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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括苍山恩仇记-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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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干脆尽力往前一跳,躲过了四齿儿,这才回过头来,接住二虎厮杀。本忠见二虎都上阵了,自己哪儿还按捺得住?也回头对本厚喊了声:“你快去多叫一些人来做见证,别让他们耍赖!”说完,拔出七寸钢刀来,跟脚也跳进了门去。

林炳刚和二虎交上手,一看本忠又奔自己来了,再看看来旺来喜儿还是跟傻瓜似的睁大了眼睛只是看,就大喝一声说:

“来旺来喜儿!学的本事都喂了狗啦!”

来旺来喜儿急忙从兵器架下面拣起刚才扒牛皮的那两把牛耳泼风刀来,迎了上去。一看来的是本忠,三个人都迟疑起来了。来喜儿跟本忠是磕过头的拜把子兄弟,这一节尽管林炳和林焕不知道,作为他的哥哥,来旺儿却是知道的。事到如今,哥儿俩兵刃相见,不打固然不行,真打却也不行。怎么办呢?这就只剩下假打一条路子了。三个人拿的都是短家伙,来回追逐,围着兵器架、石墩子绕圈子,跟捉迷藏似的,一边装作厮打模样,眼睛却只顾往林炳这边儿看。

本良接住林焕交手,一个使单刀,一个使扁担。论本事,林焕不是本良的对手,可林焕使的是真家伙,本良只拿一条竹扁担,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又怎么施展得开?两个人一来一往,你砍一单刀,架开去,我打一扁担,躲开了,一方面是家伙不称手,一方面也因为本良与林焕从来没有过磕碰争执,更没有红过脸,本良是个十分本份的人,恩怨分明,一时间也不想使出煞手来对付林焕,所以两人激战多时,并不见什么高低胜负。

那边儿林炳呢,可不像本良似的厮打还讲什么仁义之心,早就在等待时机要把本善置于死地。本良正和林焕杀得不可开交,忽听得本善大喝一声,接着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叫,混乱中还只当是本善使出了看家本事把林炳打倒了呢,偷眼往那边儿一看,却见倒下去的是本善,林炳正挺着宝剑奔自己杀来,吃了一惊。又见二虎和本忠不等招呼都杀进来了,这才觉着不好,卖个破绽,让林焕一刀砍过来,自己却闪在一边儿,抡圆了扁担照林焕后腰上打个正着。林焕一刀没砍着,后腰上倒吃了一扁担,一个趴虎,往前栽了个嘴啃泥,噹啷一声,一把单刀扔出去有一丈多远,躺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本良不顾林焕是死是活,扔掉扁担,一个箭步蹿过去,捡起那把单刀来,回头就奔林炳。林炳战二虎,虽然比战本善要吃力得多,不过也还游刃有余,即使不能把二虎刺倒,也不会让二虎砍着。这会儿本良手里有了一把单刀,有如猛虎添翼,杀上来双战林炳,林炳哪是他们两人的对手?院子里六个人做两堆儿厮杀,三个是假招子,好像是全武行戏曲中打出手,真刀真枪,真扎真打,可就是不挨皮肉。另三个是真拼命:旧恨新仇一齐涌上心头,每一刀下去,都想把对方捅个透心儿凉,削下对方的葫芦瓢来才解气。本良是使刀的能手,去年校场比武,林炳是领教过的;二虎的本领,林炳以前没跟他放过对,不知道,就凭刚才的三个回合,哪怕是跟程咬金一样,拢共就这三斧头呢,也实在不是好对付的。三个人你一刀,我一剑,瞅不冷地又飞来一四齿儿,走马灯似的转着圈儿厮杀。刚转了三个圈儿,林炳就已经汗流浃背,顾此失彼,只觉着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全是本良的刀光在闪,头上脚下都有二虎的四齿儿在晃,躲闪招架尚且渐渐地无能为力起来,哪里还有还手的空儿?偏偏本良的刀法又是越攻越猛,越攻越紧,上下四方,只见一道道白光,究竟那把刀在什么地方都看不清楚,又怎么个架隔法?再说,单刀的份量本来就比宝剑要重好些,本良又是个石匠,臂力特大,舞起那把刀来,像一阵风似的,只听见呼呼呼山响,当头砍下来,真有千百斤重。林炳的宝剑尽管是龙泉名产,钢火特别,刚中有柔,柔中有刚,但到底是件防身的兵器,真正厮杀起来,还比不上一把单刀得力。三个人你一刀,我一剑,瞅不冷地又飞来一四齿儿,走马灯似的转着圈儿厮杀。

林炳腹背受敌,越战越怯,剑法渐渐乱了起来。一迟疑间,本良的单刀已经到了头顶心儿,躲闪是来不及了,不得已,只好拿出全身力气举剑向上一挡,“噹啷”一声,火星儿四迸,震得林炳虎口生疼,手臂发麻,却总算把本良的刀隔开了。林炳的剑还没有收回来,一眼看见二虎的四齿儿正从半空中劈将下来,不觉慌了手脚,再举剑去架时,却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大劲头了,只听得又是“噹啷”一声,那把剑从林炳手中“嗖”地飞了出去,斜插在一丈开外的空地儿上。林炳大吃一惊,惊魂未定,又见本良的单刀明晃晃地起在空中,转眼就要劈了下来,心中自念:这番必然要死在本良手中了。趁钢刀还没有落下来的一刹那间,说时迟,那时快,林炳急中生智,趁势往后一倒,接着来一个就地十八滚,滚出了圈儿外。本良的单刀、二虎的四齿儿,先后砍了个空,碰在一起,又是“噹啷”一声。林炳手里没了家伙,不能再战,趁本良的第二刀砍来之前,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摸摸脑袋,还在脖子上长着,松了一口气儿,心里说:好险!好险!接着一个虎跳,跳出去有五六步远,一扭腰,正合着兵书上说的“动如脱兔”,真像兔子似的连蹿带蹦地往前院那边跑了。

本良和二虎见林炳败走,哪里肯舍?各举家伙,一前一后紧紧追来。林炳逃到厨房前面,回头见本良、二虎尾随急追,一时间不知道往哪儿藏哪儿躲才好。猛然间想起:前不久自己用斧头背把黄牯牛打翻在地以后,交代来旺来喜儿去放血扒皮,自己回房去把宝剑摘了下来,一把给瑞春收着,以防万一,一把放在自己手边,随时准备本良他们来干仗。想了一想,怕自己本事不济,又把新买的莲蓬枪取出来上好子弹,装进匣子里,连皮带一起围在腰间。这会儿叫人追得走投无路,不拿它试试新,看看这五十两银子买来的洋玩艺儿到底有多大神威,还等什么时候?一面想着,一面就站住了脚,回转身打腰里抽出那支湛蓝的手枪来,瞄准追在前面的本良,一搂扳机,“砰”地就是一枪。

本良正追间,忽然见林炳站住了,回转身来,还以为他在厨房门口抄到了什么家伙准备接战呢,猛可里“砰”地一声,一颗子弹“嗖”地从身旁飞了过去,吓了一跳,不由地站住了脚。本良没见过洋枪,还以为林炳打的是什么暗器,就大喊一声:“林炳,有种的你再来战三十个回合,打暗器的不算真本事!”说完,一个箭步又冲了上去。

林炳自从买回手枪来,接着就是办喜事,接团练,又怕张扬出去人人都知道了添麻烦,因此还没有好好儿地练过打靶,只在后院儿随便放过一两枪给父亲、弟弟看,打得不准,自然不在话下。林炳见一枪没打着,本良又快要挨近身来,那把明晃晃的单刀好像就要从头顶上劈下来似的,不由得也慌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来不及瞄准,举枪冲本良又开了两枪。本良猛冲上来,离林炳没有几步远了,距离近,命中率也就高,“嘡嘡”两响之后,只见本良右手一松,一把刀“噹啷”一声掉在地上,由于冲劲太大,上身往前一趴,在地上一连打了好几个滚儿。

二虎追在后面,只听见三声巨响,本良扑地就倒了,也不知道林炳使的是什么暗器,不由得心中无名火起三千丈,顾不得去看本良死活,却恨不得一四齿儿把林炳打个脑浆迸裂,嘴里大叫一声:“姓林的,不要走,照家伙!”说话间冲到林炳跟前,举起四齿儿来就要往下砸。林炳一看手枪奏了奇功,高兴得了不得,心也不跳了,气也不喘了,见二虎追上来,举枪“嘡嘡”又是两枪。二虎一个前栽,摔倒在地上,四齿儿脱手飞了出去,差点儿砸到林炳头上。本忠这边三个人听见头三声枪响,就全站住脚往林炳那边瞧,见接连打倒了本良和二虎,本忠急了,顾不得自己武艺不济,甩开来旺来喜儿,就想去跟林炳拼命。来喜儿也急了,当胸猛地推了他一把,挡住了他,低声认真地说:

“疯啦?他使的是洋枪!白去送命怎么着?快跑!”

本忠略一犹豫,扭头就向东角门跑。林炳一眼看见本忠跑了,大声喊着:“截住,别让他跑了!”说着就举枪追了上来。来喜儿怕林炳开枪,拔腿就追,正好隔在本忠和林炳中间。

本忠最后一个进门来的时候,角门是开着的,并没有关上,这会儿影绰绰地怎么好像关上了门儿?一口气跑到门前一看,糟了!林国栋的大胖娘们儿什么时候悄悄儿地走来把门关上了,还两手扠腰气呼呼地站在门前把着关,不放人出去。要是背后没有人跟脚追赶,拽开这个大胖娘们开门出去,倒是费不了多少力气;这会儿后面有人追来,要是跟她一纠缠,那就很可能跑不了了。这真叫“城墙上跑马难掉头”,除了往前走,再也没有第二条路。照本忠想,冲到她面前,把她一把拽开,拔闩开门出去,大概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没想到本忠跑到门前,刚要伸手去拽她,那胖娘们儿反倒张开两手迎了上来,不顾死活地拦腰一把将本忠抱住,嘴里还嚎丧似地“逮住了!逮住了!”没命价叫。本忠一看事情急了,也真对得起她,扭身一甩,挣开了身子,回手一攮子就顺那胖娘们儿的前心捅了进去。那胖娘们儿鬼叫一声,像一头死猪似的“咕咚”就倒了。

本忠急忙拔开门闩,跳出门去。往南一看,南边黑影中人影幢幢,大步赶来,慌忙中看不清是谁,扭头又往北跑。本忠前脚刚迈出门来,来喜儿后脚也追了出来,南北两头一看,见北边只有一个人影儿,心知是本忠,嘴里故意高声地喊:“站住!站住!”拔腿也往北边追了下去。这会儿打南边来的一伙儿人已经到了门边,领头的却是本厚。本厚一眼看见两条黑影儿一前一后往北面下去了,心里放不下,让乡亲们先进门去,自己打腰里抽出一把攮子来,跟脚也往北面追了下去。追出不到一箭之地,隐约中好像看见有个人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月光下看去像是本忠,就冒叫了一声。本忠听出是本厚的声音,就跑了过来。来喜儿也从另一棵树后面走了出来,没等本忠开口,先说:

“财主婆挨了你一刀,八成儿是活不成了。我出来的时候,林炳正抱着他娘在嚎丧呢!你哥和二虎好像都只是伤着哪儿了,我看他们都坐了起来,本良还喊了一声,叫你快跑呢!”

本厚不明就里,问本良他们怎么伤的,本忠约略说了个大概:本厚一听哥哥叫林炳刺死了,又不知本良、二虎伤势轻重,眼圈儿一红,止不住流下了泪来,对本忠说:

“我把村里出头管事的乡约、地保都叫起来了。我一咋唬,接连又响了这几枪,林村乡亲们跟着起来看热闹的也不会少。看样子,这件案子是非经官不能了结的了。咱家里我还没回去过,你快回去报信儿去吧!我去看看大哥他们的伤。”

说完,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又走回来对本忠说:

“不行,你把他娘捅死了,一会儿林炳还不带人到家里逮你去?就是官司打到县里,人是你杀的,怎么也脱不了干系。我看你就不用回家了,快到二虎家报个信儿,叫他哥哥赶紧来,你自己再找个地方藏几天再说,这里的事情,由我爹出头料理,你尽管放心。不是我怕事儿,我是想到咱们的人现躺在林家,林国栋两口子又伤一个死一个,他家眼下当团总,官面儿上人头熟,打起官司来,难保不会倒打一耙,诬赖咱们砸明火。咱们有理无钱,官司是赢的局面少,输的局面多。放你一条活路,第一是免得你公堂上受罪,第二是万一官司输了,留着你活口在,总有给大伙儿报仇的一天。你肩头的担子重的很,可千万别糟蹋了自己的身子。没工夫跟你细说了,你快走吧!”说着,两人都流下泪来。本厚一跺脚,掉头又奔林家后院儿跑去。

本厚走了,本忠拉往来喜儿的手,依依不舍地说:

“设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风头上,我只好先躲几天再说。我哥他们现在林家躺着,县太爷不来验过尸,别想放出来,还得你私下里多照应着点儿。”

来喜儿眼泪汪汪地说:

“这个你放心,只要有找在,总饿不着他们。这件事儿闹得不小,明后天就人人都知道了,你还能藏到哪里去?依我说,这左近几个村子是万万藏不得了,不如改名换姓,远走高飞,出兰溪进山烧炭也好,下处州给人帮工也好,先藏住身子了,再慢慢儿打听这边儿的消息。如果有机会遇到名师,拳脚功夫上一定要再练出几手来,这可是你回来报仇的本钱哪!”

本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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