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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括苍山恩仇记-第3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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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三儿虽然是个贼,却不是那种只认得钱不认得人的人。他听说张祖江办出这种缺德事情来,不愿做缩头乌龟,学一个“好汉子做事好汉子当”,挺身而出,主动到警察局投案,有什么事情由他一人兜着,只要求把这些无辜的女人统统释放。张祖江抓这些女人们来,为的就是钓他这条大鱼,既然大鱼已经上钩,也乐得做个“好人”,果然把她们都放了。

但是在审问谢三儿的时候,张祖江却彻底失败了。自古抓贼要赃,无赃无证,这案子怎么个问法?张祖江说他五月初五端午节夜里偷了丽水正大绸布庄呢子、绸缎各若干,谢三儿就问他要证据,并提出当夜上半夜自己在帮剧班点气灯,下半夜在某地推排九,人证齐全。张祖江说他做案的时间就在七点半到十二点之间,他反问谁能在四个多小时之内步行一百六七十里。要知道,公路已经破坏,别说是无法开汽车了,就是摩托车、自行车,也无法通行的呀。一番话,把个张祖江问得张口结舌,无话可答。这还不算,消息传了出来,地方上的绅衿特别是开有商行字号的富户们都说张祖江多事,捅了这个蚂蜂窝,本来相对平静的地面,以后可就要不平静了。

张祖江黔驴技穷,最后只好挥舞手中的权杖,第一是关住谢三儿不放,第二是三天两头严刑逼供,加上天气炎热,牢房里拥挤不堪,吃的又是馊饭,没过几天,一个金刚似的谢三儿,终于被折磨得病倒了。

我母亲对于父亲的一切活动,向来是不过问的。但是今天听说了谢三儿的故事以后,却要求父亲看在她的面上,把谢三儿保出来。她说:叔叔在世的时候,一向很疼爱她,她也很喜欢这个叔叔。既然叔叔在临终之前亲笔写明谢三儿是他的遗腹子,总不会错的。叔叔死得早,只留下这点儿骨血,咱们不看佛面看僧面,以前不知他的下落,倒也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他被关押在警察局的拘留所里,又得了重病,那就不单要赶紧去把他保出来,还要尽到做姐姐、姐夫的责任,尽力劝他一劝,要是能够劝说他回头,一者给地方上除了一害,二者也算是报答了叔叔的在天之灵。

我母亲平时很少在父亲面前要求什么,如今的要求又是合情合理的,我父亲略为沉吟了一下,就答应了。只是说:“去保他出来没有问题,只要我说句话签个字就可以。难的是要劝他回头,只怕根本办不到。他从小学偷,这行没本钱生意已经做了二十多年,别的本事又没有,你要他学好,叫他干哪一行去?”

话虽然这样说,父亲还是吃过中午饭就到警察局去把已经奄奄一息的谢三儿用一块门板抬回来了。还把当时县里最大的医院──缙云县卫生院院长丁志亮先生请到家里来给他打针急救。丁院长说:如果再耽误三个钟头,就是请了神仙来,恐怕也难救他活命了。

三、我和贼舅舅成了好朋友

我那个做贼的舅舅害的其实是中暑一类的“时症”,并不是什么大病,经丁院长打了一针,果然“妙手回春”,当时就活过来了。只是在牢房里受的酷刑太多,还需要好好儿将息一段时间。父亲也许是想实施他的开导计划,也许是接受了母亲的请求,总之是默许他暂时在我们家住着养病。不过父亲仍嫌他是个贼,第一不许他住在客房里,只让母亲在客厅旁边的走廊上用两张长凳、一块门板给他搭了个临时的板铺;第二跟我讲清楚他是个临时保释的犯人,再三关照我不许跟他多所接触。

母亲对她这个做贼的堂房弟弟倒并不十分歧视。她秉性善良,遇事往往多替别人着想。在厨房里,我就听见她跟房东太太说:她这个弟弟之所以会走到那条路上去,责任完全在她父亲。如果他一生下来,就按照他父亲遗嘱上说的那样去把他抱回来抚养,大不了多给那个姓谢的女人几个钱,孩子长大以后,总不至于走到贼道上去的。也许算是她代父忏悔吧,她十分尽心地伺候这个病伤的弟弟:把水烧开之后又晾凉,小心地帮他擦洗了伤口,上了药,又把我父亲的旧衣服找出来,里里外外地都给他换上;还特地到菜市场去买来一只肥母鸡,用三七、肉桂炖了,  给他补养身子。

对于我母亲的所作所为,谢三儿似乎看得都很平常。给他吃的他就吃,给他穿的他就穿,从来没有说过一个“谢”字;对于我父亲把他从拘留所里保出来又请医生诊治,也没有什么感恩戴德的表示,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似的。

开头一两天,我对于家里养着这么一个贼很不以为然。缙云县地方小,谁家里两口子吵架,都可以作为新闻传遍了整个县城,如今我家里住着个出名的大贼王,还不成了特大新闻?每天我去上学,都有同学围着我问长问短,甚至连老师也来问我一些关于谢三儿的传闻,倒好像我是谢三儿问题的权威,对谢三儿的身世了如指掌似的。后来,老师和同学们见我对谢三儿的事情知之甚少,反过来倒跟我说了许多有关他的故事。这一来,倒使得我对这个人们称之为“侠盗”、“义贼”的舅舅产生了神秘感和好奇感,很想往深里一探究竟了。

头两天,谢三儿的身体还没有复原,每日三餐,都是我母亲用一个托盘装着饭菜端到他的板铺上让他靠着枕头慢慢儿吃的。过了两天,他已经能够行动了。但是我父亲仍叫我母亲端饭给他吃。我知道,这是父亲不愿意跟一个贼在同一张桌子上就餐的意思。这时候,我就主动地把端饭这件事情揽了过来:开饭之前,拿两个盘子把每种菜都拨一些,连同一大碗米饭一起端到他面前,还故意找一些话来跟他聊。那一年,我已经九岁了,第一篇“文章”已经在县报上发表,小学也即将毕业,加上我的个子从小就比同龄人高,看上去很像个小大人儿,所以他也并不把我完全当小孩子看待。每逢我提出什么问题,他总是很认真地答复。

有一次我把饭菜送去,故意轻轻地叫了一声:“舅舅,吃饭了。”我看见他眼眶里噙着一包泪水,声音颤抖地问我:“你不觉得有一个做贼的舅舅倒你家的门风么?”我毫不迟疑地回答:“他们都说你是个‘劫富济贫’的‘侠盗’呢!侠盗嘛,当然是好人啰,有什么倒牌子的?”没想到我这句话倒刺痛了他,只见他回过脸去,声音哽咽地说:“别听他们的,侠盗,我还不配,舅舅真的不配呀!”

第三天,我给他送饭去的时候,他悄悄儿地问我有没有私房钱。我还以为他的赌瘾又发作了,想问我借钱去赌博,就很不高兴地回答他:“我有的是压岁钱,多了不敢说,十块二十块的还拿得出来。不过你想拿它去做赌本儿,那可没门儿!”他笑了笑,轻轻地说:“我现在连路都还走不动呢,上哪儿赌去呀?再说,就是我身体好了,你爸爸能放我出去么?你放心,第一我不会问你要钱去赌博;第二我也用不着那么多钱,有一两块钱就满够了。告诉你,我这是拿钱去买药。医院里的那些药,治不好病,也吃不死人,根本就没用。我有一张专治跌打损伤的秘方,是从师傅那里传下来的,特别灵验,一吃就好。只是想偷我这张方子的人很多,你出去买药,千万不要说是给我买的。好在你是个孩子,人家不会注意你的。不过也还是小心点儿的好。这样吧,咱们县城里,不是一共有三家药铺吗?你拿纸来,我开三张假方子,你到每一家药铺里去给我抓一副药,拿回来,  我把该用的挑出来,  凑在一起,就全了。你说,这件事情,你能帮我办到么?”

我没有因他的“贼心眼儿”起反感,却像大人似的点了点头,叫他尽管放心,一定替他办妥。他又再三嘱咐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这才在我拿给他的三张纸上各开了几味药名。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分别到鹤松堂、问松堂、春寿堂三家药店把药配齐了,拿回来悄悄儿递给他。他什么时候吃的药,又是怎么吃的,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我把药给他以后,他的身体很快就健壮起来。可见他的这张方子确实非常灵验,很不寻常。

由于我帮他秘密地办成了一件大事,他对我的信任与日俱增。趁他高兴,我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向他打听起贼道里的秘密来。第一件事,就是问他这张灵验药方的来历。他果然并不拒绝,向我敞开了他们贼道中的一件小小的秘密。

原来,当时官府里对于盗贼的判刑,是很轻的。抓住了盗窃犯,严刑拷打,无非为了追赃。如果退出了赃物,不过关上两三个月就放了。就是退不出赃物的奇書网,顶多也不过关上半年,写一张甘结,还是一放完事。所以当时当地凡是失主自己抓住了贼,大都不送官府,而是动用私刑追赃,动用私刑泄愤。动用的私刑,也是无奇不有,残酷之极:轻的是把窃贼的两手别到背后去,用细麻绳蘸油绑住两个大拇指,接上一根粗麻绳,脸朝下倒吊在树杈或者房梁上,当地土话叫做“飞”,也叫“鸭子凫水”,有时候还要拿一扇磨盘来挂在窃贼的脖子上,然后用带刺儿的荆棘打一下问一声,非得把多年以前丢失的东西都问出来不放人;狠点儿的,用铁丝穿过锁骨吊起来打;实在追不出赃物来,狠心的失主还会把窃贼脚后跟上面的那条筋割断,让他一辈子别想再站起来走路。──鲁迅先生笔下的那个“孔乙己”,大概就是这种私刑的牺牲品。在当时,凡是做贼的,首先必须具备一副不怕打的“硬骨头”,才可以出来“替天行道”(当地有“贼骨头不怕打”的说法,就是据此而来)。不怕打的保证,一是练成“挺刑”的气功,二是有一张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方;而这两项法宝,又都是秘不传人的,只有真正拜过师傅、学过“手艺”的贼门弟子才能得到。临时客串的窃贼,一旦被抓,那就只好“活受”了。

谢三儿从小拜师“学艺”,这两宗法宝当然都是得到的。据他说,他的这张方子,不要说是皮肉之伤了,就是割断了脚筋、砸断了骨头,也能完全治好,照样飞檐走壁。做贼之所以还要拜师傅,除了“学艺”之外,主要就是为了得到这两宗法宝。对一个职业窃贼来说,行窃的技巧虽然十分重要,但却比较简单,根本用不着学三年零一节时间;行窃的时候,主要是靠胆子大,也就是通常所谓的“贼胆”。但是任何一个技艺高超的窃贼,却都免不了有失风的时候,这就非得拥有这两项法宝不可了。拜师学偷,给师傅磕三个头,给祖师爷时迁磕三个头,还要老老实实地帮师傅偷三年多,所期望得到的,无非是这两项法宝而已。

手艺人的规矩,拜了师傅,只跟师傅三年零一节,师傅就要把看家本事教给徒弟,让他出师,自己独立去闯江湖了。只有学偷这一行另有规矩:出师的时间并不固定,学满了三年,软硬功夫都学扎实了,师傅就告诉徒弟:他的那张治伤秘方,藏在某一处所或某一范围之内,只要徒弟能偷到手,才能“正式”出师;要是偷不到手呢,只能怪自己本事没有学到家,对不起,那就老老实实地接着帮师傅去偷吧。

谢三儿是个出名的机灵鬼儿,但是任凭他怎么机灵,竟然就没能把师傅的那张秘方偷到手。学艺三年期满,别的本事都学得差不多了,完全有资格出山“替天行道”了,于是师傅告诉他:那张秘方,就藏在他睡的房间里,叫他自己去找。找到了,尽管远走高飞;找不到,那就是本事还不到家,再学两年吧。

他的房间,不过方丈之地,一床一桌之外,家具不多。再说,按照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作为“毕业考试”的这张卷子,还必须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绝不许锁在箱子里柜子里的。把秘方放在徒弟的房间里,这不等于已经把方子传给他了么?做贼的讲究“眼明手快”,什么东西一经“贼眼”过目,就没个跑的了。要是连这样简单的试题都考不出,往后还怎么行窃?可是谢三儿找遍了自己的的房间,居然踪影皆无。眼看着半年又将过去,再要找不到,出不了师不要说起,消息传了出去,“笨贼”的雅号,可就要送来给他了。

谢三儿绞尽了脑汁,翻遍了床上桌下,就是找不到这张三寸见方的纸条儿。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去求师娘,要她指点一个更小点儿的范围或方向。师娘正在厨房里做饭,见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徒弟居然这样没有眼色,不禁觉得好笑,就用嘴向房间里一努说:“喏,不是就在那里吗?”

谢三儿顺着师娘努嘴的方向一看,厨房与房间之间隔着一道门,门的那边,只能看见一张床。也就是说:师傅的这张秘方,藏在床上是一准无疑的了。但就是这么一张长不过六尺、宽不过四尺五的床,自己天天晚上要在上面躺七八个钟头,怎么竟会视而不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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