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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括苍山恩仇记-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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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帐!你说林国梁跟林团总是本家,向着他说话,本县没有怪罪你。这张牛皮,却是验完尸的当天本县派人到壶镇街上玉记作坊里去起出来的,难道说,本县正堂也跟林团总是本家,也向着他不成?看你说话东拉西扯的,又拿不出一点儿真凭实据来,分明是个一贯为非作歹的刁民。今天在本县大堂之上,居然还敢放刁耍赖,想来不动大刑,你是不肯实招的。来呀!大关①伺候!”

……………………

①  大关──指夹棍,在大堂上叫大关,俗称三根木。

只听“咣啷”一声,三根无情木扔到了本良的面前。木棍上血迹斑斑,不知道有多少个跟本良一样的安善良民在县太爷一怒之下夹破了皮肉,最后挺刑不过,屈打成招,成了没有抢过人的“土匪”、没有偷过东西的“盗贼”。这个时候,本良方才意识到:金太爷确实已经被林炳所收买,完完全全站到林炳的一边儿,替林炳说话,为林炳开脱,正在找碴儿编派吴石宕人莫须有的罪名。本良也意识到:一场难以想象的刑讯,眼看是躲不过脱不开的了。眼前的这三根木棍儿,只不过是开始,更新奇更难熬的刑具,还不知道有多少。在刑具面前,难道就可以自认杀人自认作贼吗?不能,绝对不能!今天哪怕是死在刑具之下,也不能给吴石宕人丢脸!再说,金太爷的用意不过是想用刑具撬开自己的嘴,想把吴石宕人打成群匪。就是自己大包大揽,什么都承认下来,不单救不了大伙儿,反而会把大伙儿给断送了。这样看来,今天的对策只有一个字:“挺!”能挺过来,就挺过来;挺不过来,不还有一个死字么?继而又一想:不对,自己决定进城来打官司,并不是为来熬刑、送死的。金太爷既然不许自己跟林炳对簿公堂,难道就乖乖儿地任人摆布,单去那挨打的角色,连一下也不回击么?不能,绝对不能!就是在非刑拷打之下,也不能忘了跟林炳讲理!金太爷护着他,就连金太爷一起揭!对!当着堂上堂下的吏役皂隶们揭他的烂疮疤,揭他的痛处,把他见不得人的真相揭出来……

本良正在想得入神,金太爷在座上见他眼瞪着三根无情木愣神儿,还以为他没有上刑就已经吓傻了,随即又装出一副假仁假义的面孔来,用比较缓和的口气说:

“吴本良!本县听说你跟林团总还是一师所传的师兄弟,虽说还在草莽之中,却也不失为当世的一位英雄豪杰。英雄嘛,就得有个英雄的样子。江湖上常说的:好汉做事好汉当嘛!事情既然做出来了,就该挺起胸脯子来承担,有什么可怕的?识事务者才是俊杰,本县大堂上的诸般刑法,就是专治那推三阻四百般狡赖的刁民的。痛痛快快地自己说了,又何必叫皮肉受苦呢?我看你是个聪明人,今天才劝你几句。有道是:好马一鞭,君子一言;听与不听,随你自己,可不要想错了心思,打错了主意。你要是个好汉呢,赶紧把你怎么定计,伙同兄弟多人,指牛讹诈,夜人林宅,企图抢劫还是绑票,后来又怎么杀的人,怎么格斗负伤等等一应细节,统统如实招供上来。本县看在你是一筹好汉的份儿上,笔下超生,倒许替你开脱开脱;你要是执迷不悟,本县说话向来只说一次,说出来的,就得算数,可别怪我事先没有跟你说清楚。”说着,居然露出一丝儿微笑,活像虎狼要吃人之前的龇牙咆哮一般,令人寒心,也令人恶心。

对于金太爷的“公正”和“好心”,仅仅在早一会儿工夫之前,本良对他多少还有点儿相信,并把自己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信任上。来旺儿的下堂,花牛皮的出现,说明了这种希望的落空,幻想的破灭。事态的发展,站在本良对面的,已经不单单是一个林炳了。一千六百两银子买动了官府,于是乎站在本良面前跟吴石宕人作对的,一下子增加了几十人以至上百人。这些人并不是赤手空拳的,他们有刀枪,有刑具,有印把子,他们有权要打就打,要杀就杀,连一点儿折扣还价都没有。这时候,本良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彻头彻尾地错了。错就错在只看到跟自己作对的,不过是林炳一个人,充其量再加上他的兄弟和族人,而没有看到他能够跟官府勾结起来,利用朝廷的王法,公开地、合法地、令人无法还手地整治自己。这时候,本良才想起刘教师经常说起的话儿来:“敌强我弱,势力悬殊,善战者不战,以避其锋,而以奇计智取,出奇以制胜。也就是孙子兵法上所说的‘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眼前的这位县太爷,一会儿猫脸儿一会儿狗脸儿地软硬兼施,一方面表明他比林炳更奸诈、更凶狠,一方面也表明他心中有鬼,外强中干,不管他带上了什么样的面具,是面目狰狞的凶神恶煞也好,还是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也好,目的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诈出自己的口供来,才好开一张发货票,把自己的脑袋发奉购货人林团总。

认清了金太爷的这颗豺狼之心,本良不由得气往上冲,要不是在大堂上,一把抓下这个赃官来,摔他个狗吃屎,不就跟抓一只小鸡子一样吗?不过那么一来,杀头的罪名不用招供就能成立,反倒成全了这个狗赃官了。看起来,今天既然已经走错了路,撞进阴曹地府里面来了,生死存亡,也就不得不置于度外,要紧的倒是不能白饶了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面前哪怕放着刀山油锅,不单不能按照他的心思招供,还得当堂揭他的底儿,就是死了,也落一个死得清白。主意定了,陡地挺直了腰,提起左脚,变成了单腿而脆,半侧着身子,一手指着那块戒石,不慌不忙地说:

“这戒石上的十六个字,正对大堂,天天跟你照面儿,总不会一下子忘了个干干净净吧?你当县太爷的,拿的是皇上的俸禄,吃的是百姓的粮食,民脂民膏养活着你,不说尽忠报国,总也得为老百姓办点儿事儿,才对得起你嘴里吃的、身上穿的吧?像你这样,收下林炳一千六百两银子,就把我的性命卖给他了。实际上,你出卖的是你自己的良心,你自己的灵魂;你出卖的是朝廷的王法,是天地的正气!你的所作所为,不单为国法所不许,也为天地所不容!张开眼睛,看看戒石上的这几个字吧:‘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你要是还有一点点儿天理良心的话,我奉劝你几句:及早革面洗心,交出赃银,放下屠刀,秉公断案;要是一意孤行,离你的末日也就不远了。我吴本良行得正站得直,一生没有拿过不花力气的钱,要想叫我供认谋财害命,好比井里捞月亮,灯草架大桥,你也不必白费这番心机了。”

本良的每一句话,都像锋利的匕首,直刺金太爷的黑心。一生中,除了在御书房侍读那几年听皇上用这种口吻训斥过他之外,连父母师长都没有这样说过他,难怪他一时间蒙头转向,傻了呆了似的,只是瞪直了眼睛,连拍惊堂木都忘了。两旁的文案书办皂隶衙役们,自进公门以来,只见过县太爷拍桌子动肝火儿的,哪儿见过受审的训起县太爷来的事儿?只为不见县太爷发话,底下人不敢擅自动手,仅是半喝半唱地喊了一个低沉的堂威,算是替金太爷撑腰打气。

在衙设们的叱喝声中,金太爷这才醒过茬儿来,感到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损伤,一般无名邪儿蓦地从丹田里升起,上冲泥丸宫,脸皮一下子变得铁青铁青,伸手一把抓住了红头签筒,就想往出掣签儿①。继而转念一想:本良能说出赃银一千六百两这个数目来,尽管比自己实际所得多一百银子,但数目相去不远,看起来,李联升父子办的这件机密大事,并不绝对机密,指不定有多少把柄已经落到吴本良手中去了。吴本良现在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这会儿自己要是发作起来,公堂上现有的这几件官刑不但不能叫他供认出什么来,反而保不齐又会当着众人抖落出更多不中听的言语,到那时候,再要想遮遮盖盖可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儿了。金太爷到底不愧是从皇帝身边来的人,真是经得多,见得广,伸向签筒去的手,突然又缩了回来,代之而起的却是一阵纵声狂笑,避开了本良直勾勾紧逼的视线,眼看着旁边的书吏衙役们发话说:

……………………

①  公堂上设两个签筒,绿头签是传唤与案件有关人员用的,红头签是打屁股用的,一根签打五下。

“这个人痰迷心窍,得了惊厥了,满口里说的都是胡话。带下去暂且寄监,给他一瓢凉水,叫他清醒清醒,回头再来问他!”

两名近身的衙役马上明白了太爷的心思,一齐蹿了过来,不由分说,把本良架下堂去,关进羁押犯人的单身牢房里去了。

金太爷受到了本良沉重的一击,惊魂未定,好像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经被吴石宕人所洞察,每一个吴石宕人上堂来,都是专为揭露自己的隐私似的。加上早衙至此,天已响午,烟瘾已经发作了,眼泪鼻涕一齐往外流。为此,干脆吩咐把吴石宕人暂且全部看管起来,听候明天早衙过堂再审。

三声退堂鼓响,金太爷转身从屏风后面退入内衙,一边过瘾,一边跟鬼话夫人商量对策去了。

第三十四回

三生有幸,翠花儿心许林团总

一箭双雕,李梅生计害雷铜锤

林炳过完堂下来,又到门上跟那个门斗鬼鬼祟祟地嘀咕了好一阵子,这才兴冲冲地从衙门出来,喜形于色。

头堂官司,尽管没有判处吴本良一个斩立决,但是把吴石宕人统统押了起来,上风官司,就算有了端倪,一千六百两银子,也算有了效应了。

一行人回到客栈,林炳叫来旺儿先把一个重甸甸的包袱给门斗送去,回头再到五昧和菜馆去点了八个应时现成的好菜,装成两个提盒儿,着一个小堂倌挑了回来。叔侄兄弟三人开怀小酌,来旺儿在一旁伺候着。

席间,林国梁一再夸耀自己眼明手快,踏勘现场的时候,发觉牛栏内外的灯笼、石锁有问题,当时就悄悄儿地藏过了,总算没有把真凭实据叫吴石宕人抓在手里,单凭他空口说白话,谁也不会理他。林炳则夸耀自己的神机妙算,判定县太爷一定要派人到玉记鞣皮子作坊去起牛皮,事先请吕久湘出面拿银子买通了作坊老板、偷天换日,找来一张花牛皮顶替了那张黄牛皮,一口咬定这就是林家送来的原物。办事的衙役也是花钱买通了的,一场戏法,变得天衣无缝,不露痕迹。林焕则极口夸奖来旺儿是个好样儿的,咬得住牙,口供前后一致,没有露出破绽。为此,特地亲自斟了一盅酒,撕下一只鸡腿来,奖赏这位忠心的义仆。来旺儿惊魂未定,忽然间又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恩赏,受宠若惊之余,心里更加忐忑不安起来,只好谢了赏告了罪,一手抚摸着脑门儿上磕出来的大包儿,一手端着酒杯,站着一饮而尽,这才接过那只鸡腿来,闪到一边儿啃去了。心里兀自在庆幸:多亏刚才在大堂上没有把实情说出来,不然的话,这顿中午饭上哪儿去吃都还不知道呢。

三个人吃过了中午饭,来旺儿这才坐下来打扫了残汤剩水,收拾起杯盘碗筷,又忙着去茶房提水沏茶。林炳说:下午反正不过堂,闲着也是闲着,林国梁和林焕又都没有见过李联升父子,不如趁此机会一起去走走。就吩咐不用沏茶了,留来旺儿在栈房里看家,自己领着堂叔和弟弟,在就近的南货店里买了四色拜年的礼品,安步当车地踱到后街来。一者是给他们引见引见;二者也为头堂过完了,情形怎么样,下一堂又该怎么着,正想找李家父子请教请教;三者自从上次见了李梅生的娘子翠花儿以后,丽影娇容,时刻在脑海中浮现,尽管眼下一脑门儿官司,一亲芳泽的渴念依旧时时袭来,难得有这样半天闲工夫,不趁此机会前去一见,更待何时?

到了后街李家,林炳是走熟了的门路,不用通报,带着叔弟二人径直穿堂入室,向书房走去。

书房里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林炳正要声唤,跟里间相通的白布门帘儿一掀,走出一个人来,正是翠花儿。鸭蛋脸儿上淡淡施一层脂粉,乌黑的两鬓簪一朵浅红的绒花,里面穿一件十样锦的紧身丝棉袄儿,外面罩着家常穿的雨过天青罩衫儿,干净利索,朴素大方,而又婀娜多姿,美而不艳,还把她身上能够显露出来的丰满和苗条,恰到好处地统统显露了出来。真叫做淡装素裹,衣锦尚絅①,丽质天生,不同凡响。只见她一面步履轻盈地飘出来,一面手里还拿着一个没有做完的槟榔荷包儿。一见是林炳带着两个不认识的陌主人径直进屋来了,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顺手把荷包儿住茶几上一摆,未语先带笑,娇滴滴地叫了一声:

……………………

①  衣锦尚絅(jiǒn ɡ窘)──穿着花衣服,外面罩着罩衫。絅是罩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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