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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补天裂-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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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每每为之激动不已,或击节赞赏,或扼腕太息,但统统不过书生意气、纸上谈兵而已,何从应用于实际?及至去年与谭嗣同夜访袁世凯,欲举兵勤王、锢后杀禄,也仅仅凭空设想,终未能变为现实,只落得一败涂地!如今国事衰微,朝廷面对列强的瓜分豆剖,全无还手之力,言战色变,而在远离京城的天涯海角,这些荷锄农夫却敢于举起反抗侵略的义旗,使易君恕看到了中华民族尚未混灭的希望,在穷途末路意外地找到了一试身手的用武之地,也不负此生是男儿!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邓伯雄的书房里仍然灯盏通明,两人对着地图,切磋战法,往往通宵达旦。 

这一日午后,用过午饭,回到书房,邓伯雄拿出一纸文稿,对他说:“君恕兄,这是我刚刚草拟的一份《告乡民书》,请你过目,浅陋之处,还望斧正!” 
易君恕接过来,读了一遍,说:“贤弟过谦了!此文写得大义凛然,气势磅礴,颇有骆宾王《为徐敬业讨武曌檄》之遗风!不过,依我之见,这篇檄文既然是为了普告乡民,文辞倒不必如此典雅,而应力求明白晓畅,使得稍稍识字的农工商贾都看得懂,老幼妇孺,口口相传,方能收到唤起民众、鼓舞斗志之效!” 

“啊,兄长所见极是,是我疏忽了!”邓伯雄恍然大悟,“那么就请兄长重写一篇,如何?” 
“其实我也从未写过白话诗文,暂且试试看。”易君恕道,于是展纸磨墨,提笔想了片刻,写道: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c O m'

中华自古文明国,礼义之邦五千年。 
谍料近世风云变,海外开来鸦片船。 
毒雾妖氛染净土,英夷寻衅起烽烟。 
一战割我香港岛,二战夺我九龙滩。 
得陇望蜀蛇吞象,再谋拓界占新安。 
此地是我先民地,此山是我祖家山。 
新安百姓不受辱,不怕洋鬼洋枪洋炮铁甲船。 
你出力,我出钱,你拿锄,我拿镰。 
大刀长矛揭竿起,十万旌旗斩楼兰。 
雪我国耻抒正气,保我河山保我权! 
男儿生死泰山重,拚将热血染红棉! 

邓伯雄在一旁看他写毕,读了两遍,朗朗上口,说道:“好!想不到顺天府举人写出了这样通俗而又动人的文字,抒发百姓心声,多谢兄长了。这首歌就叫它《抗英保土歌》吧,我拿去请人雕版翻刻,印它千万张,传遍新安大地!” 

两人正谈说间,龙仔匆匆走了进来,叫声:“少爷,易先生!” 
易君恕和邓伯雄抬起头来,见龙仔身后还跟着进来一个女子,竟是林若翰府上的女仆阿惠。 
“阿惠!”易君恕一愣,“你怎么来了?” 
“易先生,邓少爷!”阿惠向他们行了礼,说道,“先生出来的时间久了,牧师和小姐不放心。牧师要宽叔来请先生回去,小姐说,让阿惠去吧,阿惠过年都没回家,正好借这个机会回去看看。” 

“噢……”易君恕答应了一声,眼前浮现出香港花园道松林径的那座翰园,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去年秋天,他在腥风血雨、刀光剑影之中死里逃生,林若翰对他有再造之恩,翰园是他危难之中的藏身之地,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他也不能忘怀。然而,正是在那里,他认识了香港,真切地感受到了身处“故国山水,异邦城阈”的屈辱、压抑、孤独和愤懑。他感激林若翰的收留和庇护,却又时时想摆脱他,渴望着回到自己的同胞中间,挺起胸膛来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而不必总是察看着洋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自己的每一句话,常常言不及义,欲说还休。在那座翰园,他和素昧平生的倚阑小姐相处了数月之久,经历了风风雨雨,亲眼看见了这个孤僻、高傲的女孩子人生的大起大落、翻天覆地,他们之间从彼此的冷漠、隔阂到沟通、理解,并且在不知不觉之中建立了类似师生又仿佛朋友的真诚友谊。半个月前,当他像飞出牢笼一样迫不及待地离开香港前来锦田的时候,从倚阑的神情和话语,他已经隐约感到她难以表述的依恋之情;今天看到她派来的使者阿惠,自己也怦然心动,唤起了好似久别故友的缕缕思念…… 

“阿惠,翰翁和倚阑小姐近来都好吗?”他问。 
“小姐还是每天读书写字,温习先生教给她的功课,”阿惠说,“牧师倒是比以前忙得多了。他们都很挂念先生,一再嘱咐我,请你赶快回去!” 
“嗯?”易君恕又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我倒也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阿惠寻思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哦,我走得急,差点忘了,牧师还让我给你带来一封信呢!” 
“信?”易君恕急切地说,“快拿给我看!” 
阿惠从上衣大襟里掏出了那个折起来的信封。易君恕迫不及待地接过去,展开信封,上面竟空无一字。心里纳闷儿,便急急地打开来,抽出信纸,只见那张白纸上仅仅写了四个字:“请速返港。”也无上下落款,但一望而知,那用鹅管笔书写的汉字出自翰翁之手。这封信如此简略,显然是在阿惠临行之前,林若翰才匆匆写就的,但他为什么这样急迫呢,以至于连书信格式都不顾了,这在一位“汉学家”来说,是难以理喻的。 

一定是出了什么急事!这个念头在易君恕的脑际闪现,便不能心安了。 
“伯雄,看来,我必须马上回香港去!” 
“君恕兄,”邓伯雄两道浓眉紧锁,神色悒郁地看着他,“不瞒你说,我把你请来,就没有打算再送你回去!割让香港是中国至今尚未雪洗的耻辱,每当我跨过海峡踏上那片土地,就感到痛心疾首,兄长恐怕也是如此吧?你刚才写的这首《抗英保上歌》说得再明白不过了:‘雪我国耻抒正气,保我河山保我权!’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为了不让新安也沦为香港那样的命运!现在,这件大事刚刚开头,你怎么能走呢?” 

“是啊,自从来到锦田,我感到就像回到自己的家,香港那个地方,也真是不想回去了!可是,翰翁如此急迫地催我返港,料定必有大事,他可不仅仅是一个传经布道的牧师啊,现在正在协助骆克,准备接管新安县……” 

“嗯!”邓伯雄沉吟道,“既然如此,兄长不妨去看一看再说……” 
易君恕看看窗外,太阳已经偏到西南,便向邓伯雄、文心瑜夫妇辞行,赶早上路。 
邓伯雄吩咐备轿,并且派龙仔护送易先生。龙仔在腰间藏好了匕首,让轿夫带着准备回来赶夜路的火水灯和干粮,立即登程。 
邓伯雄陪着易君恕出了吉庆围,一直送到路口,两人才拱手而别。 
“兄长一路上多加保重,我等着你回来!” 
“伯雄放心,如果没有什么变故,我很快就返回锦田!” 
易君恕上了轿子,由龙仔护送,沿着来时路线,往东南而去。回头望着清清的锦田河和巍然矗立的吉庆围,觉得像是离家远行。半个月的时间,他对这里的锦绣山水和纯朴乡民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无家可归的天涯游子在这里找到了第二故乡,当然还要回来的! 

轿子进入邻近锦田的八乡,过了上村石头围,乡间土路分了岔,一条往东,沿林村谷通往粉岭、大埔方向;一条往南,经石岗村通往翻越大帽山的山路。 
“易先生,”阿惠说,“我不能再送你了,就从这里去大埔,回家看看阿妈和我的兄弟,明天再回香港。” 
“阿惠,你好久没有回家,何必这么匆忙?不妨多住几日,翰翁和小姐那里,由我去说,”易君恕说,想到阿惠即将和寡母幼弟团聚,心中又生出一番感慨,便从身上取出几枚港币,递了过去,“这点钱虽然不多……” 

“哦,不,先生,”阿惠惶然说,“有先生的一句话,阿惠就感激不尽了,怎么敢要你的钱?先生出门在外,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们家里再难,总还是本乡本土,再想办法吧……”说着,忍不住喉咙哽咽了。 

“拿着吧,阿惠,虽然杯水车薪,也聊胜于无,”易君恕执意说,“不然,我于心不安!” 
“多谢先生!”阿惠也就不好再推辞,便伸开两手,接过了那一把叮当作响的港币,两眼涌出了泪花。 
他们就此分手,阿惠伫立路口,目送着那顶轿子载着易先生迤逦南去,匆匆奔往香港的方向。 

霍达……》
补天裂……》

第十二章 山雨欲来

夕阳衔山,晚霞映红了零丁洋,港岛笼罩在苍茫暮霭之中。 
翰园的镂花铁门里,阿宽站在门房前,眺望着松林径方向。小楼前的草坪上,倚阑拖着曳地长裙,手里捧着一本书,独自缓缓地踱步,而心思却全然不在书上,盼望着易先生早些归来。从元宵前夕易先生离开翰园,到现在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她已经觉得太久太久,仿佛过了一年。每天早晨,她走进餐厅,只有dad和她共进早餐,易先生的座位空着,她便觉得食而无味。饭后上楼走进书房,也看不到易先生那熟悉的身影,听不到他那琅琅的诵读声,只好把他过去教过的诗篇,读了又读,写了又写。夜晚,她常常失眠,一个人走下楼来,披着月光在院子里独自徘徊,抬头望望易先生的窗口,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他夜读的灯光,心中无限凄凉。家里不是还有dad吗?不是还有宽叔吗?有他们关心她、疼爱她、难道还不够吗?不,没有人能代替易先生,dad不能,宽叔也不能,他们给予倚阑的是慈父般的爱,而父爱并不是一切,家里少了一位易先生,好像变得空空荡荡,倚阑的心就像飘浮在空中,没有了依托,寂寞难耐。十八岁的少女有生以来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感,她感到自己已经离不开易先生了…… 

“小姐,有一顶轿子上山来了,”阿宽一边打开大门,一边对倚阑说,“你看看,那是不是易先生啊?” 
“噢?”倚阑的遐思漫想被打断了,她急忙扯起裙据,迫不及待地跑出院子,朝松林径上望去,“那个走在轿子旁边的人……好像是龙仔?” 
轿子越来越近,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龙仔在旁边带路,没有错,是易先生回来了! 
“易先生!”倚阑兴奋地扬起手,大声叫起来。 
“小姐!宽叔!”龙仔也向他们挥着手,亲切地招呼着。 
轿子终于来到了门前,还没等轿夫停稳,倚阑已经迎上前去:“先生,你可回来了!” 
“倚阑小姐!”易君恕轻轻地叫了一声,跨下轿来,问道,“这些日子,你……好吗?” 
“我不好……”倚阑几乎要哭出来,如果不是旁边还有宽叔、龙仔和轿夫,她也许会不顾一切地扑过去,伏在易先生的肩头痛哭一场!但是,现在怎么能那样做呢?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她还是忍住了。 

“小姐是不放心易先生,”阿宽在旁边说,“既然先生平安回来,就好了!快请进去吧,到家里慢慢地再谈!” 
大家进了院子,阿宽让龙仔和轿夫到门房休息,和倚阑一起陪着易君恕进了客厅。 
“怎么,翰翁不在家?”易君恕问道。 
“他有事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倚阑淡淡地说。她现在不希望易先生谈这些,心里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旁边有宽叔在,又不便说。 
易君恕接过阿宽递过来的茶,又问:“翰翁这么急着催我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说着,从身上拿出那封信,递给倚阑,“你看……” 
倚阑看着那张只写着“请速返港”四个大字的信纸,说:“噢,我明白他的意思,听说那边不大安宁,他是怕你出事!” 
易君恕的心里“咚”地一声,翰翁是担心他出什么“事”? 
“先生,我也为你担心!”倚阑抬起两眼看着他,那神色颜为紧张,“广东派了个叫王存善的人来谈判,dad到码头接他去了,港府马上就要接管新租借地,你怎么还能留在那里?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易君恕猛地一震:噢,英国人要动手了! 
这时,龙仔已经喝足了茶水,从门房走过来,说:“易先生,林小姐,天不早了,我们回去要赶夜路呢!” 
“龙仔,你等一等,”易君恕说,“我还有件事托你办……” 
说完,他匆匆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锁上房门,在写字台前坐下,取过信笺,在砚中残墨里点了几滴清水,提笔蘸了蘸,急急忙忙写了一张无头无尾的便条: 

广东今派王存善来港谈判,看来定界、移交在即。有新情况再告。 

写毕,装入信封,快步走下楼来,对龙仔说:“你们远道送我回来,我写了封信,向你家少爷表示感谢,请带给他!” 
“先生真是客气!”龙仔接过信,小心地装在内衣口袋里,说,“易先生,林小姐,我这就告辞了!” 
院子里,阿宽招呼两名轿夫上路。易君恕一直把龙仔送到大门外,还千叮咛、万嘱咐一路小心,在他看来,龙仔已不是寻常奴仆,而像北京老宅里的栓子一样重要了,分手之际仍然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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