰满脸是血,手里提着一个车床上的摇把子大叫着朝大澜的脑袋上抡,大澜光秃秃的脑袋裂开一条血呼啦的大口子,用一个马扎拼命抵挡左右横飞的摇把子,嘴里喊着:“来吧,都别活啦!”青面兽瞅个空挡,拦腰抱住了小杰:“别打啦,你们这是反改造行为……”我一愣,好嘛,这小子拉偏架呢,这不是明摆着让大澜得到喘息的机会,好还手的吗?我也来吧!我甩开阻止我往上冲的师傅他们,一脚踹在正要往上冲的大澜肚子上,大澜吃了一惊,倒退两步,把手扎煞成了一个上吊的姿势:“蝴蝶,你打我?”
因为刚下队的时候,大澜听说我来了,给我送了两盒烟,还跟我好一顿叙兄弟感情,末了开玩笑说,在这里他照应我,出去以后我照应他,里外都是好弟兄。我也觉得靠上这么一个人停不错的,起码人家是中队的“大值星”,跟他搞好关系没坏处,当时我还跟他聊了不少动感情的话呢,所以他万没想到我会动手打他。可是我跟小杰的关系更近一些,我们的感情不搀假,跟你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我这边还没说话,那边小杰已经把青面兽摔在了地下,一脚一脚地踢他的脑袋,青面兽双手抱着脑袋在地下打滚。大澜倒退着,脸色蜡黄,嘴里不停地念叨,没想到,真没想到,你为什么要动手打我?为什么?我一步一步地往前靠着,我想让他从心底里产生畏惧,从而主动放弃反抗,然后由他来跟政府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果然,我没走几步,大澜就沮丧地丢了手里的马扎,把身子一下子倚到了一张床子上,眼睛一闭:“愿意打,你就接着打我。”
我感觉身后突然没了动静,估计是队长来了,故意大声说:“打什么打?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大澜睁开了眼睛,他笑得很无奈:“蝴蝶,我真服你了……你厉害,你厉害。”
我继续“点憨”:“你不用解释,打人是政府不允许的,快跟我去队部。”
大澜把手举得像一个吊在树枝上的猩猩,说话都带了哭腔:“你别过来了,我跟你去队部。”
我感觉到身后有个队长站着,故意不回头,继续忽悠:“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不知道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杨远,向后转!”带工的张队在我身后大声说。
“队长,你可来了,”我装做如释重负的样子,回身给他来了个立正,“报告政府,我正在制止反改造行为。”
“好了,我都看见了,你,”张队指指我,又指指大澜、小杰、青面兽,“你、你、你,去队部。”
路上起风了,风刮起沙土,漫天飞扬,一股旋风将一片黄叶卷到天上,像一只疾飞的鸟儿。
胡四推着饭车像一个赶集的农民,咕咚咕咚地往前跑,看见我被押着走,他突然楞住了。
我放慢脚步,冲胡四苦笑了一下,胡四好象明白了,伸出两根手指打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小杰被送去了严管队;大澜和我一起在花坛边面壁;青面兽被他们中队的队长领回去了。小杰走的时候,把手腕上的“捧子”(一种自制戒具)举得像一门大炮,冲我高声嚷嚷:“哥们儿,一个月回来又是一条好汉!”
天阴了下来,风刮得更急了,沙子扑打在脸上很疼,像是有无数的小手在抽我的嘴巴子。
我知道一会儿就该下雨了,这样的天气,很容易让我想起一些关于我爹的往事来。
我妈去世以后,我爹很想念她,就把我姥姥从老家接到了我们家住着。后来我姥姥不愿意回她自己的家了,就跟我爹商量,想把户口迁到我们村。我爹说,恐怕够戗,因为我们也是外来户啊。说是这么说,我爹还是很上紧,整天往公社和姥姥的老家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家就分了一块自留地,在村西头,是很大的一块地。我爹领我去看地的时候,我高兴极了,我知道这就证明我姥姥的户口办妥了。我记得,那块地肥沃得很,有着很厚很厚的黑土,我爹在那上面种了油菜、花生、茄子、西红柿、黄瓜、辣椒什么的,收获时节漂亮极了,满眼都是色彩,黄的是油菜花,绿的是黄瓜,红的是西红柿,紫的是茄子……我都说不过来,反正是让你兴奋得想唱歌的那种五颜六色,有个词叫绚丽多彩,大概就是说我家的这块地呢。那时候,我爹经常用手推车推着我和弟弟去自留地里干活,他尤其喜欢在天上刮着微风,地里的庄稼、蔬菜,簌簌颤动的时候,带着我俩去看望他地里的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